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众人面面相觑,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在内心为太史宁的找死精神感到钦佩,一边赞同道:“念吧。”
他们也很好奇,关于上古时代发生的一切。
横舟突然伸出手:“你若不愿,那我来。”
太史宁连退几步,护宝似的护住手里的日志:“我行我可以我没问题,这可是明烛前辈的日志,我太史宁三生有幸才能第一个读到它。”
他平复了下,又开始念下一张。
“除夕夜,大雪天。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我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早些年一直都是我和素光尘两人过,后来多了夜白,又多了天晓和砚青。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缘分凑齐了我们五个倒霉蛋,五个人加一块,连个完整的家都凑不出来,还都是没有师门的散修,这种合家团聚的日子,难免有些寂寞,我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五人约着一起过除夕夜,彼此之间也没有明说过,但后来却形成了些不用言明的默契,各自带上些食材,要求也不高,能凑出一顿饭就行。我们几个厨艺都烂,只有夜白做的勉强能入口。
砚青每年都会拎酒来,今年也不例外,我反正是个不能喝酒的,实在品不来这些琼脂玉酿的美味,只能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喝。
要说这几个人酒品其实也不好,霜天晓喝醉了就爱讲些没品的冷笑话,比这满天飞雪还要冷,砚青喝了酒就喜欢舞剑,不过美人月下雪中舞剑确实是一番难得景色,倒也没人有意见,夜白做完饭净了手,甚至还吹笛子给砚青伴奏,不知为何,笛声总有些沉闷,似乎心情不太好。
最让我惊讶的是素光尘,她总自称千杯不醉,乍一看也确实如此,以前不管喝多少,哪怕所有人全都醉倒了,素光尘也能一如既往的优雅自若,但相处久了便能发现她醉与不醉还是有区别的,她醉了之后话比往日多些,就连天晓那些没品的冷笑话她也能接得很顺,把天晓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今年是搬来这座洞府后过的第一个年节,展眉带着灵族也跟着一道凑了个热闹,听她说灵族是没有过年节的习惯的,只有我们人类喜欢这些无用的仪式。但如果这无用的仪式能让大家多聚几次,冗长生命多些无用时刻倒也很好。
许久没有作画了,今日突然生了兴致,把今夜这难得的一幕画了下来。
砚青还催我早日给这座洞府命名了好挂牌,其实我早已经想好了名字,可往后更长的时间,这座洞府是留给他们的,总归我也不会在这住多久,便留给他们自己取吧,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制了一方牌匾,藏在我的住处,不需要旁人知道,全了我这‘无用’的仪式感就可以。
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深切的感受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104章 真假难分
这次, 太史宁没有再停顿,而是直接开始念下一封日志。
“九月廿三,微雨。
傀儡们自西向东一路打过来, 所过之处民不聊生,一片狼藉。
学府已经整体搬迁至云州,定州连失三座飞舟点,飞舟不能用,飞来峰太惹眼, 数千学子只能徒步从沧州到云州千里奔逃, 几乎跨越了整个大荒,在云州安家的时候我还听见他们在互相安慰,说若是没有修行的时候, 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完这个世界,也算是开了眼界。
天晓之前跟我说,收个徒弟吧, 不然你这一身本事传承不下来, 未免太过浪费, 我倒觉得不是这样,若论师承, 学府的学子们都能算得上我的弟子,不需多余的师徒名义。
到今天为止,从炼气境到道成归所有的修行基础纲要已经全部编撰完成了,我却还觉得不够, 临行在即,总想多留下什么, 就缠着他们几个, 每人至少写一本自己所修法门的修炼心得秘法出来。
天晓这些年一直在写自己的医术, 应邀也就是顺便的事,但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前天出门时,发现屋外放着一本曲谱,应该是夜白送来的,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近来总是避着我,就连送曲谱都不肯露面。
砚青不善撰书,让他写点东西比让他服软还难,我缠了他几个月,天天看着他练剑,陪他聊天,总算是把斩风九剑的剑谱和习剑书册给写了出来,砚青一个字没改,说我写的就是他所想,也不知是不是敷衍我。
素光尘去铺设四处铺设阵法了,为后面的计划做准备,这是个波及全大荒的大工程,她去了很久,至今未归,但我早些年就在编撰她的阵法图册,倒也不用素光尘亲自上手。
也不知这个消息被谁传了出去,这个月竟时长能收到各地送来的修炼秘法,竹疏亲自登门送上了大光明诀和数百册的佛经,就连魔族也差人送来了些,仙道几门应有尽有,整整一个月,学府学子都在忙着整理书阁。
其实,如果再给我些时间,我或许真的能打造出理想中的全民修行的世界。
可时间不等人,这个世界多存在一日,就是真仙心头的一根刺,是他恶行的罪证。
他要毁了这里,不能再和傀儡们保持这样的僵局,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我有种预感,他们正在谋划更可怕的事情。若是这次反抗依旧失败,可能就是终局了,如果这样,至少我还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比如学府。
我的修为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闭关似乎也无用了,前些日子我还焦虑犯愁,最近开始编书,平静下来之后,似乎心境反而有所提升,看来不务正业也有不务正业的好处。
我感觉自己隐约能触碰到那层门槛了,我相信真仙也能够感觉到。
他或许不会任我放手去渡劫,可我们都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唯有渡劫能够冲破封印,我别无选择。
前几天真仙还让一个傀儡老头送来一封劝降信,说什么我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以留我一命,不用跟这个世界一道殉了。
我头一次懊恼自己不会说怪话,可惜天晓不在,不然一定让她骂回去。
虽然无用,但还是要说一句。
祝真仙早日暴毙。”
太史宁念日志的语速越来越慢,表情也越发沉重,直到最后几句,他念的心惊肉跳,感受到了似乎有某种惊天秘密即将被解开的预感。
念后两篇日志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隐约可见一些质疑和惊慌。
这三张薄薄的纸即将在整个大荒掀起惊涛骇浪。
大荒天道有损,修行者无法凭借世界本源力量自行飞升,所以需要借助天外天的力量,需要被真仙“点化”方能飞升成仙。
长久以来,真仙大人无私地帮助大荒修真者飞升,一直都是他们接收到的教育。
从来没有人想过,真仙想要毁了这个世界,或者说,早在千年前,他就已经在动手毁灭这个世界。
若是说这话的人是别人,他们只会当今日之事是个笑柄,从这里出去后在某个无聊的日子跟亲友当做笑话聊起。
偏偏留下这些文字的,是明烛。
若说在大荒修真者的心中,谁的地位能和真仙平分秋色,那一定是明烛。
是她留下的东西开启了复苏时代,才有了他们这群修真者的如今,是她的一字一句架构起了一个完整的修真体系,让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重建修真文明。
在场的所有人,不一定都是真仙的供奉者,但一定都修习过明烛编撰的书。
有些想的深远的人曾经还感慨过,明烛前辈一介道成归大能,又不曾收徒,为何会如此细致地编撰出少年心和望海潮这两个对她来说相当低阶的境界的修炼心得。
直到今日他们才明白。
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结局,所以才留下这些东西,作为留给后人的火种。
在场数百人,太史宁的声音足够大,吐字足够清晰,保证每个人都能将这三封日志的内容听清楚。
众人的呼吸声有些发沉,每个人心里的情绪都相当复杂,活了几十年上百年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
原来他们日日参拜供奉的那个人,其实是导致这个世界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吗?
太史宁拿着日志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甚至有一瞬握不住这几张轻薄的纸,片刻后,他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按住自己的手腕,抬眼,是横舟目光冷然似深海,镇定地将他手中的纸张抽出来,妥帖地收好,动作很轻。
良久,寂静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困惑至极的声音:“我不懂……这是真的吗?”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横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冷静道:“三封日志,透露出来很多信息,事到如今,其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问题便是最后这封日志中所说的。”
她抬眸,目光如炬地刺向人群:“千年前,真仙指示某种傀儡在大荒大肆作恶,这些傀儡非常强大,当时的人们无力抵挡,知道已经行至末途,决定和真仙奋力一搏,方法……应该就是第三张日志中所说的‘渡劫’。”
“明烛前辈是渡飞升劫失败陨落的,她陨落在陨世之劫之前,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横舟在飞快地整理着思路,“我们以前只当她是因为修为到了,自然而然便选择渡劫,并不知晓这种情况,现在看来,她的渡劫更像是一种无奈之举,是为了打破日志中所写的‘封印’。”
横舟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思绪:“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云近月声音冷而沉,像是某种硬质金属,她接过话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明烛老祖预感的傀儡们谋划的更大的危机,正是陨世之劫,她选择渡劫飞升便是为了阻止陨世之劫的到来,可她失败了,所以她陨落后,陨世之劫就爆发了。”
云近月同横舟四目相对,眼底都写满了震撼。
这番话脱口而出,未经太多思考,确是最合乎逻辑和情理的推测。
就连卫晋源这种本意是想到这个洞府中图谋一些东西的人,骤然听闻这样骇人的真相,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场有人思路转的很快,紧接着就有人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几张日志所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们的推理没有问题……那现在呢?
现在,千年前的几位大能相继陨落,复苏时代开启不过三百多年,重生的修真文明太过弱小,哪怕同为道成归,也没有人会觉得如今的道成归和一千年前在日复一日的血雨腥风之中厮杀出来的道成归能拥有同样的战力。
可千年前的大能们不在了,真仙却还在,天外天却还在。
如果真仙依旧对这个世界抱有敌意,千年后的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了这一点的人们甚至都不敢出声,害怕在场有天外天的人,有真仙的信奉者将这种大逆不道的猜测传扬出去。
“无稽之谈!”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中年男子冷嗤出声。
他旁边站着一个白眉老者,这两人乃是赶在洞府关闭的最后一刻冲进来的人,因为气势强大,又在最后一刻闯进来,故而对他们有印象的人还不少。
中年男子厉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最浅显的道理,尔等都不懂了吗!”
“这只是几张不知来历的手迹,甚至是千年前流传而来的手迹,真伪难辨,虚实难分,是不是明烛所书尚且未知,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她所写,尔等又如何能保证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呢?”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让人忍不住有些动摇和质疑。
是啊,只凭三张来历不明的纸,能说明什么呢?
横舟抬眸,直视着这中年男子,冷淡道:“两位,想必是天外天的人吧。”
中年男子下颌微抬,掸了掸衣角,颇为高傲道:“天外天,邱还辞。”
他一旁的白眉老者轻咳一声,淡声道:“老夫姓汤,唤一声汤老便可。”
介绍完,邱还辞又道:“这些年来,天外天究竟做了些什么,真仙大人点化世人,渡人飞升是不是真的,全都摆在眼前,这是你们亲眼所见。
反观明烛呢?她已经死了一千年了!两相比较,究竟哪个更有可信度,不用我多说了吧。”
汤老也道:“一面之词,难免有失偏颇,兴许明烛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因自身立场,最终呈现在诸位眼前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再说了,这几张纸明显是从一本完整的日志中被撕下来的,兴许后面还有反转呢。”
任平生靠在门边,听到这么一番话,轻笑一声,勾了勾帝休握得死紧的拳头,示意他松开。
他们两人这番话的意思,便是明烛留下的这三张日志中对真仙怀有偏见,故意误导他们。
傅离轲抱着刀,凉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觉得明烛前辈早在一千年前就知道后世会有一群人未经允许闯进她的家里,翻看她的手札,所以故意写下这番话来误导我们?”
这番话太过荒谬,就连莫知都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不信明烛前辈是这种人。”
那头,太史宁沉声说着。
他抬起头时,眼眶一片通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掉了眼泪,又默默揩掉忍了回去。
他语气还有些哽咽,却足够铿锵。
“孤证不立。”
太史宁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来自天外天的两人:“这里定还有别的证据。”
第105章 归属于谁
“此事事关重大, 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有所解答,我们在此处僵持太久也无用,不如将这里的收获分好, 我们向着洞府更深处探寻,诸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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