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酥青子
大约是强撑许久,许清墨紧紧的拽着宁远侯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扑在他身上痛哭。
她的手不断的颤抖,不论她怎么捏拳头,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宁远侯何其心疼,他将许清墨紧紧的抱在怀里,红着眼一声一声的喊着:“好,好墨墨,是你老子的闺女,厉害,真厉害!”
许清墨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明明是好事,却伤心的心口都要裂开了一般。
“许姑娘……”
许清墨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满脸是伤,眼睛还肿的一大一小的男人,许清墨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她身边的曲莲认出来:“雨生?”
许清墨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身后,被砸成猪头的孟和桐就躺在他拖着的藤条网上,而他们的身后,还有数百人的队伍,虽然都很狼狈,几乎没有一个是全须全尾的,但是都还活着。
“他还活着?”许清墨的声音很轻,轻到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一般。
“还活着!”宁远侯回答道。
“爷是为了救我,他扑在我身上,替我挡了落下来的碎石,雪崩的时候,我们正巧在一处峡谷,雪崩带来的巨石,正好和山壁围城一个三角,我们就正好在这个三角里面,躲过一劫!”雨生低着头,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哭腔。
许清墨想要安慰雨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我们回去!”
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许清墨的心里酝酿,没有变成笑容,却幻化成了一串接着一串的泪珠。
好不容易回到了关城,军医忙着给他们治伤,因为都经历了一场雪崩,所有人的身上几乎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其实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一场雪崩,再加上一场爆炸失踪,两批人从失踪到现在为止,已经足足有20天。
只是现在的他们,忙着治伤,忙着高兴,没有时间去说那些事情。
等到军医给孟和桐看过诊,正过骨,浑身上下都包成了一个粽子的时候,许清墨才从那种非常奇怪的伤心里面走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孟和桐的身边。
一直昏迷的孟和桐,是在军医给他正骨的时候醒过来的,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正骨的痛就是自己硬生生的忍着。
给孟和桐看诊的是一个从军十几年的老军医了,他一连说了十几个命大,孟和桐浑身上下一共断了十五根骨头,其中肋骨就断了八条,硬是没有任何一根扎到内脏。
而且竟然就这么生抗了差不多二十天,骨头竟然也没有过分移动,要知道,二十多天,足以让断裂的骨头重新生长,在没有完全正骨的情况下重新生长起来,就很有可能会变得畸形。
许清墨站在床边,她看着孟和桐许久,然后开口道:“军医说你命大,这都没死!”
孟和桐有些费劲的笑了一声:“谁说我没死,我死过一回了,是你父亲,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甩在我脸上,说不能让他的宝贝女儿当望门寡!”
“还有力气开玩笑,看起来是伤的还不够重啊!”许清墨冷不丁的说道。
孟和桐没接茬,只是看着许清墨,久久没说话。
许清墨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的脸上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没擦干净不成?”
“没有!”孟和桐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些日子里,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大约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吧,就硬生生的熬着,忍着,强行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不对?”
许清墨盯着孟和桐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走到一旁拿起铜镜,放在孟和桐的面前:“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一个被砸过的猪头。”
孟和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有好一会儿,然后冷不丁的说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猪头是你未来的夫婿?”
第386章 兵符
许清墨收起镜子:“我知道啊,但是我现在在考虑退婚的事情!”
“许清墨,你退不了婚了!”孟和桐想要笑,却因为扯到伤口,你深深的将到嘴边的笑容憋了回去,“我昏迷的时候,你爹说了,只要我能活过来,我就是他最好的女婿!”
许清墨看着孟和桐许久,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没有再说什么,就是那么坐着,可就是这样子,孟和桐却感受到了她无尽的悲伤。
一直到很久以后,久到孟和桐差一点就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许清墨的啜泣声。
许清墨哭的很小心翼翼,只敢很小声的抽泣一下,孟和桐很想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摸一下她的头,安慰一下她,可偏偏,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许清墨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像是钉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扎在孟和桐的心里,痛的他无以复加。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孟和桐到底没能抗住病痛,和镇静安神的药,昏睡了过去,许清墨躲在孟和桐的营帐里哭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自己哭的差不多了,才从营帐里走出去。
雨生已经上好药了,他伤的不算轻,但是好在能走动,比起孟和桐是好了许多,但是整张脸也肿的是不能看。
一直到这个时候,许清墨才从雨生耳朵里知道了这段时间他们所经历的事情。
那一场雪崩不仅仅只是一场,炸药将半边的山都炸的晃动,他们被第一场雪崩给埋了起来,那是因为运气很好,那一场雪崩的雪落到山谷里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厚重。
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用了好几天才走出那片白茫茫的山谷,可是雪崩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方向,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他们走反了方向的时候,紧接着来的便是第二场雪崩。
而他们身上的伤,便都是因为那第二场雪崩。
第一场雪崩的时候,他们躲在了峡谷里面,因为落下来的巨石很好的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还有第二场却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大雪混合着石块,泥沙,一下接着一下的砸在他们身上,有人被掩埋,有人被冲到,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也只是因为这场雪崩,将宁远侯和孟和桐两批人赶到了一起。
宁远侯毕竟有在北疆打仗的经验,他对天气和对雪崩有自己的一个预判,而这是这些预判帮他们躲过了第二次的雪崩。
所以两对人马相遇的时候,孟和桐这群人已经被天灾打的鼻青脸肿的了,而宁远侯这边,除了一开始的爆炸以外,后面便没再受过伤。
雨生不止一次感慨,许家军会要求行军的时候,在口袋里装一些干粮,这二十多天以来,正是这些储存的干粮让他们活了下来。
雨生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疲惫,他们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也不害怕丧生沙场,但是那种被天灾追着打的绝望感,真的可以让他终身难忘了。
许清墨听雨生讲完这些话以后,便让他赶紧去休息了,一脸面对两次雪崩,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心理上的那种恐惧会更让他们觉得疲惫,所以现在的他们需要好好休息。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许清墨去了宁远侯的营帐。
宁远侯没来得及休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在沙盘前站着了,看到许清墨来了以后,便点了点头:“怎么样,没死吧?”
许清墨摇了摇头:“现在已经睡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躺他几个月,怕是起不来了。”
宁远侯笑,看着沙盘的那根红旗:“你插得?”
“是!”许清墨点头应下。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宁远侯笑了一声,“这是你的风格,果断,决绝,不计后果!你应该知道,这场战争你能够赢,你是有些运气在的!桑格群不懂你,更不明白你的作战风格,所以这一次才会栽在你的手里,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你还是用这种方式,你必输无疑。”
许清墨抬眼看着宁远侯,眼中没有半点逃避,她就这么直视这个在战场上叱咤了几十年的男人:“在战场上面没有运气,他输了就是输了,我能够赢他第一次,就能够赢他后面的无数次。”
宁远侯有些惊讶:“许清墨,你这个胆子真的是能把天都戳破了呀!”
许清墨低着头没说话。
“其实你说得对,输了就是输了,但是你不能骄傲,你要明白,在战场上我们不能输,只要输的一场,便是他们的血肉之躯!”宁远侯低垂着眼,他长长的叹一口气,随后拍了一下许清墨的肩膀,“好样的!”
许清墨有一些惊讶,他的父亲并不是这种会夸奖人的长辈,这是他第一次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她是好样的。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我几乎把所有可能来北疆的人都想了一遍,我甚至想过有可能会是陛下亲征,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你。”宁远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许清墨,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过是你呢?满朝文武,又有哪个比的过我的女儿呢!”
许清墨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挺爱炫耀的,他现在都已经可以想象到,他回去以后和陛下炫耀的那个嘴脸了。
“不如你来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这场仗,要怎么打?”宁远侯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只是守城,我们原本要做的就是接昭阳公主回来,如今,昭阳公主已经回来了,耶鲁格胜也已经被救了出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北疆两大家族的争斗,我们坐诊关城,给耶鲁格胜撑腰就是了!”许清墨拔掉沙盘上的红旗,轻声说道。
宁远侯有些奇怪:“怎么说?”
耶鲁格胜关押耶鲁奇莽这么久,若没有杀他,就说明,耶鲁格胜身上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多半就是耶鲁王的兵符。
第387章 旁观者
宁远侯抬头看向许清墨,有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女儿。
眼前的许清墨,心思太过缜密,就好像这是一盘棋,他们是局中人,而她,却像是那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许清墨没有发现宁远侯的异样,只是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照你这么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宁远侯微微皱着眉头。
许清墨抬眼看向宁远侯:“说不定是的!”
宁远侯本想笑一声的,但是当他看到许清墨笃定的目光时,他犹豫了:“许清墨,你要对你自己说的话负责!”
许清墨笑:“我负责!”
宁远侯看着许清墨许久,然后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她离开,自己则一个人默默的坐着。
昭阳公主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找到操练结束回来许清墨。
她看到许清墨的时候,她一身银色的铠甲,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谢苏钰说笑,直到她喊了一声,两个人才看到从营帐了走出来的昭阳公主。
作为兄长的谢苏钰率先开口:“休息的可还好?”
昭阳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许清墨:“我,能去见见耶鲁格胜吗?”
许清墨看了一眼昭阳公主,确认她是在征求自己的同意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他身上有不少的伤口,需要好好的静养,如果公主愿意去看他的话,当然是可以去的!”
昭阳公主看着许清墨好半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喊住了许清墨:“许姑娘,我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这一下,就连谢苏钰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但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昭阳,然后说道:“那我先去看看孟和桐那个家伙!”
许清墨点了点头,目送谢苏钰离开以后,才回头看向昭阳公主:“公主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墨和昭阳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龃龉,但是因为正阳公主,两个人也没什么很大的交集,就算是这一次,遇到了也只是偶尔打一个招呼。
昭阳公主缓缓的走到许清墨面前,她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许清墨,然后说道:“你大哥的伤,可还好?”
许清墨顿了顿,随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她就这么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昭阳公主对许延泉的心思她明白,可是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婚,嫁给许延泉的还是她自己的亲姐妹,就算心里再怎么放不下,也是要放下的。
昭阳公主从许清墨的眼里看到了嫌弃,她有些挫败的低下头:“我……我只是觉得,为了我,引起两国争斗,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昭阳公主的解释很苍白,许清墨听着只觉得可笑,她看着昭阳公主许久,然后说道:“我也好,我大哥也罢,我们为的是朝廷,不是公主!公主还是把心思放在你自己身上比较好!”
昭阳公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显然,许清墨说的这番话让她很难堪,她的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袖,好一会儿才说道:“若非正阳横插一脚,我也不会受这份苦!”
许清墨看着昭阳公主,想起方才耶鲁格胜还口口声声的在问昭阳公主是否安康,一时之间,只觉得耶鲁格胜一份真心喂了野狗,实在是不值:“公主可知道,耶鲁格胜一直都在问你是否安康,你是他的妻子,你应该关心的是他,而不是我大哥!”
“我……我只是……”提起耶鲁格胜,昭阳公主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愧疚。
许清墨不想再和昭阳公主纠缠下去,她转身就要离开:“我大哥受的伤不算轻,但是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就好了!但是耶鲁格胜,他被折磨了许久,身子骨明显虚弱了许多,昭阳公主若是还惦记着夫妻情分,就多去看看他吧!”
不再等昭阳公主回答,许清墨就径直离开了。
许清墨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操练和巡逻,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去孟和桐那里看看,却不想半路竟然被昭阳公主拦住,耽误了一会儿,等他到的时候,谢苏钰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和昭阳说话呢,过一会儿就来了!”
“聊什么呢?”许清墨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蒙头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