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天道正位那日,天南学府倾巢而出,府中只有几个不善战的学子在藏书阁中没有出门,亦不知明烛回来过。
待到一切平息,天南学府的人纷纷赶回来之后,见到的只是山长空荡的院落和屋子。
还是霜天晓将她的房间细看了一圈才发现她书阁中少了一本画册,才确定她真的回来过。
近日来,天南学府的门已经快被敲破了。
最先来的是云微,凌珑跟她一道,紧跟着就是广息也到了。
颜准仍是从前那副铺张的作风,被丹阳谷弟子八抬大轿抬过来的。
不过三日的功夫,斩仙会的一众核心成员悉数到齐,每个都摆出了十足的架势要见明烛,一副见不到就赖着不走的样子。
霜天晓见状,索性将这烂摊子扔给横舟不管了,自己低头绣起了花。
对着这群祖宗,横舟一个头两个大。
她眼下正听着祖宗们在殿里闲谈。
“近月已经化神境了,真快啊。”凌珑叹道,“我家徒儿还差点,距离接手北尘差得更远,便将一切都交给师妹了。”
言语间,颇有种我走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架势,听得云微眉心一跳。
说到这个问题,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群独掌一方的大能,竟和和气气地聊起了弟子的教育问题。
横舟对上广息和善的目光,有些微妙地将眼神错了过去。
聊到弟子们的教育问题,就很难不看云微和即墨青夜。
这两人,一个是弟子各个都很有名,另一个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哪怕从未操心过剑阁事务也让剑阁依旧铁板一块,靠的就是几个靠谱弟子。
广息幽幽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到云微身上,语气无不羡慕:“云道友的四个弟子,个个都是能人,大弟子是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的年轻一代领跑者,二弟子——”
众所周知,云微的二弟子如今已经成了妖族新任的妖皇。
月浮冲他露出一个无事的笑。
广息这才接着道:“三弟子虽声名不显,但她所修之道却颇为独特,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开辟我仙门新的流派。”
“四弟子,我对她印象颇深。”广息说完,好奇地看向云微,问道,“说到这个,云道友的小弟子似乎已经很久未曾露面了,莫非是在闭关,还是云道友对她有其他的修行安排?”
云微:“……”
她一下哽住了。
这让她怎么说。
难道要跟这群人说,想不到吧,我那小弟子就是明烛,惊不惊讶,意不意外。
偏生,这时候颜准也来起哄。
颜准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当时就说,你那小弟子是个千载难遇的丹道天才,就该让她去丹阳谷当我的弟子,让她待在天衍完全是浪费她的天赋。”
云微微妙地瞥了颜准一眼。
凌珑白了颜准一眼,插话道:“我瞧着她武道天赋也不错,当时还想让她来北尘跟我习武,可惜了,终究是没抢过云微。”
云微表情越来越奇异。
一瞬间脸色变化之丰富,哪怕是凌珑这个多年故友都很少见。
谁料这时一直在旁边低头绣花没有说话的霜天晓突然冷哼一声,说到:“她要学丹道,那也该跟我学才是。”
砚青忍笑半天,也忍不住接话:“不错,她要学武道,也该是我来教。”
说完,他跟霜天晓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开。
他们两个真老师看着这群挂名老师争来争去,场面还真有挺有趣。
凌珑和颜准一脸莫名。
云微掩面,不忍再看。
……
烟波江边,江风习习。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全天下都在寻找的明烛悄然出现在了这里。
和任平生初次到来时一样,江边的香雪兰不因季节气候的变化而改变,如今正值寒冬,可这花却依旧盛放,在月下江风中轻微摇曳着。
“我其实打算做完最后一件事再来见你的。”任平生在江边席地而坐,江涛阵阵拍岸,水花溅起,沾湿她的鞋尖,“但这次我是真的有些生气。”
非墨在她指尖转来转去,被转得有些毛躁了,不耐烦地转头戳了任平生一下,任平生才住了手。
她望着滚滚烟波江,目光悠远绵长。
“可我好像是最没有立场生气的人。”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个线索就能彻底串起来。
她在千年后重生的时间点,正是帝星的传言最盛之时。
她看似是孤身一人来到这千年后的,可素光尘却又仿佛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你算无遗策,算准了每一步,算进去了夜白的一千年,甚至将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素光尘本可以不死的,她的境界能力强弱始终是个谜,可她都能在未来为任平生准备好一切,就代表她自己同样也能在未来活下去。
可她没有。
任平生太了解素光尘,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待旁人甚至算得上冷酷。
并非是素光尘是真的冷酷无情,恰恰相反,素光尘是行的是有情道,掌的是大爱而非小情。
素光尘的冷酷是种天地不仁大道无情的冷,和她从未言说的大爱交织,构成了那个算无遗策步步为营的智者。
或许因为她推演参悟到了太多天机,却又注定不能改变所有人的未来,于是她只能选择那个唯一的正解,无论过程中会有多少牺牲。
所以她放弃唾手可得的在未来活下来的希望,一定是因为,不仅是夜白,她自己的死,也是通往未来唯一正解的一环。
“素光尘啊……”
任平生轻喃了句这个名字,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她。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任平生深吸一口气,尾音有些发颤。
“归一秘法,以身为祭,将一切的灾祸都引入长河中陨灭。“任平生垂眸望着江面,轻声道,“归一秘法的代价是肉.身永远的陨灭,你们的肉.体将永远的离去,灵魂将在无尽的飘荡之中,耗尽神念后走向灭亡。”
“可素光尘,这么多年,你的灵魂去了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微漾的江心月。
任平生半晌无言,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壶,拔出塞子后里面的酒还是温热的。
“拿的砚青的宝贝,他这会儿估计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得骂我没良心,是个滚蛋。”
琥珀色的酒被缓缓倒入江中,很快汇入江水,再也看不明晰。
任平生长舒一口气,拍拍手站起身,唇角轻勾,笑容比起以往都要更加轻松些:“谁管他啊。”
心里最后一道结也解开了。
任平生将壶底仅剩一点酒一饮而尽,感受着呛人的酒气一下冲上眉心,辣得她眼眶都泛红。
“是时候了。”任平生自顾自说着,手腕一翻,非墨已经被她稳稳地握在手里。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在这里将这一切做个了结,若是扰了你的清净……”
任平生说着,轻笑了下,眼中闪过从前那般骄矜又有些狡黠的光。
“谁管你啊。”
江风似乎比酒气还醉人,非墨在任平生指尖一转,似虚似实的山河图在天地间铺展开,不偏不倚,正好将烟波江尽数笼罩进去。
她心念一动,山河图这属于她的领域与界域相连,同样也与为天地命理跳动着的那颗心脏相连。
千年时间,殷夜白让自己的身躯被真仙控制,神魂早已经互相侵染。
他用血肉搭建的天梯,同样也将真仙系在弦上。
任平生抬手,拨动天梯上那根无形的弦,远在真灵界的真仙感应到一种仿佛同他紧密相连的不可抗力束缚着他,连同神魂和躯体一起被强行拖离了真灵界。
穿过一重又一重虚空和界域,真仙被自己熟悉的属于殷夜白的力量拖拽着,一路坠入大荒之中。
山河图现的瞬间,分散于各地的道成归们同时感受到了异样。
云微眉峰微凛,搁了筷子,将嘴里鲜嫩的烤仙鹤肉咽了下去,顶着太华峰两个弟子外加云涯子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有点事,出去一趟。”
那语气平淡到像在说我出去散个步。
云涯子心下一跳,连忙问:“师姐你干什么去!”
云微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想了下,说道:“去看看我弟子如何了。”
话音刚落,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云微口中是哪个弟子,云微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散。
徒留太华峰一地空寂与不安。
行至半路,云微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凌珑静悬于半空,望着烟波江心的方向,感受到云微从后方而来,轻嗤一句:“又想一个人跑?”
云微无奈摊手:“哪敢。”
这个时间,明心书院的晨读刚开始。
天只微微亮,书院中已经读书声朗朗,广息如往常一般从读书的学子间走过。
学子们并没有将他当成道成归大能,只是像寻常书院中院长与学子那般唤了声:“院长早,去城东喝早茶吗。”
这是广息的习惯,今日却不得不被打破。
广息也没有多言,只是冲学子笑了笑:“是啊,早些去更新鲜。”
他靛蓝的衣袍挥了挥,信步走出学院,如同以前的每一个日出。
可一个眨眼,他已经消失在了人烟渐起的街头。
颜准在丹阳谷同样感受到了异样,他起床迟,现在被迫披着外袍起身,犹豫片刻,自言自语道:“有霜祖师在,应该用不着我。”
他如此说着,却抬手招来了弟子:“去吩咐谷中上下所有丹修医修都不要离谷,做好有重要病人的准备。”
弟子不明所以,问道:“谷主,多重要的病人。”
颜准瞪了他一眼:“比天还重。”
弟子瞬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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