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色的木
李斯道:“自然有,比如,臣到现在都不确定……”
始皇帝扬眉,“嗯?”
“陛下当年对臣说,臣在陛下……后,与赵高改了陛下遗诏,助胡亥公子上位。臣不确定,陛下如今可还怪臣?”
陛下瞥了他一眼,“那海上通往孔雀帝国的海道要开始规划了,朕送你过去让海风清醒清醒脑子?”
如果他心里不满谁,你李斯还指望能舒舒坦坦告老还乡?
听到此话,李斯做了个他谨慎的一生原本不会做的举动,“臣为大秦辛劳了一生,不知可否讨个赏?”
始皇帝:“朕允了。”
“臣还没说是什么赏赐。”
“无论你讨的是什么,朕都允了。”
——为了你对大秦的忠心。
李斯一时有些恍惚,恍惚过后,便尽力笑着说:“那,来年棉花种出来,陛下赏给臣一件棉衣吧。”
陛下:“何须来年?虽说孔雀帝国将那棉花当做观赏的花卉,但也能凑出一套棉衣来。朕立刻命人去准备!”
“谢陛下恩赏!”
然而,李斯并没有等到棉花弹完,就在回府的路上,阖然长逝。
享年,八十三岁。
第103章 反穿番外
项羽揉了揉有些疼的额角, “来人……”声音低哑,似乎还带着酒气。
酒气?!
他什么时候在军营里喝酒了?
项羽豁然睁开自己那双重瞳,从枕头下边抽出长刀, 月光晃在刀刃上,寒光闪过, 映出满室金宝。
这里不是军营?
这里是哪里!
项羽分明记得, 为了防止自己被刘邦的军队包围,他正领着楚军南退,吃住皆在营中,何时进了宫室?
难道是手下有人绑了他, 送给刘邦那厮邀功?!
那也不对, 真要这样, 他也该在牢里, 而且,枕头下有刀是他自己的习惯, 方才一摸就摸出来了。
项羽眼神闪烁,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将刀提在手里, 又轻手轻脚从房中兜了些许细软藏在身上,这才从内室往外走。
他的目光掠过屏风,落在了小榻上熟睡的一个女子身上。观穿着和睡的位置,应当是侍奉主人盥洗、更衣的妾。
项羽撇撇嘴。
也不知是哪家的奴妾,居然如此松懈, 连主人醒了都不知道。以往伺候他——项王的奴妾,那都是一夜不睡, 他稍微翻个身, 就要过来查看。
项羽在叫醒她询问和自己离开探查间选择了后者, 屏息越过去,轻声拉开门,站到室外的台阶上。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项羽举目四望,眼前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一不符合他的喜好,简直就像是他亲手布置的一般。
身后传来脚步声,项羽心一跳,正要抽刀去砍,便听见略带惊慌的女声,“妾有罪!求主人恕罪!”
项羽:“……”
项羽也不知这具身体是什么性格,便背对着那奴妾,斟酌着词汇,“吾今夜惊梦,汝随吾说说话。”
女子低眉顺眼,“唯。”
从这奴妾嘴里,项羽掏出了不少事情。
这里是秦,但是不是他一把火烧了咸阳宫那个秦,是没有秦二世,始皇帝还在位的秦。
而这具身体,依旧是项氏,名籍,字羽,却已成了秦的走狗,忘记了反秦大业,一心一意为暴秦打天下!
项羽气得牙齿格格响,怒发冲冠,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径直昏厥过去。
霸王的怒火让女子吓得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项羽咬了咬后槽牙,“汝起来!再与吾聊一聊……”
项羽就这么从天黑问到天亮,一开始还有耐心套话,最后索性直白问出来了,然而一个当奴妾的人也不知道太多东西,项羽问来问去,她也只知道秦有个国师,似乎是神仙下凡,辅佐秦皇。他这具身体非常尊崇那位国师,家里除了祖宗的祠堂,居然还特意为那国师修了一座生祠,天天去献酒祭祀,每年还要翻修一次祠堂。
然后,那国师是真的有本事,从她出现后,秦人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
至于项羽想弄清楚的刘邦的情况,他没能问出来,奴妾不知道什么刘邦,只说得出来几位常来上门拜访的项氏族人的名讳。
“你下去吧。”项羽挥了挥手。
有那么一息,他想过杀了这女人,保守他今晚异常的秘密,可又想到杀了奴妾是要去官府报备,削掉奴妾的奴籍,唯恐多生是非,握紧的刀柄便又松开了。
——反正一个奴妾,她出去乱说也没人信。
然而,项羽失算了。
他问了大伯项伯的消息,问了敌人刘邦的消息,就连他记得,并且看好的几个项氏族人也问了,却忘了问一个人,所以,在奴妾感觉到不对劲,悄悄去和项梁禀告了此事,项梁过来找他时,项羽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叔父?!”
他们又回到了室内。
奴妾为他们吹灭了蜡烛,搬来两张案几对放,项羽爱喝的酒水从瓷壶壶嘴徐徐流入青铜酒爵中,倒好之后,奴妾欠了欠身,离开内室,不忘掩上门。
天色刚明,厨子还未起身,几上摆放的几碟点心不是刚出锅的新鲜。项梁没什么胃口,便也没有去碰,只是打量着项羽,片刻后,沉声问:“你不是我侄子。你是谁?”
项羽有些激动:“叔父,我就是项羽!我是阿籍啊!”
项梁断然:“你不是!我还不至于认不出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项羽眼眶有些发红。
在他那边,他的叔父死在了反秦之路上,于定陶被章邯打败,战死。项羽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活的叔父。
然而这个叔父,是他叔父,却也不是他叔父。
项羽心情复杂,一时半会也没有开口解释。
项梁蹙起眉头,“你究竟是何人,冒充我侄子有什么目的?你若是不说话,我也只能将你押到陛下面前了。”
紧接着,项梁就见到对面自称他侄子的男人,用他侄子的脸做出了一个又惊又怒的表情,看他的目光几乎是刺过来的。
“叔父!”那人抬高了声音,“暴秦无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些话难道你忘了吗!以前你还让我吃饭前天天喊出来的!我们楚人怎么可以对秦人称陛下!”
项梁瞳孔一缩,“你……”
吃饭前喊话这事,只有他和他侄子知道!
两人好好聊了一会儿,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花开两朵,他们分属不同走向的世界。
项羽厉声道:“这个世界的我居然臣服了暴秦,还为那暴君说话,顶撞叔父,实在是个没良心的玩意儿!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把他打醒!”
项梁注视着这个因为经历不同,眉眼间有一股戾气的侄子。换做以前,他会很高兴听到项羽这么说,还会附和他,可如今……
“阿籍。”项梁站了起来,“你随我来,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手。”
项羽乖乖地站起来,“好的叔父。”
哪怕他已经是西楚霸王,是说一不二的霸主,项羽在项梁面前,永远是他的侄子。这天底下,项羽只会听他叔父的话。
项羽跟着叔父出了府邸,上了马车,再下车时,入眼是一处市集,人流涌动,处处是问价声。
项梁:“你看到了什么?”
“暴……”项羽顿了顿,将这个会引来官兵的词汇咽下去,改口:“我看到了很多人在买卖东西。”
“还有呢?”
项羽瞧了又瞧,“还有,咸阳的人果真富裕,舍得花钱。”
至少,他记得他年轻时在吴县,曾去市集看过,那里面来往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只买一些生活所需的物件,对于那些当季的绢布,那些活豕、活羊、活狗,那些做好的褐衣,皆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看到了会想买。
而现在,光是买豕的,他站在这儿还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成交了三个人。
“是啊……”项梁有些唏嘘,又有些感慨,“舍得花钱了。”
项羽不明所以。
项梁带着他往市集里走,指着一个卖牛的,问项羽,“你们那边是乱世,我且问你,乱世时,一头牛多少钱?”
项羽实诚地摇头,“我不清楚。”
项梁:“……”项梁扶额,“也是,我怎么会问你这个。”
项羽:“不过,叔父,我知道那时候的米多少钱。”
都乱世了,秦律不许卖粮食的规定,自然会被打破。
“当时我和刘邦相争,百姓没办法耕种,米一石卖到一万钱,有一户任氏人家,窖藏仓粟,还因此赚了不少钱,一跃成为豪富之家。”
“米一石万钱?!”项梁不由地大皱其眉,“这得饿死多少人。”
一转头,见侄子惊异地看着自己,项梁几乎是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阿籍,我们这边不一样,我已经在太平日子里过了整整十八年,我早就习惯了不死人的生活。”
所以,哪怕他并非什么爱民的性子,听到如此米价,想到另外一个世界多么民不聊生,便也会忍不住皱眉。
项羽感觉叔父确实不太一样了。
要知道,在他那个世界,他当初作为先锋攻下襄城,坑杀了守城军民,叔父对此也没有训斥过他半句,就更加不会在意米价贵不贵,会不会因此死人了。
“你再跟我来。”项梁把他带到了一片稻田前,这是一片种在山地上的稻田,项梁就指着这稻田对项羽说,“这稻子,原本是百日一熟,现在经过培育,已经是八十日一熟了。”
八十日一熟……
项羽算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一年能熟三次?”
项梁点了点头,又拉他去了一户人家后院的豕圈里,圈里养的豕一个个又肥又大,一看就很多肉。
“这是那公子扶苏送给天下黔首的种豕生下来的豕,一头豕就有百来斤肉,而因着那八十日一熟的稻子,不缺养豕得粮食,能养得起豕的人家,从整个大秦算,超过了八成。”
项羽目瞪口呆。
豕原先有多珍贵,豕肉有多难得呢?当初越王勾践为了促进人口,下过一道指令,百姓生孩子,生男孩赏两壶酒一条犬,生女孩赏两壶酒一头小豕。那年头,狗和猪都是珍贵的肉食,老百姓哪里有钱买有钱养,想要吃上一口肉,就得去生孩子。
项梁接着说:“以前的豕肉,一斤七钱,现在的豕肉贱如泥。就是因为粮食多了,人人都有足够的粮食养豕了,公子扶苏培养出来的豕又比以往肥大,豕肉的价钱就自然而然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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