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与现在正宁帝给人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 好在岳父不怎么管事后,朝廷的政务并没有被耽搁, 这让杨卫忍不住偷偷跟妻子道。
“若非知道父皇与太子感情甚好, 而且太子还是父皇膝下独子, 连我们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些是不是太子有意为之。”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夺权。
二公主瞥了一眼至今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二驸马,“谁跟你‘我们’,我才不会怀疑。”
她只会确认,更加确认这些年一直执政的都太子而已,很明显,随着太子长大成年,这爷俩已经有了直接摊牌,不再伪装的打算。
太子显然是因心疼他们的老爹这些年活得太受掣肘,才会有意让他们多陪老爹放松、开心一下,没让老爹继续坐在御书房里装模作样地耗时间。
二驸马赶紧解释道,“我说了我也不是怀疑,我知道是因父皇和太子的感情好,太子的能力也确实很强,父皇才会放权给太子,让太子代理政务。”
这是正宁帝对外的解释,他认为太子已经长大,需要多历练,所以让太子帮忙监国,代理政务,他自己则以身体不适的名义退居后宫休养。
因宫里早被彻底整顿过,‘身体不适’的正宁帝每天不是乐呵呵地与人在球场上玩球,就是与女婿们比赛骑自行车的消息,并没有被传到宫外。
二公主敷衍地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没有怀疑,你别打扰我练习空竹。”
看着只想自己玩的妻子,杨卫心中颇为失落,胡庆元来到他的身边道。
“走吧,我们去那边打网球,殿下打算将这些运动都设为比赛项目,在我们各军,更是设为竞技比赛,我可得好好练练,不能回去后,败给手下将士。”
他那些手下可不像他们这些给人当女婿的,需要想方设法地给老丈人留面子,只能败不能赢。
杨卫苦着脸接过球拍,“大姐夫找那些侍卫练手就好,我根本接不住大姐夫的球,捡球都能把我累得不轻。”
胡庆元却笑着回道,“趁年轻,多练练,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二妹夫的锻炼还是少了些。”
继从自家娘子口中听到‘锻炼少了些’的评价过后,又从大姐夫口中听到这句话。
最关键的是,当初他家娘子正是拿他的体力与这大姐夫作对比,不蒸馒头也想争口气杨卫瞬间变得斗志昂扬。
“大姐夫不要小看人,我可没少锻炼,走吧,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见杨卫突然态度,还放出这番豪言,胡庆元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欣慰地揽着连襟的肩膀道。
“这就对了嘛,我们可都是驸马,不趁着这些运动还没下式传开时,多练练身手,等到父皇说的那个全□□动计划,在大安全境传开后,败在别人手下,可就丢脸了。”
于是鼓足劲的杨卫再次被大姐夫给虐得十分凄惨,晚上回凤元宫用餐时,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皇后笑着责怪道,“你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为,天天都把自己累成这样,晚饭还没吃完,几个小的都快睡着了。”
大公主笑着回道,“大家在校场时都玩得开心,当时不觉得,过后才觉得累,不过这样运动确实挺有效,几个孩子现在不仅胃口变好了,也不像之前那么挑食了,晚上睡得也特别沉。”
二公主附和道,“不仅这些孩子,连我都觉得这种这些运动很有用,不再动不动就觉得身上没劲了。”
几人说话间,话题就转到了没在场的正宁帝和太子身上,皇后叹了口气道。
“你们父皇的身体不怎么康健,这国事只能落在太子身上,他现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陪你们父皇用过晚膳,交代完政务后,回东宫还要处理东宫的那一大摊子事,辛苦着呢。”
想到他们岳父在球场上奔来跑去的英姿,以及对方骑自行车的速度绝对可以超过绝大多数人的体力,两位当女婿的默默埋头苦吃,实在不知该怎么表态。
大公主却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幸有皇弟可帮父皇分担,父皇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皇弟大了,父皇和母后也能轻松些了。”
皇后面带欣慰地笑着点头,“是啊,就是你父皇近来太放松了些,在球场上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年龄。”
“这样才好呢,笑一笑,十年少,父皇现在是越活越年轻了,这样挺好的,母后也可抽空去球场上锻炼一下。”
皇后矜持地回道,“本宫就不必了,我可不比你们父皇,手上还管着一大摊子事呢,虽然帮不上太子,更不能将手上的这摊子事也推给太子。”
听着她们母女三人一本正经地说着皇上‘很辛苦’、‘不容易’的话,对此保持沉默,是胡庆元和杨卫的最大尊重。
吃过晚饭,按例将两家的孩子都留在宫里后,两对夫妻出宫归家,回去的路上,杨卫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娘子,父皇身体真不好?”
听出对方话中的质疑,二公主不满的回道。
“这还能有假?父皇早年就曾患过头疾,头疾每次发作,就会痛得特别厉害,太医也束手无策,说来奇怪,好像自打太子出生后,就没怎么见父皇的头疾发作了,是不是,大姐?”
大公主点头道,“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好像还真是的,幸亏有太子在。”
作为正宁帝的女儿中年龄最大的两位,她们对当年在潜邸中的生活经历记忆最深,大公主更在当时就已隐隐意识到,她爹的头疾每次发作的诱因,都是压力太大。
穷惯了,经济窘迫这一点,还不至于诱发她爹的头疾,能诱发她爹的头疾发作的两大原因,一个是先帝处罚他那些兄弟的时候,另一个就是先帝关心他的子嗣问题时。
说到底,还是先帝当年给她爹带去的压力太大,让她爹总担心自己会有哪里惹得先帝不满,也落得跟那些兄弟们一样的下场。
而成亲十年,还没生出儿子的事,是她爹自觉最让先帝不满的事。
杨卫笑着活跃氛围道,“难怪外面人都说太子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肯定是因太子的出生,为父皇冲喜成功,让父皇旧疾全消。”
二公主很捧场地点头回道,“可能是吧,所以说,幸亏有太子在。”
大公主也觉得这话不算错,毕竟若非有个从小就多智近妖的太子在,不仅她爹会因承受不住当皇帝的压力,为那些政务犯头疾,她们这些当公主的,也不可能会有如今这舒心自在的好日子。
毕竟她比二公主知道得更多些,知道她爹刚继位时,整个大安就只剩下一个空壳,还是负债累累,连想拆东墙补西墙的机会都没有的那种。
直到回上洗漱过后,上床歇息时,胡庆元才低声问道。
“夫人,事实上一直是太子在代父皇处理政务吗?”
成为驸马这么多年,胡庆元数这段时间进宫最多,与正宁帝接触得也最多,在正宁帝放飞自我,不在人前端着帝王的身份后,他已发现一些端倪。
听到皇后与公主们的谈话,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那个猜测让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知道,自家那位连襟心里肯定也在犯嘀咕,只是真相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对方便选择装傻。
想到连她父皇都懒得再装了,大公主也就没再遮掩。
“大半是吧,父皇的性格太过慈软,太子生来不凡,打小就很有主意,性格也比较强势和果决,应该为父皇拿了不少主意。”
这话让胡庆元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当初被召入宫中时,被当时年仅七八岁的太子,用一双充满天真好奇的目光看着,不动声色地审问时,心中莫名感到的紧张与无措地经历。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比他的眼神靠谱多了,胡庆元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能有这么一位储君,实乃大安之幸!”
“是啊,大安之幸,也是我们之幸。”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宁帝以半退的方式, 让太子逐渐走到台前的举动,当然在朝堂上引起了颇大的反响,有许多大臣都在心中质疑,或是想要劝阻正宁帝。
可惜他们在朝堂上劝, 正宁帝直接以太子身为一国储君, 已经长大, 理该早些接受历练为由,直接将他们劝谏否决。
想在下朝后劝,却找不到正宁帝本人, 由此可见他的态度之坚决。
随着时间过去,眼看皇上随心所欲地决定是否出席朝会, 就算出席, 朝会结束后,就找不到他人,将政务都推给太子,太子也确实将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批阅奏折的笔迹有所改变外, 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朝臣们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这一情况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暗自生疑,他们实在很难相信, 皇上将太子带在身边的效果竟能如此好,竟能将太子培养得与他的治国理念及处事风格如出一辙。
可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感到难以置信,事实就是如此,代理朝政的监国太子, 虽然年少,却能明察秋毫, 做事精明强势, 在他们心中的积威日重。
以前在正宁帝面前, 他们还敢仗着身份地位或资历,讨些人情,可是在太子面前,对上他那冷清的目光,那些自诩老资格的人,甚至不敢张口。
很快,众朝臣就已得到一个认知,就是见太子必须要有正事可说,没有正事,太子总能给他们找到事情做。
就差没有直接昭告天下,他太子殿下见不得朝廷上下有闲官,所有闲官撞到他手上,不分身份地位,都会变得不得闲。
没人知道太子怎么会有那么多活安排,除了编书之类的正经活,还有筹办各种五花八门的比赛,例如厨艺、卫生、书法、绘画等。
除了这些,太子还会安排人下乡在巡察,安排得还都是那种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让他们代表朝廷去乡下亲自参与庄稼的收割,并嘉奖那些正忙于秋收的贫苦百姓,行劝农之举。
还派负责编辑公开邸报的官吏随行,如实记录他们在一路上的言行,使得那些王公大臣心里气得骂人,表面上还要表现出深感荣幸和期待的模样。
正宁帝得知太子的这些安排,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
“皇儿这招高啊,你之前怎么不教教朕?朕要是早学会这种做法,也不至于这些年来,被他们给烦得忍无可忍了。”
“儿臣此前也没想到,只是现在少了父皇帮忙过滤掉这些人,为免被耽误时间,打扰到正事,被迫如此。”
何殊此前是真没想到这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给正宁帝放假后,才发现少了正宁帝在一旁给她打辅助,有很多不便。
她需要处理的正经事务虽然没变,却被那些不好直接拒绝求见给占去大量时间,还很耗费心神与精力,大大降低了她处理政务的效率。
毕竟她是一个务实的人,实在没有耐心与那些怀有各种目的与心思求见的人打机锋,才会在一怒之下想出这招。
正宁帝心情舒畅的朗声笑道,“哈哈,被皇儿这么一搞,看来他们以后会越来越想念朕在的时候,好!”
何殊笑着给他倒茶,“想念也没用,放松过一段时间后,再让父皇回去坐那应付那些人,您恐怕也不耐烦了。”
正宁帝心情很好地点头,然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这是当然,哎呀,能离了那方院子,朕觉得身心都轻松自在了,再加上你给朕准备的那些运动,真是太有意思了,若非每天活动量大,朕肯定得胖上不少。”
说完,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皇儿早前不是一直想着让朕为你多挡几年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虽说现在的生活让他十分享受,可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太子的辛苦上,他这心中就难免有些心虚愧疚。
何殊看他那有些犹豫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让她放弃之前的计划的真正原因,当然是过年那几天在‘梦’中‘看’到的那些,每每想到对方在另一个时空走向中,所遭遇的那一切,她就有些不忍,想让他在余生过得开心快乐些。
只是这个真实原因注定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她只能笑着回道。
“是因这次的全□□动推广计划,儿臣突然想到,您每天将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御书房里,哪怕有自行车,运动锻炼得不够全面,就想让您能拥有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没必要将时间花在应付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身上。”
正宁帝难掩感动地看着何殊,“有皇儿,实乃朕毕生之幸,只是这样一来,实在辛苦皇儿了。”
这是正宁帝的真心话,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些,他的心情就很复杂,既庆幸何殊存在,又为自己将责任与压力都丢给对方的行为感到惭愧与自责。
何殊真心实意的回道,“父皇不要自责,能生为父皇的子女,也是儿臣的幸运,人各有所长,我们能够互补,配合着撑起这大安的天下,或许是天意,我们都不过是顺势而为,各安天命而已。”
得了这番安慰,正宁帝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皇儿为大安苦心经营多年,才能有大安这盛世局面,也是时候该让天下人知道皇儿之大才了。”
何殊的那些功绩都被归在他的身上,不管未来如何,怎么都能让他享有盛世明君的名号,固然让正宁帝欣喜。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难免会为自己占了太子的功绩而感到心虚惭愧。
“父皇不要总在心里分什么你我,这盛世是我们爷俩齐心合作,才共同经营出的局面,这一切功绩,您都当之无愧。”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点头,只是晚上回乾元宫后,他转头就将二人的这番对话写在他的手札上。
他能坦然承认自己无力承担起大安这江山重担,也能做到不在意那些名声,他知道有些事他自己若不说,就算有人能猜得到,也不敢相信与确认。
所以他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将何殊以他的名义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记了下来,他希望世人能在未来的有朝一日,知道这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