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酥青子
许清墨微微挑眉:“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担心的,只不过书信里面有写,据说,我这位大舅母还准备了表姐的字帖,说是想要到永昌侯府拜见一下。”
原本还满脸一副看笑话模样的孟和桐,瞬间就变得有些坐立难安了,要知道,相比起来,何家要向许家提亲,许清墨上面还有父母顶着,就算是父母松口了,许延泉也是,断断不可能答应的。
可孟和桐就不一样了,他与许延泉他们一般年纪,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成婚,也没有定亲,据说连上门求亲的人都很少,这何家的大娘子若是在这个时候上门,这孟大娘子可就未必不同意了!
孟和桐端着茶却怎么都喝不下去,连带着脸色都变得逐渐难看。
倒是一旁的谢苏钰笑话道:“这位何姑娘我倒是知道的,在杭州城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来找孟和桐,今日是来送糕点的,明日是来送滋补汤的,反正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的上门来找他,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哪些不对劲,也是,实在没有想到,杭州城民风如此开放!”
一想起先前在杭州城的那些事情,孟和桐只觉得脑瓜子一阵一阵的生疼:“我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听不懂人话的姑娘家,有好几次我都已经把话讲绝了,可偏偏这位何姑娘,就好像没有长耳朵一样的,今日明明同他说了,明日不要来了,第二天一大早,不管风吹雨淋的,就站在门口等着你,实在是……唉……”
“女子多情,谁让你一开始招惹她的。”许延泉倒是半点都没有同情的意思,反倒还笑话了他几声。
孟和桐气的一直翻白眼:“你倒是问问你妹妹,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我一道杭州就巴不得离她远一些,实在是……”
“行了行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无限吗?”谢苏钰打断他,“这是你自己惹来的祸事,就算你说你没有惹她,那也是你这张脸做错了事,你合该自己面对。”
孟和桐看着没什么良心的谢苏钰,气的将牙齿咬得搁楞搁楞的响。
“你生气也没有用呀!你也不想想你,你先前伤害了多少姑娘的心。说不定这位何姑娘就是上天派来收了你这个祸害的!”谢苏钰笑着说道。
“我谢谢您,您可闭上你的嘴,别再说话了。”孟和桐一口气喝光了茶杯里的茶,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再吭声。
许清墨倒是不怎么在意,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正阳,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明日敲登闻鼓,必然会因为林娘子的事情,将官匪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家人的身上,你们现在难道不应该想想这件事情要怎么去办吗?”
三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孟和桐和谢苏钰在杭州城几乎将所有的水域都翻了个遍,也几乎是将所有的水贼都抓捕归案,连带着他们身后的保护伞也没有留下,但是这些证据里面的的确确没有皇家人的介入。
所以,在所有事情指向太子府的时候,谢苏钰和孟和桐都非常的怀疑,而孟和桐也因为趴在人家房顶上偷听了,人家吵架,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直接告诉谢苏钰,因为他很清楚的一个,许清墨的矛头从始至终,对准的都是太子。
坐在一旁的许延泉忽然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只是指向了太子府,未必就是太子做的,自从太子的外家倒了以后,太子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他也不可能在这个风口上,沾染上这么一个大案子。”
“父皇也不可能,因为林娘子的一面之词,就直接将事情指向太子,他想要看到的,毕竟是证据,而林娘子,只能证明苏州织造与皇家人有染,而从那个侍妾住宅搜出来的通信,也只能证明这几封信来自于太子府!”谢苏钰看着许清墨,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清墨对上谢苏钰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我们要做的,只是呈交我们的证据,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的这位陛下,自己做抉择,我们不能要求他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事情!也不可能,希望就凭这么一点点事情扳倒太子。”
站在一旁的正阳,是第一次听到许清墨这么直截了当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她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许延泉的手。
正阳知道,许清墨会当着他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她无所顾忌的相信她,正阳很高兴,因为许清墨的相信,也很害怕,因为他的家人,他的亲生兄长,正在谋划着一件足以让他们杀头的事情。
第300章 落落大方
许延泉感受到了正阳的害怕,他轻轻地拍着正阳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她,很显然,效果卓越。
最后所有人都一致决定,什么都不做,由陛下做最后的决断。
许清墨本来是打算让许大娘子陪着自己去敲登闻鼓的,因为这件事情毕竟牵扯到了皇家,如果让正阳去,难免会让她为难。
可就在许清墨准备去找许大娘子的时候,正阳率先找到了她:“墨墨,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许清墨有些惊讶:“嫂嫂,你去不是会让你太为难吗?”
正阳摇了摇头:“母亲如今正是养胎的时候,得好好休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不要外出的好,你都叫我一声嫂嫂了,就是将我也当成了许家人,母亲不方便的时候,我自然该多担待些,多照顾你一些。”
许清墨看着正阳许久,有些恍然,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嫂嫂,所以他也没有体会过有嫂嫂的感觉。
而这一世当皇帝给许延泉赐婚的时候,许清墨又觉得,公主端庄大气,可未必能做好当家的主母,可偏偏,她的这位嫂嫂啊,虽然家管的不是很好,也会因为账簿太难看而被气的一直哭,可是他真的很努力的在学。
过了许久,许清墨点了点头:“那明日,就辛苦嫂嫂陪我走一趟了!”
正阳笑了起来:“不辛苦,应该的!”
在朝堂外悬鼓﹐许臣民击鼓上闻﹐谓之'登闻鼓'。
正阳身穿女子朝服,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登闻鼓。
皇帝似乎早有准备,听到传报以后,便直接让他们上了朝。
面前的朝堂,许清墨不是,第一次走上来,前世的时候,她以许将军的身份上朝多次,只是如今,她再次走在这条路上,却与曾经的孤注一掷,大相径庭。
许清墨和正阳一起走到皇帝面前,然后跪下参拜:“吾皇万福金安!”
皇帝看着许清墨,只觉得有些日子不见,她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与当年的何大娘子,也是越发的相似:“起来吧!”
许清墨和正阳缓缓起身。
“臣女被诬陷害死林家娘子,多日不曾自表清白,皆是因为,这为林娘子的孩子被恶人所劫持,为了保护孩子周全,民女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孩子被七皇子所救,臣女自证清白,也想要让陛下,为林娘子主持公道!”许清墨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清墨声音不算大,但是却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立刻便有人惊讶道:“林娘子没死?”
许清墨冷笑:“林娘子自然是没死,这不过是有人为了污蔑我们宁远侯府,所设下的一个陷阱,圈套罢了。”
在场的人里,立刻就有变了脸色的。
许清墨回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朱大人,笑了笑说道:“还希望诸位大人,公事公办,真的能够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说对吗?朱大人!”
林娘子被带上来的时候,朱大人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太子的手心也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许清墨站在一侧,听着林娘子声泪俱下的控诉,除了对她的夫君,更多的是那位在背后保驾护航的人。
等到林娘子将事情如数说明,七皇子上前,将书信递给宫人:“这是儿臣从那位侍妾身上搜下来的书信!”
皇帝看着书信中的落款,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将书信丢在谢苏羡的脚边:“太子,你给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
谢苏羡一脸的不明所以,弯腰捡起脚边的书信仔细查看,然后就看到了落款上的太子府印!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谢苏羡怎么都没有想到,朱涵既然有办法,偷到他的府印,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盖在这样的书信上面。
谢苏羡沉默许久,最后说道:“儿臣的字,是父皇亲手教的,这份书信上的字,并不是我所写,府印也并不是我所盖,父皇,信吗?”
皇帝看着谢苏羡许久,或许是在他无助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位皇后,心中的震怒,逐渐平复:“那你说说看,是谁动了你的府印!”
谢苏羡叹息,满脸的无奈,然后回过头看向朱大人,他的目光里,满是悲悯,可是朱大人还是从这种眼神里,看到了他的决绝:“朱大人,你说呢?”
朱大人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脸色逐渐苍白,他看着太子,苦笑道:“太子殿下,涵儿一心为你,你不能为了自保,就将她推下水……”
谢苏羡垂下头,许久以后,他回过头,看向皇帝:“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愿一力承担!”
深情不改的人设,瞬间深入人心。
站在一旁的许清墨冷眼瞧着,眼底满满的鄙夷,方才不过是他演的一出戏,既告诉了皇帝,这件事情是朱涵做的,又装作自己宠爱朱涵的模样。
假仁假义的模样,可比那些戏楼里唱南曲儿的人演的像多了。
许清墨瞧着,只觉得好笑,她在皇帝面前跪下:“臣女所作所为,无愧天地,无愧祖宗,无愧良心,接下来该如何,陛下说了算,只是希望陛下为许家证明,臣女,并未逼死林家娘子。”
皇帝看着为自己放了一个台阶的许清墨,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有论断!”
“谢陛下!”许清墨叩谢陛下,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正阳和林娘子就离开了。
许清墨的行为举止,落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不知好歹,甚至有些没规矩,但是落在皇帝的眼里,竟然难得的,有些落落大方。
要知道,这前朝甚少有女子踏入,偶尔有人也是击鼓鸣冤,或许哭哭啼啼,或许浑身战栗,胆小怕事,甚少有像他这般,敢直视自己的目光的。
“罢了,此事再议,朕自有决断!”皇帝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太子身上,“太子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府了,也不用来上早朝,好好的,反省一下。”
第301章 老不死的
当天夜里,在家里陪老婆孩子的宁远侯,就被皇帝叫进了宫,宁远侯接到传话的时候满脸的抗拒:“陛下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做什么呀?”
宫人看着面前抗拒的宁远侯,也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侯爷是不知道,今天一下朝,陛下就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他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红珊瑚都砸了个稀碎。”
宁远侯愣了一下:“就几年前,太子进贡的那株红珊瑚?”
宫人点头:“陛下向来最是喜欢那株珊瑚,这一次,想必真的是气急了。”
宁远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行吧,我去换身衣服,这就来。”
宁远侯出门的时候,许清墨正巧在许大娘子屋子里,她下午的时候去东市,买了刚刚出炉的柑橘片,用过晚膳以后,就给许大娘子送了过来。
“爹爹这是要去哪里?”许清墨看着回来拿佩剑的宁远侯,有些奇怪。
“去一趟宫里,你们早些休息,不要等我了。”宁远侯说完,就离开了。
宁远侯是少有的可以带武器面圣的武将,许清墨看着宁远侯离去,瞥了下嘴巴:“多半又是陛下心里不得劲了,让爹爹去陪他说废话去了!”
许大娘子看了一眼许清墨,然后说道:“林娘子可是送走了?”
“她所求的,不过就是母子团圆,如今,她的孩子已经找到了,也已经证明了我们宁远侯的清白,自然要送她回去了。”许清墨走到许大娘子身边坐下,然后将头靠在许大娘子的腿上,“母亲,林娘子的孩子,毁了容……”
许大娘子皱了一下眉头,最后,却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世人总说虎毒不食子,可总有那么一些人,连牲口都比不上!”
许清墨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要知道,男儿脸上有了疤痕,此生便是科举无望,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是被自己的父亲深深地毁掉一条康庄大道,等以后长大了一些,心里难免会有些怨恨的吧!
许大娘子轻轻地摸着许清墨的头:“人生百态,难免会有一些自私到极致的人,不顾父母子女,不顾黎民百姓,但是也会有心怀大义的人,奉养父母,善待子女,保天下太平。”
许清墨轻轻站起来:“母亲是在夸赞父亲吗?”
“难道你的父亲不值得我夸赞吗?”许清墨笑着反问的。
“可是旁人都觉得父亲很可怕,他们都说父亲,是尸山前的阎王,是杀神,他们只看到父亲杀了很多人,却没有看到父亲,也保护了很多人。”许清墨看着不远处的烛台,有些无奈的说道。
“千人千面,不用去在意别人说什么,我们遵从本心,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许大娘子低头看着许清墨,笑着说道,“墨墨今日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许清墨笑了笑:“倒也不是多愁善感,只是忽然发现,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配,被叫一声父亲的。”
许大娘子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许清墨的头发。
宁远侯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皇帝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据说是赏月。
宁远侯一路走过去,抬头看了好几眼,然后忍不住说道:“我是瞎了吗?这哪里来的月亮?大晚上的出来赏黑天灰云?”
宫人领着宁远侯往前走:“陛下心里苦闷,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喝酒,不然,总是会有妃嫔来找陛下,搅得陛下不得安宁。”
宁远侯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觉得皇帝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太差了,这都不需要,动脑子就能拆穿!
宫人把宁远侯领到了亭子里,摆上了酒杯,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皇帝看着面前的宁远侯:“上好的女儿红,朕让人去集市上买来的,只是很可惜,不是咱们年轻时候喝的那个酒的味道了。”
“以前做酒的老板去世了,去世的时候,都有七十九岁了,难得的高寿了,如今是他的儿子在做酒,也做了有十几年了,可是这个味道,却总是差了一些,手艺还是没到家。”宁远侯端起酒杯嗅了嗅,“怎么忽然喝起女儿红了?难不成是你宫里那些琼浆玉酿配不上你了?”
“你说话要是能不损人,也就不是你了!”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啊,坐在这张桌上的人,何止我们两个呀?如今剩下来的,也就只有咱们两个老不死的了!”
“你是老不死的,我还是青壮年。”宁远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