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寒玉萧
各怀心思的两人,坐在一处装模作样的又喝了几口茶水,安嫔更是趁着这个空档,悄悄打量起了溶月。
有段日子没见,她发现溶月消瘦了不少,连穿在身上的浅绿色旗装都显得有些空荡。
当初做衣服的时候,肯定是正合身的,现在如此这般,那肯定是最近饮食不佳,才会瘦成如此的。
而脸色呢,更是带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身子骨也显得柔弱不堪,很容易让男人升起浓浓的怜惜之情。
安嫔眸色微暗,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她把溶月折磨成如此模样,只会让康熙对溶月升起怜惜之情,却觉得她不贤良淑德,是个狠毒之人。
她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是想折磨溶月的,却没想到直接为她做了嫁衣,让康熙对她越发怜惜起来。
真是太失策了!
想明白其中关窍的安嫔,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觉得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位,而自己却落得这般境地。
安嫔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抬手用绣帕轻轻拭了拭嘴角,笑道:“瞧妹妹的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她刚刚观察过了,溶月的精神看着不是很好,眼底的黑眼圈实在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可她又有些不明白,昨日下午康熙刚刚来过西配殿,她有什么可睡不着的,如此,她便忍不住多想,是不是因为康熙打了张来,溶月害怕她记仇,所以才会吓得一晚上没睡好呢。
溶月便也装模作样的放下手里的茶盏,回道:“是没怎么睡好,这不是昨日下午皇上过来,妹妹心里太过欢喜,激动之下,到了夜里,就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吗,今日一早起身便起晚了,倒让姐姐久等。”
她可没打算跟安嫔说实话,没得让她看了笑话。
闻言,安嫔却是呼吸一滞,眼神微缩,只觉得溶月这是话里有话,是在像她炫耀康熙来过西配殿一般。
不过她神情很快恢复过来,脸上略微带着一丝尴尬的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皇上回宫后,能第一个来看妹妹,妹妹确实应该感到高兴,激动的晚上睡不着觉,也是情有可原,妹妹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羡慕妹妹呢。”
别人都是羡慕嫉妒的睡不着,眼前这位却是高兴的睡不着,果然是人跟人的差距是不能比的。
溶月没有接话,只对着安嫔笑了笑,其实她也没想明白,康熙为什么会哪个妃嫔那里都没去,就先来了她这里。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也翻来覆去的想,难道她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康熙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然后就会一个人躲在帐幔里,忍不住的自恋起来,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的嗤嗤笑出来声来。
如此,安嫔又说了两句闲话,这才直奔主题道:“本宫此来,一是过来看望一眼妹妹,上次因为定常在摔倒后伤的手臂好了没有,二呢,是过来跟妹妹赔礼道歉的,要不是万岁爷惩戒了张来一番,他在膳食上克扣妹妹的事情,本宫到现在还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呢。”
说到此处,她脸上带了几分义愤填膺,和对张来的愤恨,继续道:“亏的本宫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将整个启祥宫膳房让他管着呢,竟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行下这等事情,幸好万岁爷明察秋毫,狠狠的替本本宫出了这口恶气,要不然的话,本宫还会一直被他蒙蔽下去呢,实在可恶。”
这时,她话音一转,又开始用一种埋怨的口气道:“不过妹妹也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妹妹就应该早早告到本宫这里来,让本宫为你做主才是,怎么能一直忍着不说呢,瞧这段日子下来,妹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安嫔滔滔不绝的一番话下来,说得对面的溶月是直接目瞪口呆。
她真是被安嫔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有厚颜无耻的嘴脸惊住了,这位真是来跟她道歉的吗,怎么听着不像那么一回事呢,不光把错处全部推到了管事张来身上,听她话里的意思,还埋怨她没告诉她真相。
安嫔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明明是她自己吩咐张来克扣她的膳食,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她从头到尾不知情,这话谁信呀,简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呀。
也不知安嫔是怎么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番话的,是不是打量她不敢撕破脸皮,或者不敢对她这个主位怎么样,才会如此的。
溶月没有立即接话,赶紧重新拿起桌上的茶盏,遮掩的喝了一口茶水。
安嫔见自己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对面的溶月不仅没有开口说出原谅她的话,还默不作声,便有了几分急色道:“徐妹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本宫。”
说着说着,安嫔的语气带了几分惆怅和泄气,道:“不过也是,妹妹心里对本宫有怨气,也是应当的,要不是本宫识人不清,重用张来,也不会让妹妹这些日子,白白受了这番苦楚,就算妹妹不原谅本宫,本宫也不会说什么的,本宫此来,就是想跟妹妹说清楚此事,陪个不是。”
溶月看着安嫔惺惺作态,嘴角都差点抽了,她真的很想对她说一句:你戏这么多,不嫌累吗。
前面将事情一推二五六,见她不说话,后面又开始卖起了惨,那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被张来蒙蔽的呢。
而且,一番话下来,要是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听了,也逾发显得她小题大做,心眼小,主位娘娘都跟她亲自来道歉了,她还揪着不放,为难起主位娘娘来。
可是安嫔要她说什么,难道安慰她一番,说什么这都是张来的错,跟娘娘你没关系,您放心,我从来都没有您的气。
反正无论如何,她是说不出的这番话的,要不然她这些日子的罪,岂不真的白白受了。
而安嫔呢,却能心安理得的回去,继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话又说回来,她觉得自己说不说出原谅安嫔的话,意义好像都不大,安嫔看她不顺眼,还是会看她不顺眼,该恨的,还是会继续恨她,两人之间的恩怨,也不会因为这一两句话,就烟消云散,消弭于无形。
安嫔今日前来,这又是何必呢。
而此时的安嫔,却已经转过身来,从身旁大宫女新兰手里接过一个雕花的红木盒子,放到了她跟溶月之间隔着的方桌上。
她一边打开雕花红木盒子,一边开口道:“这是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是本宫拿来给妹妹赔礼的首饰,请妹妹一定要收下。”
说话的功夫,雕花红木盒盖已经被安嫔打开,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盒里的绒布上,郝然躺着一副赤金红宝石头面,金光闪闪,晃着人的眼睛,那上面镶嵌的宝石,更是指甲盖大小,颗颗红润莹澈,令人移不开眼去,一看就是不可多得好东西。
溶月没想到安嫔为了这次道歉,真舍得下血本,她就算不知道这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到底价值几何,但也多少能猜到它一定很贵重,要不然刚刚盒盖打开的一刹那,安嫔脸上不会闪现出一副不舍的模样。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溶月再继续默不作声,就有些不合适了。
只见她道:“既然万岁爷已经处置了张来,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安嫔娘娘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娘娘的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我是不会收的,娘娘还是拿回去,自己佩戴吧。”
算是直接婉拒了她的好意。
溶月觉得,这套首饰她不能收。
安嫔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僵,她刚刚看到溶月见到这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后,脸上的闪现惊羡表情,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呢,没想到转眼就开口让她将东西带回去,这不就是打算不原谅她吗。
还说什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在她那里是过去了,可在自己这里,怎么可能过的去呢,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惶恐呢。
安嫔佯装生气道:“徐妹妹这是做什么,本宫既然已经拿来这套首饰送给妹妹做赔礼,就没想过再拿回去,妹妹以后不想用,就算扔掉赏人,本宫也也绝对不说二话。”
要说拿出来这套贵重的赤金首饰,作为给溶月赔礼道歉的东西,不肉疼那是假的,可现在嘛,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带回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安嫔可是懂得,溶月只要收下了这套贵重的头面,应该不会再在康熙面前使绊子才对,就是传出去,别人也以为她和溶月
已经和解。
她可没忘了今早请安时,启祥宫那些小妃嫔看她的表情,这是打算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溶月懵,她不想要,安嫔这是打算强塞给她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王平掀开竹帘,步伐极快走进了殿内,见到安嫔跟溶月坐在一处,也是明显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忙几步上前,给安嫔和溶月见礼。
溶月见他如此,便知道他这是有事,问道:“什么事情?”
王平先看了一眼安嫔,这才回道:“御前的张公公来了,现在已经快到启祥宫门口,奴才先跑过来给主子报个信。”
此话一出,溶月还没开口问话呢,旁边的安嫔却已经急不可耐问道:“哪个张公公?”
御前可不止一位姓张的公公,地位差距更是不一样。
王平回道:“是张起麟张公公。”
此话一出,安嫔脸上的惊喜再也遮掩不住。
这位张起麟虽然在御前比不上梁九功得用,却也是康熙身边最得力的传事大太监,他来的话,肯定是奉了康熙的旨意,来的启祥宫。
不过,她也立马想到,这位来启祥宫,肯定也是奔着溶月而来的。
安嫔转过身,对着对面的溶月道:“既然御前的张公公来了启祥宫,妹妹和本宫就出去迎一下张公公如何?”
闻言,溶月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刚王平都说了,这位张公公已经快到启祥宫门口了,说不定现在就快到殿门口了,现在出去迎接有什么用,再说了,张公公还不知道来做什么的呢,安嫔激动个什么劲啊,瞧这脸上的欢喜劲,不知道还以为是来见她的呢。
所以,溶月觉得安嫔心里肯定没安好心,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殿门口的竹帘再一次从外面被人掀起,只见孙小顺引着一个打头的瘦高太监进了殿内,紧接着,后面又跟进来好几位手捧着各种赏赐物品的小太监。
说来也巧,王平带着孙小顺,原本打算去膳房看看有什么易消化的粥食,好提来给今早没吃什么早膳的溶月食用,没想到就在夹道上碰到了御前的张起麟一行人。
走在这条夹道上,那肯定就是奔着启祥宫来的,而启祥宫现如今只有他家主子一人得宠,张起麟到底是为谁而来的,不用想都能猜到了。
王平便带着孙小顺,大着胆子上前跟张起麟说话。
他能认出御前的张起麟,张起麟却不认识他,不过,在说出他是徐常在身边伺候的人之后,张起麟原本高高在上的态度,也便好了一些。
然后王平就先一步跑回来报信,孙小顺则在后面帮着张起麟引路,至于去膳房要办的事情,也不差这会儿功夫了,先迎接御前的人最要紧。
张起麟虽然没怎么见过溶月,但却认识启祥宫的主位安嫔,现在见安嫔出出现在徐常在屋里,他也是很明显的一愣。
这宫里谁不知道,这二人虽然同住启祥宫,却很不对付,怎么他一来,却见到两人同在一处呢。
他又想到昨日下午梁九功去办的那件事情,心里忍不住脑补出一出大戏来,难道安嫔这是到徐常在这里兴师问罪来的。
嗯,要是如此的话,那他回去复命的时候,可要禀报给万岁爷知道。
既然一个是安嫔,另一个跟她站在一起的是谁,那就很清楚了,张起麟一边悄悄观察了溶月一眼,一边给安嫔和溶月行礼道:“奴才见过安嫔娘娘!经见过徐常在!娘娘常在金安!”
虽说康熙晋升溶月为贵人,但到底还没正式宣读口谕,他还是以常在的位份称呼着。
安嫔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谄媚地笑道:“张公公快快请起。”
虽然张起麟确实是奔着溶月来的,但安嫔确实是启祥宫的主位娘娘,溶月这时候确实不能越过安嫔。
等张起麟起身之后,安嫔继续笑着道:“张公公此来,可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过来给妹妹送赏赐物品?”
说着话,安嫔的目光越过张起麟,向他身后瞅了一眼,有两个太监手里捧着几匹绸缎料子,她看的清楚,有绿色朵兰纹的暗花邹绸,有宝蓝色团寿字纹杭缎,还有月白色海棠纹的云缎,俱是现下最时兴的花色和料子。
连她这个做嫔位的,手里也不见得有这么多花色料子做夏衣的绸缎。
而另外两个小太监呢,手里捧着的红木盒子,不用猜都知道,里面肯定放的首饰。
看到这些,安嫔顿时眼红不已,觉得康熙对溶月真是太好了,时不时往西配地赏赐好东西也就罢了,还愿意给她做脸,让身边最倚重的传事太监送过来。
更不要说,康熙昨日下午可是刚来西配殿看过这位,第二日接着又赏下东西来,可见对溶月的重视程度。
以前呢,康熙派人来送赏赐东西,除了第一次,安嫔也没有亲眼见到,都是从新兰灵兰她们口中知道的,现在亲眼见到了,心里自然是升起一股浓浓的苦涩感,康熙可是从来都没有对她如此好过,每到过节,也只是象征性的赏赐一些东西下来,跟另外三嫔,并没什么两样。
安嫔晦暗的眼神,张起麟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回话道:“正是,万岁爷派奴才前来,除了给徐常在送赏赐物品之外,还带了万岁爷的一道口谕。”
至于这道口谕是什么内容,想必安嫔听后,眼神就不是现在这般,只是有些晦暗不明,肯定直接郁闷死了。
闻言,安嫔装作面色如常道:“喔,万岁爷还有口谕给徐常在,那张公公还是快点向徐常在宣读口谕吧。”
说实话,安嫔也很好奇,康熙给溶月光送赏赐还不够,竟然还要正式的给溶月下一道口谕。
难不成是晚上召幸溶月侍寝的口谕,她忍住猜想,可一想到现在才是早上,要是宣召侍寝,也有些太早了。
这时,张起麟心里却闷笑起来,心道:既然安嫔想听了再走,不介意过会儿气死,他怎么可能不成全她呢。
只见他目光转向安嫔身边的溶月身上,对溶月道:“既然如此,那徐常在就接万岁爷的口谕吧。”
其实,溶月现在心里也好奇康熙到底给她下了什么口谕,看张起麟刚刚的神情,还有那么一点神秘呢。
溶月带着启祥宫的几个宫人跪下行礼,安嫔也带着新兰,对着即将要宣读口谕的张起麟行了嫔位该有的礼节。
接着张起麟开始朗声道:“奉万岁爷口谕,徐常在柔嘉淑顺,性行温良,保护龙胎有功,特晋封贵人之位,钦此!”
此言一出,像是直接砸下一道惊雷,整个西配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行礼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安嫔和溶月更是呆若木鸡,都忘记带宫人谢恩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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