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酥青子
“等到小厮回来,奴婢才知道,那风铃竟然是去替二姑娘送信物的!”曲莲微微皱眉,“那小厮也是个聪明人,使了些银子,就哄得那门房把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户部尚书的嫡幼子在几个月前的花会上看上了二姑娘,便托人给二姑娘送了信物,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是有了些联系!”
许清墨微微皱眉,却也没有打断曲莲。
“那门房虽然只是看管着门户,但是家里头的亲戚却是尚书府里头得了脸的老人,他也是因为这隔了好几代的关系,才得了这么个活计,所以里头的事情总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他与小厮说,前些日子,他们家公子,还让人往咱们府上送过药!”曲莲微微低下头,“听说,是堕胎药!”
许清墨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杯盏也在瞬间,被捏了个粉碎。
尖锐的瓷片划破了许清墨的掌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花楹吓了一跳,赶紧对着曲莲喊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第6章 药渣
“等一等!”许清墨立即喝止花楹。
花楹满脸担忧:“姑娘……”
许清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说道:“许清灵被我丢进水里以后,可是请过大夫?”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最是娇贵的二姑娘,这回竟然没有请过大夫!”曲莲这才忽然想起来,许清灵竟然真的是没有请过大夫,真真是奇了怪了!
许清墨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随手拿了花楹怀里的手帕,将伤口包住,便坐了回去:“落了水不知道请大夫,倒是记得给尚书府的那个纨绔递信,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花楹和曲莲都是聪明人,哪里能猜不到这个事情的原由,只是兹事体大,他们不过是婢子,这种事情,她们哪里敢开口说什么。
许清墨坐在那里想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去,去找一找那个门房所说的那贴药,有一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花楹细细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还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这个事情若是闹开了,许家的所有姑娘,怕是都要,都要一根白绫以证清白了。”
许清墨看向花楹,她当然知道花楹说的是对的,但是眼下,她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大哥被那些纨绔盯上:“若这个事情是真的,我父亲是家主,二叔也是明辨是非的,自然会在府上解决,若是真的闹开了,大不了绞死了她,我许家还落个家风严谨!”
“姑娘……”大约是许清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透露了几分杀气,花楹竟然也有几分被吓到。
许清墨看了一眼花楹以后,微微收敛外露的杀气,轻声说道:“你想得到的事情,她许清灵难道会想不到吗?如果逼急了她,你觉得她不会拿全家人的名声来威胁我父亲吗?与其到时候被她威胁,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花楹这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花楹走了以后,曲莲就那么站在那里,她扣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紧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明天你到屋子里头来伺候吧!”许清墨淡淡的说道。
曲莲愣了一下,满脸的震惊:“姑娘……”
“只是你该读的书还是要读,该学的字,还是要学!”许清墨看着曲莲,笑了笑。
前世的时候,许家家破人亡,她披麻戴孝上了战场,被困陷阱,就是这个小丫头,带着十几个许家内宅的婢子,拼死把她救了出来,十几个女子,只有她一个人,带着昏迷不醒的许清墨逃了出来。
曲莲聪慧,只是性子跳脱急躁,在内院里,如此的丫头大多得不到重用,所以就算是许清墨也没发现,这个丫头不仅聪明,而且读书习武,一样都没落下,最后竟然拼着一死,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最后,因为她错信太子,落了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许清灵到底是个聪明人,没能让花楹找到那副药的药方,但是花楹壮着胆子,买通了许清灵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在他们埋药渣的地方做了标记,然后趁着深更半夜的时候,带上曲莲一起去把那块地方挖了出来。
挖药渣的时候,花楹气的牙痒痒,不为别的,只是恨毒了这位二姑娘,要不说这些年许清墨怎么就能在许清灵身上吃那么多亏呢,她做事谨慎也就算了,而且尤其恶毒,这种药竟然让人偷偷的埋在了许清墨的院子里。
“二姑娘真的是死性不改,都烧成那样了,竟然还想着害咱们的姑娘!”曲莲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我们留了一手,到时候东窗事发,在我们院子里挖出这东西,咱们姑娘真的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了!”
花楹咬着牙不说话,只是仔仔细细的将地里的残渣一点一点的收拾干净,再把挖开的土埋好,不让任何人看出来这里有半点的异样。
花楹拿着药渣回到厢房的时候,站在那里,气的脸都有些发红。
许清墨看着两个不怎么开心的丫头,再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药渣,忍不住笑道:“你们丧着个脸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快不行了呢!”
“姑娘!”花楹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二姑娘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不知廉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这种东西放在我们的院子里,这是摆明了想要陷害姑娘!”
“她陷害我的还少吗?”许清墨倒是满脸的不在乎,“你与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花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委屈。
许清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颗碎了半颗的珍珠,丢进了药渣里,花楹看着许清墨的举动,有些惊讶,便凑过去细细的看了看,珍珠珍贵,眼前的这颗珍珠微微泛黄,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圆润,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花楹还在细看的时候,曲莲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二姑娘院子里那个二等丫头的东西吗?”
“嗯!”许清墨淡淡的应了一声,“先前丢许清灵到河里的时候,顺手摘的,不过用的力气大了些,碎了小半颗,不过这样倒是显得更真实些!”
花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姑娘,你这是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许清墨摇头,“只是觉得,他们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我而已!”
花楹沉默良久,然后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仔细盯着,到底是死了个孩子,她总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个孩子的父亲的!”许清墨低垂着眸子,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杯盏,“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
花楹看着如此的许清墨,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姑娘依旧是姑娘,但是却在一夜之间沉稳了许多,若是之前,姑娘就算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只会把事情推出去,丢给许大娘子,然后就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
第7章 糖葫芦
许清墨察觉到了花楹的目光,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道:“她都敢要我的性命了,你觉得她一个女儿家有这么大的胆量,她的背后必定有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后宅之事,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以前只是觉得她小打小闹,懒得与她计较,但是她既然已经与许家分了心,那她的所作所为,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花楹恍然大悟。
许清墨熟读四书五经,能文能武,许大将军曾经不止一次惋惜,说许清墨生做女儿生,若是她生做男儿身,必然会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谋将,可护一方太平。
这些年,二姑娘闹腾的那些事,姑娘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不屑与她与争那些钗环衣裙,她向来不看重那些,只觉得,若是许清灵喜欢,那边由着她拿去就是了,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但是这一次,许清灵竟然想要谋害许清墨,若是被他们算计成功了,那么接下来,他们想要的,可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了。
许清墨看着花楹一点点明亮的目光,知道她是明白了,便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你们去休息吧,明日大哥回来,别到时候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花楹想起自家那位把姑娘放在掌心上宠爱的大哥儿,眉眼都带了笑:“花楹知道了,姑娘也早些休息!”
花楹服侍许清墨躺下以后,就离开了,许清墨躺在这张满是粉嫩床幔的床上,依旧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却总是那些倒戈铁马。
梦中时光荏苒,她似乎是一缕轻魂,她看到了自己的墓碑,无名无姓,自然也无人祭拜,许清墨想,这大约便是自己死后的模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谢苏羡终于还是坐上了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位置。
许清墨坐在自己的无名碑上,有些呆滞,不悲不喜,大约亡魂就是如此,没了什么七情六欲。
只是许清墨怎么都没有想到,作为一个无名碑的她,竟然在某一日,迎来了一个人的祭拜。
没有酒肉,没有纸钱,只有一串糖葫芦。
许清墨看着眼前这个潦倒的男人许久,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给了她一卷草席,还给她立了个无名碑的人——孟和桐。
许清墨看着孟和桐许久,只觉得好笑,好好的一个纨绔,竟然变得这么潦倒,纵然他不学无术,但是家中的那些的金银财宝,总是能让他此生无忧的,难不成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恶习,输光了家长的银钱?
“我娘死了!”孟和桐的声音很轻,轻的许清墨差点没有听到。
许清墨就坐在自己的石碑前,就这么看着孟和桐,而孟和桐低着头,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她怪我,怪我害死父亲……可她不说,只是依旧像从前那些对我,关怀我……哪怕她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好过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不是……”
孟和桐说的细细碎碎,许清墨只听了个大概,他大约是在悔恨自己害死永昌侯的事情。
许清墨并不知道永昌侯府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永昌侯离世后,这位世子爷一直不肯袭爵,每日里只知道醉生梦死。
随后,孟和桐便走了。
许清墨看着地上的那串糖葫芦,有些发愣,没过多久,就有附近的小乞儿来捡走了这串糖葫芦。
许清墨看着那串沾了灰尘的糖葫芦,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味道。
后来,这位世子爷便时常来,每次来,都会带一串糖葫芦,虽然许清墨不知道,这位世子爷为什么尤其钟情给她带糖葫芦,但是有人能记得她,她也挺开心的。
那是一个雨天,孟和桐来了,这一次,他多带了一串糖葫芦,一串给许清墨,一串他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了,那一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石碑,他似乎消瘦了许多。
就在孟和桐吃完那串糖葫芦以后,许清墨听到孟和桐说:“你说,你一个能带刀上战场的女人,怎么就输给了谢苏羡那个狗杂碎呢?”
许清墨愣着了,她愣愣的看着孟和桐,而就在那个瞬间,孟和桐抬起头来,雨幕中,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远处一声天雷,许清墨在孟和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墨墨!”
许清墨猛然惊醒,而她的身边,坐着的,正是连夜赶回来的许延泉,许清墨有些懵:“大哥?”
许延泉满眼的担心:“我听说你落水了,可是无碍了?”
“早就无碍了!”许清墨看着许延泉,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目光骤然变了,“大哥,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嗯?”许延泉顿了顿,摸了摸脖子,随后反应过来,“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落水了,就快马加鞭的回来,路上的碎石崩起来,划伤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口!”
许清墨这才松了口气,定睛一看,才发现许延泉浑身尘土,俨然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大哥可是还未去陛下那里?”
“还未去,一路上只想着你落水的事情,旁的事情都先等一等!”许延泉看着许清墨,轻声说道。
许清墨皱眉,赶紧起身,推着许延泉往外走:“那可不成,大哥快些去宫里,去面圣……衣裳也不要换了,就这般去,快些!”
许延泉有些懵:“这是怎么了,这次的事情你大哥我办的很好,陛下不会为难我的!”
许清墨自然知道皇帝不会为难许延泉,毕竟现在的许家如日中天,可是前世里,许清墨清晰的记得,许延泉出事的时候,有一份奏折,写的便是许延泉渎职,办事回京不先禀报事务,而是回了家,对皇帝,对朝堂不忠,不敬!
“朝中大事要紧,你快些去!”许清墨有些恼火,用了些力气,才把许延泉推了出去。
花楹虽然不明白许清墨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没有多问,她知道许清墨向来是个心里有打算的,她让许延泉先去陛下前汇报事务,总是有她的想法的。
第8章 人言可畏
许延泉走了以后,许清墨便再也睡不着了,她脑海里满是梦中最后的那个对视,她很确定,那个时候的孟和桐,是真的看到了她。
许延泉进宫面圣,许清墨便披了件衣服坐在院子里,等着许延泉回来。
许久以后,就在花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许清墨忽然开口道:“花楹!”
“姑娘!”花楹随即回过神来。
许清墨看着花楹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困了,便笑着说道:“你赶紧回去睡吧,我就等一会儿,等大哥回来了,我就去睡了!”
“姑娘,我不困,我在这里陪着姑娘!”花楹强撑着睡意,轻声说道。
许清墨也不强求,只是笑了笑。
许延泉回来的时候,天微亮,他看着坐在院子里的许清墨,眉头紧锁,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许清墨的身上:“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墨抬头看向许延泉,
许清墨轻轻的笑了笑:“屋子里头反倒闷得慌,我太想念大哥了,只想赶紧等到大哥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大哥!”
许清墨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和他这个大哥也很是亲近,但是却很少说这些话,许延泉平日里虽然很宝贝这个妹妹,但是自己的妹妹性子太刚硬,平日里他也曾羡慕过人家那些娇娇滴滴会撒娇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