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老道
在白天的时候,王翠芬就把鸡的嘴巴和翅膀都给绑了起来,防止它们乱叫。
鸡笼子上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竹馍筐,馍筐里不仅放了馍,还有提前煮好的鸡蛋,咸菜,咸鸭蛋,坛子肉,旁边的布袋里装着各种的饼子。
就连家里的炉子都搬了上来,里面摞着劈好的柴火,还有锅碗瓢盆,以及两床被子啥的。
都用绳子扎的结实的很,还专门留出了给人坐的位置。
最后才把木盖子盖上,就和古时候的马车差不多,这木板子削的薄,也没多重,上面盖好油纸后,又用麻绳来回绑了几道子。
古时候的车帘子用的是布,这用的是防水的油布,最里面是挂起了一个棉被,里面就像一个四面都不漏风的小房间似的。
周文穿的像个球,头上不仅戴了棉帽子,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身上穿着塞满棉花的花棉袄,花棉裤,脚上蹬着棉鞋,手上戴着棉手套。
就连迈步子,都有点费劲。
“走吧。”
周老抠低声说了一句,轻轻的打开了家里的大门,周老二在前面拉着车,因为穿得厚,王翠芬在他肩膀床塞了厚厚的棉花,拉起车来,肩膀也不痛。
王翠芬和刘小娥,周老抠,就连猫蛋都在帮着推车,其实车也没多重,压根用不了这么多人推。
等板车出来后,周老抠把家里的大门从外面给锁上了,要是此时有人进去看,就会发现,周家除了那些搬不走的桌子,炕啥的,其余的东西啥都不见了。
周家人人手一个遮住耳朵和脸颊,嘴巴的帽子,这是猫蛋和王翠芬她们研究了好几天才研究出来的。
这个帽子甚至连脖子都给遮住了,戴的时候,直接是从下面钻进去的。
板车碾压在雪渣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村子里静的很,此时正是半夜,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正在睡觉,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住在村口的李大娘家突然传来咳嗽吐痰的声音,吓得周老二他们顿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这死老婆子,今个又忘了把尿桶拎回屋里。”
院子里的抱怨声过去后,紧接着是一阵嘘嘘声,和关门声,周老二他们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又继续拉着板车往前走。
出了村子后,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周老抠把猫蛋抱上了车,说啥也不让她下来,周老抠给儿子推着车,俩人也不算多累,刘小娥和王翠芬在后面走着。
夜里因为地上有雪,会反光,所以不用点煤油灯,都能看清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在前面岔口看到了几个身影还有一个大板车。
周老抠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的问道,
“是不是亲家啊?”
“是嘞……”
在这等了有一会儿的刘蛮山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和儿子刘旺急忙跑了过来,几人一顿寒暄过后,帮着周老二把车给推到了前面。
刘小娥的娘,还有她的弟媳妇,连忙拍了拍车厢,让车厢里刘小娥的俩侄子快出来。
“亲家母……”
刘小娥的娘一把抓住了王翠芬,猫蛋也从车厢里出来了,挨个叫了人。
“猫蛋,我可想死你了。”
猫蛋舅舅家的俩表哥,一左一右的把猫蛋夹在了中间,他们也带着和猫蛋一样的帽子。
之前她们研究出这个东西后,周老二就拿了一个样帽子跑到了小蛾的娘家,小蛾的娘和弟媳妇也连忙缝了几个。
……
“好了,有啥话,路上说,咱赶快走。”
周老抠和刘蛮山都把自家的人给叫了回去,两辆板车缓缓的在白茫茫的大路上走着。
路过大闺女村子的时候,就见大闺女和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带着一双儿女,推着独轮的小板车,板车上放着两袋子粮食,还有家里的破棉被啥的。
“爹,你们可来了,俺都在这等好大会了。”
周芳芳把家里的衣裳,甭管是夏天穿的,还是冬天穿的,都给套在了身上,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装着窝窝的篮子。
“爹,真会发大水吗?”
周老抠的二流子女婿挤了过来,浑身穿的像臭要饭的,一脸讨好的看着岳丈周老抠。
“谁知道会不会发大水,可能会发,也可能不会发,这话我可说不准。
你要是想跟着走,那就走,不想走就回去继续睡你的大头觉。”
周老抠懒的和他说这么多,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这个大水最后发不发,谁都说不准,但周老抠觉得他爹是不会骗他的,但这种话没法说,也不能说。
“爹,俺跟恁走,跟恁走,要是真发大水了,那不就淹死了。”
陈耗子生怕他这个岳丈把他给撇下了,急忙表态。
“既然要走,还废啥话?”
周老二格外的不待见这个姐夫,听到小舅子的声音,陈耗子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似的,连忙慌张的推着板车跟了上来。
他也真不愧叫耗子这个名。
陈耗子被这个小舅子给打怕了,前个他来他家的时候,他躲在屋里连敢露面都没敢露面。
陈耗子爹娘走的早,也没给他生下兄弟姊妹啥的,所以他走谁也没吭,最亲的人也就是这个岳丈一家了,听说他们要走,陈耗子说啥也要跟着。
甭管发不发水,不发水再回来就是了,要是真发水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话是这样说,可陈耗子心里还是不咋相信会发大水的。
她们一家跟在最后面,周老抠路过二闺女的村子的时候,见村口没人,周老抠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不是没有和她说,她不愿意走,这也怪不了他这个当爹的了。
两辆板车,还有一个独轮车,在雪地里走着,地上碾压出来的车印子被天上正在下着的雪渐渐给覆盖住了。
周老二在前面领着路,这些路,他和小舅子刘旺都考察过很多次了,知道走哪条道,不会经过村庄,怎么绕过县城……
第50章
第二天清晨,天灰沉沉的,地上都是积雪。
周老抠他们路上不敢停歇,趁着雨势小,能走多远是多远,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他们走了半个晚上,还没走出本地的县城。
现在是过年,外面又下雪又下雨的,路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别说人了,就是连只鸟也看不到。
一路上,周老抠和周老二互相换着拉车,猫蛋有时候下来走,不愿意坐在车上。
在路上走的王翠芬她们,人手一个木棍,柱着棍子走,能省点力气。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爹,咱歇歇吧。”
最后面的陈耗子已经是第十遍喊累了,这下他真是走不动道了,两只腿就像是灌满了铅似的。
板车歪在雪地里,他也歪在了雪地里。
“娃他爹,你快起来啊,再坚持坚持。”
同样累的不行的周芳芳,喘着粗气,一边催促着自己的男人,一边又把自己头上被风吹乱的绿色头巾解开,重新包住了头,在下巴打了个死接。
可这压根就管不了啥用,冷冽如刀子般的寒风还是把她的脸,和脖子刮的生疼,寒风夹带着盐一样的雪粒子,仅仅是过了半夜,周芳芳的脸已经被冻的红肿红肿的了。
她缩着个头,手一个劲的往棉袄袖子里钻,外面打着补丁的花棉袄,已经被雨水给打湿了半截。
她家里就一块油布,撕成了三份披在了身上,风雪一吹,就全给吹开了。
不像她爹娘身上的油布,从头裹到脚后跟,油布做的就像件衣裳似的,还在腋下做了几个布纽子,脱的时候,解开布纽子就成。
还有她爹娘头上戴的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帽子……周芳芳羡慕极了。
“娘,俺也走不动了,俺想坐车……”
周芳芳的闺女陈苗儿和陈狗剩瘫坐在地上,瞅着前面的板车,原本就有冻疮的脸,此时灰青灰青的,棉裤太短,年纪大的陈苗儿的脚踝都露出了一小节。
脚上的布鞋早就被地上的雪水给浸湿了,脚冻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恁爹不是刚推了你们一会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喊着又要坐车,快站起来走。”
周芳芳伸着手,想把雪地里的闺女拉起来,可陈苗儿说啥也不肯起来,她的耳朵冻的通红通红的,正在流脓。
头发上湿漉漉的,都是头上的油纸被风吹掉,落的雨水,雪砸在了上面。
“娘,你和俺姥娘说说,让俺坐他们的板车吧。”
陈狗剩看着那像小房子一样的板车,钻进里面,肯定暖和的很。
他穿的比陈苗儿的厚点,身上罩着不知道是陈耗子的棉袄还是周芳芳的棉袄,大的就像唱戏的一样,连腿都挡住了。
腰上还系着一条麻绳,小脸吹的都皲裂了,手僵硬的连握紧都没法握紧。
周芳芳看看闺女,又瞅瞅儿子,最后把头上的方巾解了下来,给儿子陈狗剩系在了头上,即使大闺女的情况比儿子的严重多了,可她还是先顾着小的。
陈苗儿看到这一幕,垂下了眼,变的格外的安静了起来。
周老抠他们还在前面走着,刘蛮山追了上来。
“亲家公,大侄女一家落在后面了……”
周老抠让儿子先停一下,他扒开挡住眼睛的油纸,往后面瞅了瞅,只见大闺女和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已经离他们有一里多地那么远了。
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婿的尿性,喊了一路了,这肯定是走不动了。
“亲家,要不咱也歇歇吧,吃点东西。”
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走了这么久,主要怕小的受不了,这几个小的都格外的懂事,都在后面拄着木棍走,就连最小的猫蛋都没喊过一声累。
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那就歇歇吧。”
周老二在前面有树的地方停了下来,和刘旺从车上拿下来一块油布,踮着脚,系在了三棵树上,遮挡住了一小片地方的雨水和雪花。
垂下来的油纸正好把三面的风给挡住了,刘大瓜,刘二瓜,和猫蛋,一人拿根草绳,穿过油纸抠出来的洞,把它们固定在树根上。
简易的油布棚子搭好后,周老抠和刘蛮山去车上把柴火拿了下来,还有炉子也给搬了下来,王翠芬她们拿着水壶,碗,馍馍过来了。
刘蛮山想的周到,怕路上不好找软柴火引火,就装了一袋子麦秸秆,周家拿的木柴,都劈的小小的,细细的,这样的好烧。
这多亏刘蛮山想的到,要不然这雨天里,去哪找能引火的柴火啊。
大伙都围在已经生着的炉子旁烤火,王翠芬心疼的给孙女揉着腿,刘小娥用火夹子烤着馍片,暖壶里的水是昨天出发前烧好的,现在喝还烫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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