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但到路上就不觉得了,自从儿子大了有了单独的院子之后,母子两个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小声说着话,心里头舒坦。
庄子在半山腰,老远都能看到好大一片地方,还有一个自凉亭,水从山中引来,浇在亭子上头,从亭子三面流下,雨帘一样,在亭子里面待着,自然就能够感觉到凉爽。
这种机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王氏自得地跟儿子说着,这样的陪嫁显示了她在娘家的地位,也是娘家对她宠爱的证明。
安士远乐意满足王氏那点儿炫耀的心思,又问了许多,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武功上头去。
王氏自来知道儿子好武,她其实是不介意儿子学的,就是怕太苦了,听到他问,也就说了,随行的护院里头就有她娘家陪嫁过来的武师傅,武功应该还算不错。
“是吗?”安士远的眼中有了精神,“那到了庄子上我可要见识一下。”
“行啊,先休息休息再玩儿。”王氏也不反对,儿子有精神的样子可比之前那没精打采的模样好多了。
说是武师傅,其实武功也就是外家功夫,如今年龄大了,也不见拳劲刚勇,打了一套拳便是满头的汗。
安士远套着他的话,终于知道这世界对内力的看法,普遍就没有这个概念,也不曾见到谁有,都是强身健体的武功,招式套路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都是外家功夫,不可能有飞檐走壁或者一拳裂山的效果。
得到这样的确定,安士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比起用精神力暗示御医,还不如用内力装病,多少都更好调控。
又问了问练武需不需要药浴什么的,在这方面,倒是各家有各家的方子,并不外传。
安士远也没想要对方的方子,问了一声作罢,那武师傅也松了口气,按理说这是主家,但这种东西都是传家的隐秘,他也不想往外说,然后就夸大了一下练武多苦,让皮白柔嫩的少爷打消这个念头。
“行了,我知道了。”
安士远当时没有什么表态,等到过了几天,王氏回去操持行礼的事情,他才让人准备了一大堆的药材,要做药浴。
下人们也不好劝阻主家的事情,按照吩咐办了,当天安士远就开始修炼内力。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内力这种力量了,哪怕是自己曾经创造过一部功法来,这会儿记忆里也有些生疏,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摸到了门路,这对已经有了精神力的他来说,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还是因为有药材辅助。
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意这几乎可以沦为鸡肋的内力,算了,反正最终目的就是装病,又不是为了拳打天下,有点儿能用就行。
每天按部就班修炼着,也不全是为了修炼,闲暇的时候还会看看书,安士远对这个新的世界还是有些兴趣的,探索发现,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带给人快乐。
第369章
体谅安士远那身材夏日煎熬, 再加上可能是这门婚事不如他意, 眼看着小一个月过去,王氏问了问他的意思,见他不想回来,也没催促, 只听说他在庄子上弄什么药材药浴, 说是要习武什么的,她都悄悄瞒了,没让安相知道发脾气。
安士远却有两个朋友,也都是他这般的尴尬地位,说是嫡子吧, 都是老二老三, 不受宠的那种,因为生活上富足, 没什么缺的, 便少了些上进的努力, 再加上本身也没什么天赋, 多半都是文武不就的。
他们比安士远好的地方大约就是身材并不如他这般了, 听到他在庄子里避暑许久, 也好奇就寻了借口过来找他。
“往年也不见你这么怕热,今年是怎么了?”
何仁秉是何大将军的嫡三子,他娘生的孩子多, 光是儿子就有六个, 这种情况下, 他这个排中间的老三还真是不上不下,他自身没什么天赋,又不愿意努力学习点儿技能,如今也就是个混日子的权贵子弟,比其他人好一些的就是没有沦落到欺男霸女的纨绔行当,却也过于默默无闻了。
“就是啊,莫不是不喜欢这门婚事?你可是一步登天啊,可别不知足了!”姚辉笑着说,还上前往他肩上捶了一拳,看得出彼此的熟稔。
有原主的记忆打底,安士远对他们也不算陌生,闻言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心思,好在这些算是比较熟悉的人,倒也不怕什么。
“我爹原来还说要给我找个书香门第的,没想到… …”安士远也不好抱怨不喜欢之类的话,到底隔墙有耳,谁知道皇帝有没有在大臣家中安插什么耳目。
“皇宫里头的教养,应该是没问题的。”何仁秉跟安士远像是投错胎的两个,安士远喜欢习武,何仁秉喜欢习文,当然也就是相对而言比较喜欢,他们两个爹,偏偏一个文相,一个武将,都想着让下一代子承父业,自然让他们两个同病相怜,很有点儿共同语言。
一听何仁秉的这话,安士远就心有戚戚地点头,他这位朋友倒是聪明,知道把反话正着说。
皇宫里头能够有什么好教养,天下间讲究的嫡庶也就他们不讲究,这种庶出的女儿就因为是皇帝家的,于是就成了公主,早早失了母妃教养,若是寻常人家,那还能够讲究一个“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到了皇家,还不是皇帝赐婚给谁谁都要高高兴兴地娶了,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藐视皇恩的罪过,甚至还能沦落到抗旨不尊的罪名上去。
“得了,好歹也是以后的驸马都尉,高兴点儿!”姚辉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呐,我可听说了,昭阳公主漂亮着呐!”
安士远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知道娶了一个公主会有那样的下场,不知道他还高兴不高兴。
不过,他们三人里头,姚辉算是长得最好的,身材也是最瘦的,没准儿那位公主还能真跟他凑合了,奈何皇帝他赐婚不看外貌,看家世啊!
姚辉的父亲是他们之中官儿最小的,也并非当初那批跟皇帝打天下的心腹之臣,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贡献简在帝心,尚公主这件差事估摸着是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了。
“不说这个了,难得你们来,咱们去亭子里凉快儿凉快儿。”安士远对这两个人还是比较信任的,剧情中,在原主最艰难的时候,也是这两人常常宽解他安慰他,他们两个也成了公主眼中的“狐朋狗友”,曾被公主在公开场合狠狠地鄙视过,因为这个,原主跟公主又生了一场气,奈何都是闷气,他也没有本事打骂公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仅凭这一点,他也有些对不起朋友。
自凉亭的设计的确是精妙,何仁秉笑呵呵地仔细查看了几遍,淋了一身的雨水也不收敛,“早都听说这亭子精妙,奈何之前一直没机会看,我还说只有宫中有,竟不知你这里也有一个。”
“这是我娘的庄子,我以前也没来过。”安士远老老实实地说,又让下人去拿了衣服让何仁秉换了,免得穿着湿衣着凉。
“可真是要成亲的大人了,几时见你这么周到的?”
何仁秉跟着下人去换衣裳,附近就有一个阁子,里头洗漱都是全的。姚辉却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安士远,竟像是头一次发现对方长大了似的。
“也就是这些日子想得多了些。”安士远其实已经有了些瘦下来的样子,小了一圈儿的脸,看起来还真有些愁绪。
外头哗啦啦的水从亭檐落下,好像是天然的隔音屏,里头的声音只要不是太大,外头的人都不至于听到。
何仁秉刚好此时回来,听到这么一句,马上明了对方的意思,见亭子中就他们三人,拍了拍安士远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想得太可怕了,虽然公主脾性多有蛮不讲理的,却也未必是你要娶的那位,你对她好点儿,未必不能和和美美。”
安士远冲他勉强一笑,明显不信他这样的安慰,不过也没继续诉苦,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你们越是说她漂亮,我这里越是配不上,时下的小白脸是什么样的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外貌,我也没什么才华,哪里能够配得上公主,这人心啊,一不足马上就要生怨了。”
剧情中不就是这样吗?公主一开始被哄骗得有多欢喜,之后就有多生气,偏偏她又深谙尊卑,不可能冲着天下最尊的父皇生气,便只能拿他这个称“臣”都勉强的草民生气了。
“如今这些日子,只当是偷来的,且让我松快松快吧。”安士远一句话引开了话题,他其实还有些心思,只怕事有不密,到底不敢让他们贸然插手,免得弄巧成拙。
安士远装作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与几人说了说话,听了些城中最近的新鲜事,时下正逢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灾,听说都有蝗虫飞到京师附近了,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在忙着这件事,底下的那些纨绔也不是真的没眼睛,一个个都老实了许多,当然天气太热懒得出去也是原因。
便是最喜欢闹事的也不乐意顶着热辣的太阳弄什么欺男霸女,家中有冰盆降温,也有美貌侍女服侍,可不比外头那日影都能花了的街道好多了?
这一说起来倒是真没什么说的,姚辉心思更八卦一些,他还有个同样八卦的妹妹,多少还能知道一些各家内宅的事情,但现在天气热,便是后院里头的妻妾都消停了许多,也不消罚跪,顶着太阳院子里头站一会儿,也能让人花了妆,汗如滴水一样狼狈。
这么热的天,再好色的老爷都会稍稍消停一些,巴不得那些热乎乎的人离自己远一些,多吹点儿凉风过来。
然后话题就拐到各家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身上,他们三个通常都并非对照组,既不是最好又不是最差,怎么算都把他们漏掉了,他们便只能私下里品评一番,感慨一下其中的差距。
姚辉就曾说过:“有的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差的,那样多少父亲还能多关注几分,也不像如今这般。”
这话其实有些矫情,到底是嫡子,待遇都是比庶子好的,家里头还有个主母亲娘照应着,不会有什么委屈,但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到底是让人有些无奈,清楚问题在哪儿,但努力的话,又没有那种资质似的,总要差一截子,若要真的差到那些纨绔的份儿上,到底又做不到。
“咱们就是又有底线又有自知,这也是一份聪明,寻常人做不到。”何仁秉对此倒是看得开,反正这世上庸人多了,他们也不过是个中人之姿,便是庸庸碌碌到对不起父辈的辉煌,能快乐一世也是好的。
“可不正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奈何说不出来。”姚辉摸摸后脑勺,他的文学水平也就是这般了。
安士远留他们吃了一顿饭,又留他们多住了两天,两人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府中没他们什么差事,跟着安士远松快了几天,见到他泡药浴,姚辉还想要跟着凑热闹,何仁秉却是多有担心,“这药浴可不是瞎泡的,你这药方可有准儿?”
“放心好了,准没问题的。”安士远大包大揽,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他正是准备让这“药浴”出点儿问题,不然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能够突然生了重病呢?
看他之前的身材,谁也不会觉得他是那种“娇花”体质。
何仁秉还是不放心,奈何何大将军本人那是正经的草根出身,能够习武有成全凭天赋过人,压根儿没用过药浴这种东西,更别提他家没什么药浴方子了,他自己也不是精通医药的,到底没什么好主意。
姚辉只当安士远那样说是因为找人看过了,或者有什么方子的来路,涉及到隐私问题也不好多问,笑闹了两句也没真跟着泡,他对文武都没什么兴趣,或者说没什么长性。
及至九月份儿暑热过去之后,安士远终于“病”了。
第370章
“这是怎么闹得?”
王氏听到消息往庄子上赶的时候那是真焦急, 旱灾不比洪灾,按理说也不会有什么疫病之类的传过来,怎么突然庄子上的大夫就治不了呢?
因为安士远在庄子上住的时间久,府中常供的大夫就跟了一个过去,后来王氏听说他弄什么药浴, 不放心, 又请了位大夫过去。总共两个大夫, 都说治不了怎能不让王氏心急。
能被府上常供的大夫,医术不敢说最好, 至少也能属于上等, 后来过去的大夫,不敢说旁的,药草药性都是比较精通的。
这样的两位, 都说不好,那可真是… …
王氏揪着心, 又怕病得重受不得路上颠簸, 也不让人动安士远,她自己紧赶慢赶地又请了两位京中有名的大夫过去了。
安士远躺在床上, 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这段时间纵然没有每日练外功减肥,但内功也有凝练的效果, 再加上他的饮食规律, 也不似原主那样逮着爱吃的不住嘴, 如此一苦夏, 自然就瘦了。
王氏这段时间忙着家中事,好一阵儿没有见他,猛地一见,只当是病重之故,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快快,快请两位大夫,给我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就病了?”
本朝风气开放,女眷并不用避嫌,两位大夫进来略略行礼,便过去看安士远,两人也是认识,路上一辆车子坐了,互相还说了说所知的消息,都觉得突然,便只当突发的病来看。
一一把脉之后,得出的结果自然不乐观,各自都是拧眉,见他们这般,不用吭声,王氏就觉得不好,一颗心提着,泪如雨下。
“娘,我没事儿,就是气短胸闷。”安士远这般说着,安慰王氏,心中有着淡淡的愧疚,让疼爱关心自己的血缘亲人这般,他也是不落忍,奈何他不好说出自己的计划。
剧情中的事都是将来最可能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一种已经完成过一回的过往,不如说是一种理智性预测,完全基于原主的性格特点来进行的预测,否则,也谈不到改变剧情。
如果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那么,他对自己身上的系统恐怕还要更多一层衡量。
要知道,如果是一种预测,就好像数据建模一样,各方面的条件数据都齐备了,最后的结果,也就只能是那一种,想要重来,改变其中的一个点,便完全可以如同蝴蝶效应那样,让整个剧情都发生变化。
那么,系统要做的就是把他变成那个需要改变的点。
如果剧情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历历在目的都是已经在本世界完成过一次的,那么,换成他来,涉及到的问题除了怎样替换原主之外,还有怎样让时间倒流,让所有的人都不记得这件事,然后事情重来。
即便不知道系统的具体能力,但是相较这两者之间所耗费的能量,他还是觉得前者是最有可能的。
只不过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是被那些系统文所误导,没有这般深思过,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细细想一想就知道了,如果系统能够在穿越空间的同时让这个空间的时间倒流,然后再找到属于变量的那个点,那么系统的能力也太大了。
那样大能力的系统有可能是现在这种“哑巴”系统吗?肯定早都拥有智能了吧,毕竟按照科技的发展法则来看,只有在智能化之后才能够拥有更高一级的能力,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
想想以前那些被他获得又被系统吞没的东西,定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不见的,肯定是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只不过到底是怎样,还有待证实。
安士远还是习惯把那些被系统预测到的真实未来当做剧情来看,之前也都习惯了。
这些剧情既然是未来的事情,那么现在说出来有多少人能够相信呢?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是个疯子,他所知的“剧情”领先的又何止是一步?
说出来有人能够相信吗?他不能利用王氏对儿子的疼爱来赌她的信任,这两者是不一样的,长辈总是更相信他们的眼光和经验,他也不能保证王氏知道真相之后的临场反应是否能够骗过人,如此一来,就免不了让她担心伤心一场,到底还是利用了她的母爱。
对此,安士远只能十分懂事地劝慰王氏,让她放宽心,同时给两个大夫使眼色,让他们多少哄一哄王氏,说话技巧点儿,别来一个夸大其词,以便推脱自己不能医治的责任。
“气短就少说话,好好躺着,我让丫鬟给你打扇。”王氏完全不听病人的一家之言,眼圈儿还红着,说话却是半分不减气势。
把两个大夫让到外头说话,两个大夫也没夸大病情,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这病情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确就是胸闷气短的症状,但要说哪里不对引起的,却又说不好。
王氏想起来儿子之前的药浴,忙又引了大夫去看,这些药浴方子,说真的,并不是每个大夫都懂的,各种药材之间的配伍,还有各种药材加热的时间,放入水中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从没见过的方子,要让随便一个大夫看了就知道这方子到底治什么的,恐怕真得神医才能有这份儿眼力。
中医本来就是一个在实践中学习的医术,那些相生相克,也没有谁是天生知道的,再有一些后来发现的药材,后来发现的某些药材的新用法,也都是在实践中了解到的。
这样一来,那些药浴的药材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却没有几个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说这些统共配在一起应该是产生不了什么毒素的,只不过还要再仔细查一查,至于这药浴的火候什么的,恐怕也要真正弄一遍才能在泡出来的水中体会一下药效。
大夫们忙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方子,之前的方子都不管用,也被弃之不用,连同补药也一并停了,只怕虚不受补。
安相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这事情后续的,旱灾紧跟着就是蝗灾,这可是让人头疼,他都好几日加班没回家,自然不知道小儿子病了,还病得让大夫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