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按照李父的旧例,李世瑾把自己的妾室也遣散了,李家的条件不错,还有下人伺候着,她们都不想走,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哪里舍得孩子没人依靠,好说歹说,最后只说定以后若要走便可走,听凭嫁人。
马三娘泪水涟涟,“夫君,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你竟… …”她也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李父也在修道,若是她贬斥修道,可就有非议公爹之嫌,最后只能哭,拖着李世瑾的手哭。
自从归来,李世瑾就没跟她同房,两人没什么感情交流,哪怕原主的记忆回归之后,这部分涉嫌隐私的记忆,李世瑾也是从来不看的,眼下没什么感情干扰,更硬得起心肠。
“我修道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和离书我都写好了,你若是想要嫁人,只管跟大哥说,拿着和离书和你的嫁妆,你日常用的,你都能带走,孩子大哥会照顾好的,也不用操心。你若是不愿意走,只管在这宅子中住着,还是二夫人,没人敢慢待你。”
挣开马三娘的手,李世瑾走得毫不犹豫,他自选了一处偏僻房间,搬了东西过去,关上门,再不许打搅。
为此还发作了两回送饭的,定了规矩,饭食指定时间送,其他时间不许人在屋外徘徊,也不许他们随便进屋打搅。
李哥也吃了几回闭门羹,这之后再没有人不听的,都按照他的规矩做事。
子女方面,李世瑾闭关之前倒是去看了一回,他的孩子跟李哥的孩子一块儿教养,李哥又是个宽厚性子,大嫂也是颇有宗妇气度,兄弟姐妹几个自小就一块儿住着,关系倒是比跟爹妈更亲近一些。
他看了一回,回来说不许李哥给女儿缠足,只说世道变了,也没多说,得了大哥一声叹息,也就准了。
李哥后来还跟妻子感慨道:“弟弟说的没错,这世道变了,我看那些女学生们,一个个穿着短裙,一双天足也没人笑话,照样是人人羡慕的,咱家也别死板了,万一以后都不兴这样了,可是害了女儿一辈子。”
李哥的妻子是当年李母还在的时候就看好的,娘家中也是长姐,性情人品,没有一处不好的,听到这话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叹息一声,同意了,世道的确是变了啊,皇帝都不在了,谁知道以后怎样呢?
哪怕在这种偏僻的镇子上,也不是没听说过外头的兵荒马乱,只看报纸上那些事情就知道了,虽然她不是很赞同女儿家抛头露面,但看总统的闺女都跟男孩子一起上学,他们家这般的已经是闺秀了,倒没必要再让女儿受那小脚的痛。
李世瑾的女儿还小,暂且考虑不到缠足的事情,李哥却有一个妾生的女儿要到缠足的时候了,听说家里不给缠了,还闹腾了一场,以为是不让自己好了,最后还是李哥给压下来了。
这些事情李世瑾再没听闻,他这边儿说要安静,自己又做出那么一个架势来,哪怕“听”到了外头的事儿,也只当是不知道,这种小事李哥若是做不好,也白当这么多年的长子了。
整个房间之中被他勾勒了繁复的阵法,如今灵气混乱驳杂,这就造成了吸收入体之后不好驯化的问题,与其等到日后压不住灵力暴走,倒不如最开始就让其驯服一些,方便修炼。
因为阵法都是要用精神力勾勒的,倒不怕外人看到不好交代,但到底费时间也费精力,足足用了一个月,李世瑾才把阵法勾勒的工作完成。
修真无岁月,正式踏入修炼之后,这样长的日子恐怕还有很多。
到底是不适应李世瑾这样子连饭都忘了吃的修道,李哥来过好多次,一个月简直是他的忍耐极限了,非把人拽出了屋子看了看,原还想着一个人不出屋指不定邋遢成什么样,屋子恐怕也脏乱得不成样子,谁想到李世瑾脸庞红润,并没有半点儿因为一个月不见人而精神萎靡的,屋子里更是清爽整洁,床就好像没人用过一样。
“大哥放心好了,我这里是真的有了奇遇,以后可万不能如今日这般叫我,否则坏了我的功法,走火入魔,可是大哥害死我了。”李世瑾不得不把话说得很严重,万一修炼进入佳境,外人叫他可是听不到的,都会被阵法挡了去,那时候他们若是硬闯进来,他这个阵法暂时还挡不住多大人力,如果真的出点儿什么错,结果自然不会好。
李哥敦厚,信了,一脸后怕说:“这可是什么修道,都要入魔了!哪有动辄害人性命的说法。”
“法不轻传,自然要有诸多禁忌才知道尊重。”李世瑾再次告诫一番,说服了李哥。
扭头又对下头的人说了,以后若是饭菜不见动,只管换了新的,不要让李哥知道,否则定要拿他们问罪。
李家奉行的还是皇帝在时的那一套世仆制度,家里头的人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听了也知道轻重,不管李哥如何做大家长,他们这一房的人到底是跟着老二的,自然不能让大房插手二房的事情。
觉得事情都妥当了,李世瑾也不敢耽误,弄了一个精神力结界就开始进入修炼状态。
灵力的修炼主要看天赋,若是放到修仙界那就叫做灵根,没有那条灵根,纵然怎样的聪明人也都不能够修炼,这就好像是先天划下来的分数线,哪怕及格了也能试着往上走,若是零分,那就什么都不要指望了。
放到武侠世界,大抵可以称之为根骨,李世瑾之前简单看过,自己的根骨还行,中等水平,如此就可以修炼了,只是速度快慢必然也是中等水平,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不能修炼太好的功法。
世人总以为好的功法便是最好,怎样都要修炼了才快,事实上并非如此,这就好像锦上添花,若是先有繁锦,自然不怕添花,若是只有一块儿粗布,添花反而有东施效颦之嫌。
中等的根骨修炼中等偏上的功法就好,越是好的功法就越挑根骨,根骨差的不是不能练,而是练了几乎没有进益,甚至不如差的功法进境快,这样时间上就等不起了。
李世瑾也没准备用什么太好的功法,从记忆中筛选了一篇后遗症小的速成功法就开始练,想要在十八年内出成绩,只能速成,别无他法。
这可不是修仙界,没有动辄几十上百年的练法,灵气不足,只怕骨头都白了,也不见有成。
第476章
漯河县, 河口村。
“闺女儿,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快睡吧, 明儿就是你的好日子,可要精精神神的,你娘去的早,这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要闹笑话。”
隔着窗纸, 油灯模糊的光映出一个不清晰的影子,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穿着短卦的老汉隔着门说了两句话, 院子不大, 他的声音也不高,低低的声音中还夹杂着许多感慨, 一辈子苦啊, 就这么一个闺女,可要看着她好。
村子里那后生是他常见的, 早觉得那小子对自家闺女有意思, 就是太木讷,总是隔着老远看, 自家闺女也是,小时候缺了娘, 像是短了人家点儿啥, 柔柔弱弱的, 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自小不爱出门。
眼看着一日日大了,他一个当爹的也不好操心婚事,愁啊,最后还是找了村长那里,才有了点儿着落,放出风声去,那木讷小子总算有勇气上门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对方家里头也是知根知底的,长辈懂事,小辈也没有个尖酸的,是个难得的好人家。
婚事敲定了,但心里头还是不安定,怕是非要看着出嫁了,才能安下心来。
同样睡不着的老汉在院子里踱着步,看到闺女应了一声灭了灯,他这才回屋去睡,明儿可是大事,定要精精神神才好。
房中,灯虽然灭了,心却还是不定。
秀美的姑娘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好像还能看到梦中那人的脸,听到有人喊他娘,说一定要为她报仇。
报什么仇啊,有什么可报仇的,那可是你爹!
她是睡着了又急醒的,梦中着急,睁开眼还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梦中,点上了油灯,看到周围的场景,才发现确实是在家中,想到明天就是成亲的大日子,又觉得脸红。
明明还没成亲,梦里就跟个男人有了儿子,还被那男人抛弃了,还… …这怕不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吧。
难道是某种预示?
一时间,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对明天的婚事也多了更多的忐忑,辗转反侧良久,方才睡去。
次日清晨,一早就是鸟鸣,没看到什么鸟,反正先有喜婆说了这是“喜鹊登枝”的好兆头。
热热闹闹人来迎,吹吹打打上花轿,鲜红的衣裳穿在身上,人也多了一抹艳色,微微勾起的唇角露出些许喜色来,蒙着盖头跟着走了,坐在花轿上,眼角莫名留下一滴泪水来,总觉得有什么忘了。
昨日的梦好像压根儿不曾有过,随着轿子抬起,心却放了下来,好像安定了很多,这一生安稳,不与人愁。
远方的李家宅院之中,正在修炼的李世瑾突然睁开了眼,一条因果断了,细细感知了一下,才知道竟然是剧情中的那一段“艳、遇”,讶然,他还以为这是早都断了的,竟然直到此时么?
曾经也研究过因果,与己有关皆为因果,一种是前因不见,果落于身,所谓的躺枪大约就是这种,别人结怨,自己受到连坐牵连之类。还有一种则是己结前因,后见果报,这种大约也可称之为现世报,因果都在此世展现,不再拖到下辈子或者子孙后代身上,最后的那种便是只结前因,不见果报,便如同那一世他硬生生拖着一个世界的因果到了其他的世界,也是亏了系统保驾护航。
这因果有好有坏,未必都要以斩断而论,好的因果自然能够有好的结果,甚至可能带来功德之类的善缘,坏的因果自然需要快速斩断,无论大小,总不会有益。
但对于修仙者来说,无论好坏,因果都是麻烦事,能不沾身还是不沾身的好。
剧情中那位游医的姑娘,原是因为游医救了原主,结了前因,这才有了原主跟姑娘的缘分之果,而此果又可成为后事因,如此纠葛,会随着日后人际变化而繁复起来,纠缠于身。
李世瑾以为,自己来了之后没有被游医所救,便已经是消了这前因,如此因果已断,没料到竟然是直到此时才断,那姑娘嫁人了?如此算来,这段因果纠葛恐怕不小,不然不会到此时才算了断。
具体如何,李世瑾此时也无从推算,他纵然有着以前的修仙经验,又有阵法辅助,但如今不过一年时间,他也只是练气一层而已,这个层次除了耳聪目明力气大点儿,也没什么神奇。
“这都是个怎么回事儿啊,老太爷修炼也不见不吃饭啊,这位祖宗,竟是把吃喝都断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门外下人一个劲儿地犯嘀咕,一天一顿饭地送,每次都是把昨天的剩饭原封不动拿走。
后来倒是见饭有少,却是引了野猫来,天天到这儿吃饭,正主也不见动的,再后来饭菜怕冷,都放到了食盒里,更不见人动了。
“如今这都快过年了,莫不是还要一气闭关到明年去?”
“谁知道呢?大老爷倒是省心,二夫人都不管事了,咱们两个可别操这份儿心了,主子们的心底谁知道怎么想的呢?”
随着下一辈的年长,他们也不总是关在院中了,老大十岁了,出来便成了大少爷,头上长辈的称呼也都变了变,成了老太爷和大老爷,下人里头的心思也多了,眼看着二老爷这里没什么油水,不如去交好少爷们,以后总能好点儿。
快一年的不见动静,足以让很多人的心思都变了,二老爷的妾室中有两个没生孩子的,耐不住寂寞,又不舍得李家富贵,勾勾搭搭做出丑事来,都被大夫人给发落了。
二夫人是万事不管的,自从二老爷修道,她也开始念佛,手腕上常挂着念珠,除了自家院子和儿女那点儿事,其他的都不管。听说此事,直接把剩下的那三个也都交给了大夫人一并打发出去,倒也没亏待,该给的都给了。
当时哭哭闹闹都成什么样了,不少跟着几个妾室的李家下人一时也是心有戚戚,能走动的都走了,剩下的也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
屋中的李世瑾精神力一扫,大约就知道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在那两个仆人放下饭之后就打开了门。
“二老爷!”
他猛地这么一出门,把下人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有把食盒摔了,动作有些慌乱地行礼,却是好久不曾行礼,行得也不像样子。
李世瑾没有在意,应了一声便去李哥那里走了一圈儿。
镇子上的生活偏安是绝对够的,李哥也没有野心,老老实实经营着自家的铺子,按照祖传的方子制药卖药,因为心存仁厚,常常会给贫老孤寡减些钱,在镇子上的名声极好,心宽体胖,如今已经是有名的太平乡绅了,平日里帮人断个事,调和调和关系,倒比卖药更得他看重。
“你,你这算是修好了?”
冷不丁见到一年都不见的弟弟,正教儿子的李哥还愣了一下,一年时间,按理说人的变化不会特别大,这又不是到外头走了一圈儿,分明就是在家里,房子里关了一年,再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竟是让李哥不敢认。
“哪有这么快,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怎么也要出来露露脸,总不能等着爹问吧。”李世瑾随口说着,他当初没有真的求得李父的同意,万一真问起来,还真是不好圆谎。
李哥也没多想,点点头,顺手把儿子拉过来让叫“二叔”,又对李世瑾说:“这是你大侄子。”
李家的教养模式说不上很科学,就是孩子生下来都是奶娘带,然后男的放一个院儿,女的放一个院儿,各自请先生教些东西,家长当然也可以去看,只是不跟孩子住一起而已。
等到孩子大一些了,基本上就是以十岁为限,男孩儿就会由父亲带着,教一些实际的东西,女孩儿也要开始晨昏定省,再跟着母亲学一些人际关系之类的。
若是以前,男孩儿那是要去科考的,现在倒是不用了,却也不知道这学问该怎么学了,李哥索性就开始教他制药的方子,说到底这才是李家的根本,然后让儿子跟着柜上开始学,就跟小学徒似的,学到一定程度再接触买卖,也不用他亲自买卖,有掌柜的,他们这些做到心中有数就好。
“二叔。”李哥的大儿子叫做李尚,是庶出的,一向规矩,问好也是规规矩矩的,哪怕眼中已经有了很多好奇,却是没有多问一句。
“好。”李世瑾点了点头,也没准备给什么见面礼,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既然要修炼,自然不准备一直在俗世之中打滚儿,现在好好修炼,未来带着李家避过兵祸,以后便好好探索宝船。
穿越多少个世界了,这不是他第一回 得宝,却是第一回得得这么轻易,难免让人心喜,总想好好研究一番,若不是现在的修为实在不能够支撑他做太多事情了,恐怕现在就开始研究宝船了,而不是等到筑基之后。
同时,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一些猜测,那位朋友家中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当然他们肯定是不知道宝船的珍贵,不然也不会随意展示出来,那么,筑基期才能够用的宝船大约可以划分到宝器级别,这是不是说这个世界其实还有筑基期之上的修炼者呢?
第477章
新年的时候, 李父还是出来露了一面,一身深衣棉袍,出来了也就在吃饭的时候坐了坐就回去了。
这种情形已经有几年了,李哥见怪不怪, 见他走了,反而还自在一些,招呼着几个小孩子出去玩儿,大人们在屋里继续吃酒, 总要守岁的。
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礼花,但那都是大城市才能见到的东西,在这种小镇上, 能看到的只有天然降下来的雪花, 屋子里燃着碳炉,门敞着, 棉帘子遮光, 哪怕点了蜡烛也不显得明亮。
镇子小,又偏远, 电线通不过来, 也没人弄这个事儿,如今国内的电厂都是优先军工, 现在农户人家点不起灯的还有呐。
大夫人在外头看着孩子们,二夫人也在。
自从李世瑾铁了心修道, 弄出那副不见人的坚定模样来, 二夫人心灰意懒, 如今见了他也不过是叫一声“老爷”,别的话是再没有了,夫妻两个,见面都没有笑模样。
“你说你,才多大年纪,非要跟爹学,到底能够修出一个什么来啊!”李哥对此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这会儿酒喝多了,又念叨起来,“妻子也不亲,孩子也不亲,到老了可怎么办啊?”
他是真心为了弟弟愁,倒不是说弟弟没儿子,而是这父子亲情也是处出来的,这会儿孩子还小两人就不亲,以后老了能有多少指望?
现在的世道变了,孝子少了啊!
报纸上一天天的新闻,登报离婚的,登报断绝父子关系的,以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却是生怕人不知道一样,什么都要登个报,好像这样才算是光明正大了。
“大哥别着急,再有两年大约能够见一点儿成效。”
修仙本身就是个慢活儿,纵然几十上百年,境界不涨都不见奇怪,更不要说修为停滞的多种原因了,他如今求快,用了速成的功法,过上两年,大约就能够有练气四五层的样子,那时候能够使出一些杀伤力不大的小法术,也能够唬人了。
李哥借着酒劲儿说了两句,见到弟弟心志坚定,到底也没再说。
一过完年,李世瑾就万事不问地再次闭关,再出来又是过年的时候,如此不过三年,大家也都跟着习惯了。
到了第七年夏天的时候,李世瑾被李哥叫出了房间。
因为房间之中有阵法防护,轻易打搅不了,李哥是生生砸坏了大门才进去的,这种诡异状况倒是冲淡了悲伤,让他也对修道之事多了几分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