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酥青子
五福娘子走到孟和桐面前,将红菱的另一端交给了孟和桐。
孟和桐接过红菱,手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一旁的何文林不断的拍打他得肩膀,才让他平复下来,许清墨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笨蛋!”
孟和桐依旧是笑。
给父母敬茶的时候,许清墨先去了祠堂,跪拜生母,然后再给父母敬茶,许大娘子红着眼,将手上的玉镯摘下,戴到许清墨的手上:“我独独这么一个女儿,娇养着,疼爱着,只愿余生,你们夫妇二人,同心同德,相敬如宾!”
茶还没有喝,许大娘子已经泣不成声,宁远侯看着孟和桐许久,只是说道:“你且记着,我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怒不得,宠得,爱得!”
“谨遵岳父岳母教诲!”孟和桐低头敬茶。
许家父母喝了茶,便是许延泉背着许清墨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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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对不起
许清墨由许延泉背着上了花轿,许延泉缓缓的放下帘子,忍住嘱咐道:“若是日后委屈了,难过了,一定要回来告诉大哥!”
许清墨隔着扇面,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许延泉这才放心的松手,却不知道,扇面后的许清墨早已泪流满脸。
随着一声尖细的“起轿——”响彻天际,永昌侯府的迎亲队伍又吹吹打打启程了。
一路彩红铺地,鼓乐齐鸣,礼炮震天作响,新郎和亲友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新娘的八抬大轿稳步往前,后头跟着的是宁远侯的一百八十八抬嫁妆,绕京城八大街而行,一路到永昌侯府门前,满目红妆,绵延不绝。
后来人说,宁远侯府嫁嫡女,一百八十八抬嫁妆,每一抬都是实打实的,若非许清墨戴着皇后请赐的凤冠,一百八十八抬的嫁妆早就逾制了。
花楹和曲莲跟在花轿旁,一个拿着喜糖,一个拿着点心。
许清墨坐在花轿上,意识一阵一阵的剥离,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佛珠,咬着牙保持清醒,拿着扇面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轿子慢慢的向前,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可许清墨却感觉那些声音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依靠在那里,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花楹!”
一旁的花楹赶紧跟上花轿:“姑娘,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许清墨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一些:“早上我交给你的木匣子,不论今日发生什么事,明天早上,你都要把这个亲手交给孟和桐,知道吗?”
花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得让她交给孟和桐,但是许清墨说的话,花楹总是用心记着的:“我知道的!姑娘现在饿不饿?”
许清墨摇了摇头,才想起来花楹现在看不见:“不饿!还有多久?”
“再绕一条街就到了!”花楹轻声说道。
许清墨没再说话,紧紧的捏着佛珠,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接亲的人好不容易才回到永昌侯府,府上的人早早的就候着了。
喜娘高唱:“新娘子下轿!”
许清墨端坐着身子,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孟和桐的手,伸了过来,她抓住他的手,跟着他出了轿子。
永昌侯府的正院里,孟和桐拉着许清墨,一步一步的走向坐在正堂中央的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的身边,赫然一个牌匾,是已故的永昌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许清墨和孟和桐是被人簇拥着送进洞房的,吃饺子,合衾酒,一直闹了许久,喜娘笑着离开。
孟和桐外头还有客人要应对,就嘱咐许清墨在屋子好好休息,许清墨笑着应了,却不舍得放开他的手:“少喝些酒,喝得多了,难免头昏脑涨的!”
孟和桐看着许清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要是累了,你就先休息,不用等我知道吗?”
许清墨笑着应了。
孟和桐一出门就被拉着走了,年轻儿郎都在那里起哄,说是今天一定要想尽办法灌醉他,让他能有一个难以忘怀的洞房之夜。
等到人走了,许清墨强撑着的一口气缓缓松泄下来,她坐在床上,看着守在一旁的曲莲和花楹许久,然后说道:“我有些累了,我小睡一会儿,等儿记得叫我!”
许清墨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吃力了,花楹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是以为,是今天起的太早,太过疲惫了而已,便起身走出去:“那姑娘只能先小睡一会儿,可不能睡得太沉。”
许清墨笑着应了:“好!”
门被缓缓的关上,许清墨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疲软的身体,她看着自己已经慢慢无法控制的手,他她知道,她的灵魂开始慢慢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她终于,要离开了。
许清墨缓缓的躺下,头上的凤冠硌得她生疼,可是眼下也已经感觉不到特别明显的疼痛了,这样的感受她曾经经历过,就在她从入左阁的楼顶跳下来的时候,这是灵魂剥离的感觉。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一点一点的落下,她明白,她的时间到了。
不远处的烛火一闪一闪的,烛泪缓缓流下,将墙上的喜字照的的很亮:“孟和桐,对不起……”
门是被撞开的,冲进来的是孟和桐,他的身后,跟着一身袈裟的惠德大师。
惠德大师第一时间冲到许清墨面前,当他看到许清墨紧紧握着的那串佛珠时,紧紧皱起的眉宇微微松开,他伸手去摸她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惠德大师沉默了下来,孟和桐在这个时候冲到了她的身边,他紧紧的握住许清墨的手,目光里满是绝望,他睁着眼睛,痴痴的看着许清墨,竟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惠德大师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着佛经。
一直到这个时候,花楹和曲莲才察觉到不对,她们冲上前去,想要叫醒,只是小憩一会儿的许清墨,却发现她怎么也叫不醒她了。
“姑娘!姑娘!你别吓我们啊,你这是怎么了,姑娘?”花楹的脸色煞白,她不停的摇着许清墨,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是好好的,她说她要休息一会儿,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花楹不可置信的抓住孟和桐的衣服:“侯爷,我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呀,她明明好好的……”:
“雨生!”孟和桐缓缓抬头,然后看向守在门口的雨生,“告诉七皇子,让他代替我,好好陪这些人吃酒,这里的消息不可以透露出半分!”
雨生虽然不明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满脸不知所措的曲莲,然后转身离开。
旁人或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许清墨在新婚之夜,无故没了气息,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必然很麻烦,所以他现在,只能先拖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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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将死之人
当惠德大师念完经文,拿出被孟和桐藏在枕头下的符咒,贴在许清墨的额头上时,花楹亲眼看到,许清墨的胸膛忽然恢复了呼吸,她跪着前行,抓住许清墨的手:“姑娘,姑娘……”
“她还没有醒,贫僧只是强行留住了她的魂魄,到最后她到底能不能醒,就不是贫僧可以决定的了!”惠德大师看着面前的孟和桐,轻声说道。
孟和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许清墨,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许久以后才说道:“多谢大师!”
“不必谢我,这是许姑娘自己的缘!”惠德大师看着孟和桐许久,然后道了一声佛语,“七日,要么魂归,要么魄散,你应该明白!”
孟和桐自然明白惠德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悲怆,却还是起身:“雨生,送大师!”
惠德大师就要离开的时候,却被花楹拦住了去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姑娘刚才明明好好的,现在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花楹!”孟和桐忽然开口,“让开!”
“侯爷……”
“我让你让开!”孟和桐怒斥。
花楹虽然有些不甘,却想起许清墨对自己的嘱咐,无奈,只得让开。
“传下去,就说大娘子旧伤复发,昏睡不醒,需要静养!”孟和桐回头看了一眼许清墨,然后对着花楹说道,“给她换一身舒服一些的衣服,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新婚就病了,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宁远侯府的人更是连夜上门,但是除了宁远侯,孟和桐谁也没见。
宫里头的太医也来了一个接一个,大喜之日除了这样的事,不论是谁,都接受不了,可是当太医给许清墨把脉,却都不肯言语,宁远侯逼迫,方才开口:“大娘子的脉象微弱,乃是将死之人的脉搏,已经来不及了!”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来不及了了,你他娘的再说什么屁话!”
“许姑娘的气息已经很弱了,想来应该是伤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多半是什么时候伤到了五脏六腑,今日老大出来了!”
“没有办法了!”
宁远侯气的将太医丢了出去,抓起孟和桐的衣领就要揍他,却被孟大娘子哭着拦下,本是喜事,转眼之间,却变得如此荒唐。
可即便如此,宁远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细细的询问了花楹和曲莲,却也是一无所获,就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花楹忽然想起许清墨交给她的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花楹才发现,原来里面装满了信,有一大半是给家人的,更多的,是给孟和桐的!
“此生,我不负天下,不负父母,唯独负你,你曾一卷草席给我一处容身之地,我答应嫁给你,作为谢礼,以身相许,何其有幸!只可惜无法陪你白头,我放不下我的执念,明知对你不起,却依旧一往无前,你该恨我,却不要太恨我!”
“等我离去,记得伤心几日,切记不要太久,过些日子就忘了最好,如此,往后才能好好生活!”
“我父亲大约会死气的揍你,是我对你不起,只可惜,我没办法帮你拦着了!你若是给我找墓地,记得找一个好地方,可以避雨的,每年清明记得给我带一串糖葫芦,其实我不爱吃,可你在,我就爱吃了!”
“新婚之夜就让你做了鳏夫,实在是抱歉,可我太想做你的妻子,一刻钟也好,只是对你不起!”
“对你不起,来世再偿!”
数十份的信里,每一份都有“对你不起”,孟和桐看着信里的字,泪流满面。
宁远侯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许清墨原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只是她谁都没说,只是自己藏着。
征战沙场数十年的杀神,在这一刻,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俊郎的面容瞬间变得苍老,他掩面长叹,不明白,他好端端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带她回去!”宁远侯忽然起身。
一直不说话的孟和桐马上站了起来:“不可以,她是我的妻子,你不可以带她走!”
“她是我的女儿!”宁远侯怒吼,“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我说不行就不行,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带她走,她是你的女儿,但她更是我的妻子,她是我三媒六聘,八台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她就算死,也只能睡在我们孟家的祠堂里!”孟和桐拦在宁远侯的面前。
“混账东西,你不怕我打死你吗?”宁远侯盛怒,吓得一旁的孟大娘子不知所措。
“你打死我吧,若是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不可能一个人独活!”孟和桐就这么看着宁远侯,眼里没有半点的犹豫。
宁远侯看着孟和桐眼里的坚毅,许久以后,一脸挫败的坐了下来,他想不通也不明白,他好端端的女儿,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的,而且为什么他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却谁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宁远侯掩住脸,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是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呀,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
“七天!”孟和桐再一次开口,“要么魂归,要魄!”
宁远侯的心跳窒息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孟和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和她本就是从地狱而来的人,执念散了,魂也就散了,他做完了他所有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可以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孟和桐看着躺在那里的许清墨,“所谓执念,不过求而不得,当心中所求,一一实现,执念也就算了,只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