作者:黄柏山人
“瑞王伯去的是个面积不小的岛国,父皇说,那个岛国就算不连周围的上千个小岛,也比理山国的面积大,庆王伯知道理山国吗?孤长到这么大才知道,原来理山国竟是我们大安的山阳省,唉,真没想到啊。”
庆王再次感到自己的心潮澎湃,多年来,他因壮志未酬,一直在等机会,可是他那位怕死到极致的皇弟根本不给他留机会。
他就想等着可以熬死当今,让这位有名的草包太子上位的那一天,可是大安这些年的发展与变化,让他根本看不到可以出头的希望。
如今只剩下心中的那些不甘与怨愤,始终激励着他,让他不允许自己消极放弃。
哪怕只有大安一个省的面积,他也满足,只要他可以得到机会,瑞王可以做到的事,他凭什么不可以?他只会做得更好。
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打开手上的信,看看瑞王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庆王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迫切。
“罪臣知道,罪臣当年坚持反对先帝允许理山国自立一事,还曾试图请愿,想要带兵收复我们大安的山阳省,可惜,罪臣不仅未能如愿,还因此与先帝产生隔阂,后来……”
这是打量她少不更事,真将她当草包哄骗了,何殊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庆王当年的确曾做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申请领兵出征收复山阳的举动,但也仅此而已。
在后来的篡改历史,掩埋那段真相的过程中,为讨好先帝的庆王可没少出力。
他要不是在与宣王竞争的过程中,势力损失得有些严重,后来的瑞王还真不一定能有机会扳倒他。
毕竟相较于为了篡改历史一事,与先帝发生激烈争执,让先帝对其生出芥蒂与防备的瑞王,庆王的性格与做事风格都很像先帝。
在先帝的心中,庆王其实是远比瑞王更合他心意的继承人选。
可惜他在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实在犯了先帝的忌讳,还被瑞王给抓个人赃俱全,不重惩难堵悠悠之口,也容易给自己留下隐患,先帝才下令将其一家圈禁到皇陵守陵。
相比较瑞王一系后来所受的惩处,庆王所受的这份惩处绝对算是相当轻微的那种,即便相较而言,他犯的才是砍头都不冤的大罪,瑞王真正的罪过,只有失察而已。
不过对方既然想要糊弄她,她若不配合,岂不是显得有些崩人设,所以何殊随之露出充满钦佩的神情。
“孤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有想要亲自带兵攻打理山国,收复山阳省的冲动,可惜父皇不允,唉,孤能理解庆王伯当年的遗憾。”
说到这里,仿佛才发现庆王还拿着那封信,一直没有拆开看。
“庆王伯尽管拆开看啊,孤可从不说谎,父皇教孤要待人以诚,孤不管是待瑞王伯,还是庆王伯,绝对都很诚心,要不然,瑞王伯也不能相信孤,是吧?”
正在拆信的庆王手一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瑞王相信殿下什么?”
“相信孤从不说谎啊,瑞王伯的儿子不是在京里当官吗,孤就找到他,告诉他说,船队在海外发现一个岛国,据说那里因为盛产金银,有几十个大势力天天你打我、我打你,我就让他写信回去问问他爹,有没有兴趣,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啊。”
庆王的手下意识握紧书信,看着眼前这位天真单纯的太子,很想质问他,有这好事干嘛要舍近求远,他这个庆王伯明明就在近前。
盛产金银的岛国,能诞生出几十个大势力,足见那里不仅地方够大,还很富饶,要不然,一般地方根本经不起那么多势力的折腾。
那么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落在他的老对头的手里,庆王感到心如刀绞,但他还是努力露出慈祥的笑容。
“臣也相信太子殿下,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待人以诚的君子,以后但有这类差遣,太子尽管吩咐臣。”
何殊摆摆手道,“唉,都是自愿,那些地方都在海外,孤虽然很想去见识一下,可是父皇不感兴趣,也不许孤去,不过现在的事实证明,孤想得没错啊,瑞王伯不仅感兴趣,还大业将成。”
庆王死死地盯着那封信的内容,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确实是他老对手的亲笔书信。
只见那封信表面上是在介绍那个岛国的基本情况,实则是在告诉皇上,他已成功占据大半地盘,笼络住当地百姓民心,大业将成,感念皇恩浩荡的秘信内容,庆王的心中百味杂陈。
不过他随即想到太子刚刚说的是‘那些’,庆王不动声色地掩去目中得精光。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像瑞王所去的这种岛国,海外不止一处?”
何殊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这是当然,要不然,我们大安的船队每次出去,怎么可能带回那么多的金银财货,因为去的是不同国家,还在不同国家设立的有分点啊。”
庆王将信还给太子,看着对方随手将信塞回袖袋,深吸一口气道。
“若罪臣也想效仿瑞王自愿出海,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建议?”
何殊仿佛对此感到颇为意外,有些费解得抬头看向他。
“自愿出海?可是父皇说故土难离,瑞王伯是因为他们一脉除了何昌逸,其他人在大安境内都没什么好前途,才被迫选择出海,庆王伯怎么也想出海?”
说得好像他庆王一脉在大安境内就有好前途似的,庆王早就认定正宁帝就是个心机深沉,且极其善于隐忍、工于心计之辈,只在表面上宽仁大度,拉拢人心,实际上并不厚道。
太子所透露出的这些信息,却成功帮他打开了视野与胸怀,与其留在大安,等待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等到的机会,还不如跳出这个快困了他一辈子的牢笼。
大安没有机会,海外却多得是机会,瑞王能办到的事,他一定也可以,不,他只会做得更好。
所以庆王随即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地哽咽着俯身施礼道。
“只要能让家人摆脱现在这被圈禁,不得自由的困境,罪臣纵然年迈,也想去海外闯一闯,陛下与太子若能成全罪臣,不管将来如何,罪臣一家都会永世感念陛下与太子的大恩大德。”
见对方这眼泪说流就流,何殊在心中深感佩服的同时,暗自感慨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毕竟她可做不到这点。
若非对方已接受她名扬在外的人设在先,又见她年少,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就凭她这点道行,还真不一定能控制住场上节奏。
“唉,看到庆王伯这样,孤这心里挺不舒服的,真要说起来,孤好像一直也是在被圈禁的环境中长大,不大能理解庆王伯想让家人获得自由的想法,不过庆王伯既然这么说,孤就回去跟父皇说一下,也给庆王伯选个去处吧。”
听到这话,庆王无语到很想翻个白眼,你一个太子被‘圈禁’,是因为你父皇爱子过度,跟他们庆王一脉所遭遇的这种圈禁,能混为一谈吗?
难道这就是太子有了好事,不惜舍近求远的联系瑞王,让瑞王占得先机,得了这个天大的便宜的原因吗?他们庆王一脉也太亏大了。
不过听到太子提到要回去跟他父皇说,顿时有些紧张,在他看来,他那位皇弟可不像这个天真不懂事的太子般好糊弄。
随即露出忧心忡忡,满脸期待的凄苦模样,叹息道。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成全,能有机会让家人获得自由,寻一处远离是非之地,平静的了此残生,乃是罪臣这辈子仅有的愿望。”
何殊露出大受感动的模样,站起身拍着胸口保证道。
“庆王伯请放心,父皇最是重情重义,肯定愿意成全庆王伯最后的心愿,还会像帮瑞王伯一样帮你,孤先让他们送你回去,孤这就回宫去跟父皇说这件事。”
说着,何殊毫不耽误地转身离开,那风风火火的大步离开的背影,充分展现出她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而且态度坚定。
落在庆王眼中,就是太子被他成功打动,迫不及待地回宫见皇上,为他一家争取可以出海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到宫中, 周围没有外人后,何殊才抬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为了能让这种心机深沉多疑的老狐狸入套,她可真是太难了。
哪怕她这些年没少演, 但是这种特别耗费心力与表情的演戏, 总会让她感到特别累, 身心都累。
刚见完大臣回来的正宁帝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太子今天没少下功夫。
“累吧?朕早就说过,像庆王这种人, 可不好对付,心眼多得让人数不清, 也招架不来, 做事还没底线,皇儿不听,非要去试对的深浅,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正宁帝宁愿将对方圈禁到死, 也不想与对方正面打交道, 实在是因为对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
“儿臣这趟的收获还成,回宫前, 他正哭着喊着要个机会,再晾他几天,这件事应该就稳了。”
正宁帝有些意外,庆王给他留下的印象, 与先帝有些类似,都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但凡待人和颜悦色一些, 必有所图的那种。
“你确定?”
正宁帝实在想象不出庆王哭喊着要机会的模样, 莫非是对方被圈禁了一二十年,失了当年的锐气,改了性格脾气?
看到她爹那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何殊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若无意外,基本可以确定,有瑞王伯的书信为证,他顶多只会怀疑父皇可能会在儿臣背后指使什么,基本不存在改变主意的可能。”
他指使太子?正宁帝端起茶杯连喝数口,恐怕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看来你选瑞王做打头的那个,效果真是非同一般啊。”
何殊却笑着道,“父皇的功劳也不小,像庆王这种爱想得多的人,最喜欢自作聪明,何况儿臣这次去见他,说的是受父皇的派遣,剩下的,他应该会根据儿臣的表现,自圆其说。”
然后从中得出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宫里能给他提供的机会,正是他所需要的,哪怕她去见他时,在言语方面的确用了心机,但那只是无关大局的旁枝末节。
毕竟真相就是她的确没骗对方,顶多也就是怂恿对方主动争取机会而已。
与上次听说瑞王选择出海时,忍不住为其感到担忧和不舍不同,正宁帝对于庆王愿意出海一事,可谓是恨不得放炮欢送一番。
“真希望庆王一行可以早些出发,若能早些将他们送出海,朕这心里可以轻松一大半。”
何殊却笑着嘱咐道,“父皇还是不要轻易放松得好,庆王就属于那种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人,虽有野心与手段,胆识与魄力却不足,往往是犹豫来犹豫去,不经意间就将机会给错过去了,有些人可不一样,他们可能只因当时热血上涌,行动比想法更快。”
这也是她不惜亲自出面用心演一场,激发对方的行动力,吊起对方胃口,促使对方迫不及待地想要能早日成行的原因所在。
何况凡事都讲究个被动和主动,若让对方察觉到己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对方给送走,不仅会因怀疑他们有什么图谋与圈套,左右摇摆,犹豫不定。
而且像这种精明人,就算答应走,肯定也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对他们提出诸多要求和条件。
只有像现在这样,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对方先哭着喊着要机会,他们就能单方面决定愿意给对方提供多少帮助。
不管是多少,对方都只有感激欠人情的份,没有挑剔的余地。
哪怕现在的庆王已经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小辈给套路了,在已错失先机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认下,没机会反悔。
更何况在这种绝无恶意的真诚算计下,何殊断定对方就算生出猜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的真正目标。
因为那些自诩聪明的人,都喜欢犯一个错,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一再复盘过后,他就会发现,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毕竟那一切确实是真的。
而事实也正如此,被何殊上来就抛出的‘瑞王’这个饵,给吸引住注意力,不经意间被何殊掌控谈话情绪的庆王,在回去的路上,就已彻底冷静下来。
将两人的谈话来回仔细捊了数遍,他得出的结论,是太子真不愧是当今皇上亲自教出来的,小小年龄,就已经很擅长玩弄人心。
借用他那实在很具迷惑力的年龄与相貌,让人在不经意间撤下心防,又被勾住心神,让人不经意间跟着对方的有节奏走。
而他,竟在当时没有察觉到这些,还真被对方给成功抓住心思。
何况太子的那些仿佛随口而出的话,配合对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留下的那些破绽太明显,很符合他此前对太子的印象,所以就没有怀疑与防备。
不过任凭庆王帝再怎么分析,都没能从中发现什么陷阱和圈套,再联想到太子在两人的见面之初就强调的那个‘诚’字,庆王不禁皱眉。
在他一直以来的观念中,从来都是但凡对人动用心机手段,就免不了会有所图,可是太子找他说这些,到底图的是什么?
只是单纯地想要怂恿他也出海?
那又何必?只需像这样,让他得知瑞王已在海外打下一片属于他的江山,从此称王称霸,不再居于人下,对方根本不必耗费这样的心机,因为他绝对不会拒绝。
回去后,与长子提起自己带走后的经历,庆王长子何昌贤直接回道。
“依儿子看,可能是父王有些多虑,高估了太子,从他的言行之中,不难看出,他就是一个被宠得毫无心机城府之人,自作聪明了做成一件事,就想找机会向人炫耀。”
庆王却脸色沉重的摇摇头道,“为父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那太子看似少不更事,很有可能也像他父皇,是个很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的人。”
何昌贤却道,“且不说太子的成长环境与他父皇截然不同,他打记事起,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想要的一切,自会有人主动奉上,就说他正处于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龄,会有这番令人费解的言行,也实在不足为奇。”
庆王被其长子说得有些动摇,他此前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可是事后想想,他又总觉得那太子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可是皇上好端端的突然派人将为父带去京里,还派太子来见为父,会是什么目的?所以太子所说的这件事,是不是受皇上的示意呢?”
何昌贤皱着眉头思索道,“也许皇上此举只是为了敲打一下父王?太子是因看到瑞王在他的建议下取得成功,就想趁机怂恿父王成为第二个瑞王,他自己很享受这种仿佛可以指点江山的成就感?”
庆王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什么叫第二个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