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守在王氏身边的有几个得用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 其中一位陶妈妈立刻就站了出来应了，她心思活，应着说：“夫人放心， 奴婢亲自去说，还要让人在太夫人和侯爷那里透出话来才好， 免得他们误会大爷。”
吴妈妈也陪在旁边儿， 她是奶大王氏的妈妈，比别的妈妈更得脸一些， 在照顾孩子的事情上，她说的话，王氏都会更信服一些。
听到这话， 心思一转， 看了一眼陶妈妈， 这倒是个聪明的， 这话里头哪里是说怕人误会大爷不孝顺，而是凸显王氏仁爱，不会苛刻前妻留下的嫡子，想来有一阵儿府中又会说王氏的贤德之名了。
王氏的嘴角微翘，话说得愈发好听：“到底也是我的儿子，我怎能不看护着，他那样懂事，我看着也是心怜的。”
吴妈妈也笑着凑趣：“谁不知道夫人最是个善心的，自来后娘不好当，能如夫人这般的能有几个。”
这话一出，满屋子里的人都赞了起来，让王氏唇角的笑容愈发温柔。
“娘，我也要猫儿，我也要猫儿，大哥有了个黑猫，我也要猫儿，要白的！”
三岁的二哥儿跑进来，胖墩墩的身材好像一个会滚的大号丸子，跨门槛的时候看得众人都悬着心，大冷的天儿，后头跟着的奶娘硬是满头的汗水。
王氏吓了一跳，身体半坐起来，见到二哥儿没事儿，已经来到了床边儿，拍了他一下说：“什么猫儿不猫儿的，那东西身上多脏啊，养着不好，还抓人，万一咬着你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立马显出哪个才是亲儿子，也只有对着亲儿子，第一时间想到的才是儿子的安危问题，而非其他。
“不嘛不嘛，我就要，凭什么大哥有，我没有，我就要，我还要比大哥的小黑更好看的，我要一只白的，就叫小白！”二哥儿生来聪明，说话也早，这会儿一长串话硬是半点儿不打磕绊，顺溜溜说出来，还带着故作的哭腔。
王氏又拍了他两下，到底舍不得力气，劝了几句，见他不听，愈发苦恼。
一旁还没来得及走的陶妈妈见状，就说：“若是找个专门的小丫鬟照料着，找了大夫看着，应该是没问题的。”
王氏最忧心的安全问题被解决了，王氏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让儿子养猫的道理，尤其触动她的就是“凭什么大哥有，我没有”，是啊，凭什么，她的儿子也是这永宁侯府的嫡出，争不得世子之位，难道旁的也要相让？
蹙着眉心，王氏把目光投到了吴妈妈身上，吴妈妈身子一凛，这话可不好说，若是赞同，以后有事少不得烧到自己身上，若是反对，当下就得罪了陶妈妈，二哥儿这里也讨不了好，她常在府中走动，自然知道这位二哥儿的聪慧，奶娘都赶走好几个了。
下人，下人，这再得脸的下人在主子面前也都是下人而已。
“想来小心着应该无碍，找小猫，从小调养着，大概会好些。”吴妈妈尽量选择中立地这般说着。
二哥儿眼睛一亮，说：“娘，娘，我的亲娘啊，你就应了我吧，我保证好好养，不会受伤的。”
王氏没奈何，到底还是爱儿子，舍不下宠溺的心，说：“行行行，应了你，你可别晃我了。”
二哥儿欢呼一声，哒哒哒，又跑了出去，奶娘匆匆跟着，来回也就默默行了礼，谁也没在意她，谁知道她能待几天呢？
王氏也没在意，这个奶娘是个老实的，她选人的时候就知道了，自然也不介意对方的木讷，倒是二哥儿身边的翠柳，是她派过去的丫鬟，这会儿留下来跟她回了几句话，说了说二哥儿这几日的事情。
“真是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跟他大哥比。”王氏打发了翠柳跟出去，随口这样说了一句，似乎是抱怨的样子。
吴妈妈没敢接话，如今哥儿年龄都小，远没有剑拔弩张的时候，但以后… …
陶妈妈却是笑意盈盈地跟着说了几句，不外是捧着二哥儿，也不敢太过贬斥大爷，这方面，她们都是谨慎的。
没过两日，陶妈妈就找来了一只白猫，两岁的白猫看着也不大，纯白色的，玉雪可爱，看着就喜人。
□□好的小丫鬟着着嫩黄秋衫，抱着雪白的猫儿，站在那里盈盈一笑，衬着满院子的秋景，真是好看极了，连那飘飞的黄叶都似落花一样浪漫诗意。
吴妈妈暗暗呸了一口，这哪里是送白猫儿，分明就是送丫鬟，二哥儿才多大，这就想着青梅竹马了。
后来一打听，那丫鬟果然是陶妈妈的亲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侄女儿，这就直接进了侯府了。
只可惜，那白猫的命不好，才养了没多久就不见了，后来在荷花池子附近看到了猫尸，二哥儿哭了一个天崩地裂，连侯爷都惊动了，皱着眉表示“不就是一只猫儿吗？”
转天，他就让小厮送了两只白猫来，一个头上一撮黑毛，一个四爪连同尾巴尖儿都带黑毛，看起来也是讨巧。
“这两只猫儿大约是兄弟，怎么都不肯分开的，侯爷原说送一只纯白的来，见了这两个的样子，觉得兄友弟恭，索性都送给了过来，看看二爷喜欢不喜欢。”
王氏已经出了月子，有些精神看这些闲事了，瞅瞅那两只猫，因那黑毛生的讨巧，她也不由得笑了，再看那不过巴掌大小的样子，点了头说：“我看着还行，二哥儿呢？让他过来看看，若是不行，就不许他养了，可是闹得我头疼。”
二哥儿全名叫做肖瑾，本是抱着满心的不情愿过来的，他虽小，却知道猫儿不会无缘无故掉到水里淹死，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迁怒了之前照顾猫儿的小丫鬟桃子，把她撵了出去，后来哭闹，不过是因为这种郁闷的心情很难表述而已。
他到底还是个三岁的孩子，想不到是有人看不惯自己故意拿猫下手，也没有想到更多的阴谋陷害，他只是不高兴自己的猫死得突然而不该。
人来了，第一眼没有看到被小厮抱着的猫儿，看向王氏，扁扁嘴，叫了一声：“娘——”声音中都透着些委屈。
王氏一看，心就软了，纵然再不喜小猫儿，却也没再说什么，哄着他说：“你看，这是你爹爹特意给你找来的两只猫儿，可爱吗？你若是不要，我就给别人养了，说不定你大哥还想要两只猫儿。”
“我要！”肖瑾什么都没听清，一听说大哥要，立马不干了，小孩子都这样，特别讨厌“别人家的孩子”。而因为丧母特别懂事，总被侯爷说“像你大哥多学学”的嫡长子肖誉，就成了肖瑾小小心目中最大的敌对势力。
嚷完这句话之后，他再去看那两只猫，一看就乐了，纯白的猫儿自然没有这种杂毛的猫儿好玩儿，尤其这黑毛生得很是地方，他上前去，小厮立马俯身，让两只猫儿就在他视线之内。
他直接上手要抓，被翠柳拦了一下，好说歹说才没有让他直接碰到这两只没有经过“清洗”的猫儿。
肖瑾这边儿好容易笑了，小厮也松了一口气，王氏特意指了院子里一个据说养过猫儿的三等丫鬟宁儿去照顾猫儿，就此成了肖瑾那儿的二等丫鬟。
宁儿喜不自胜，这样的差事往常是绝对落不到自己头上的，她没什么关系，很难得到好活儿，这次也是事发突然，她又自告奋勇了一下，这才争取上了。
一脸高兴地从小厮手中接过两只猫儿，看着那明显清洗过的毛发，再想到适才翠柳姐姐的话，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少爷养猫是可以养，但不能够为此玩物丧志，能远着些还是远着些。
经过好几番折腾的水真实在有些撑不住，他再怎么有精神力也难过这身体的限制，现在可是困得不行了，要说这两天还真是折腾。
最开始是顽皮的奶兄不知道怎么跑到大街上去了，永宁侯府后面的那条街道在它们的眼中的确算是大了，然后遇到了过来的车子。
差点儿被压死的时候，水真都想把奶兄摁死在地上，然后懊悔自己头脑发热过来救它，没想到因祸得福，被随车的小厮捡了起来，这小厮自然是永宁侯府的下人，知道侯府之中正在找猫儿，还要白的。
纯白的猫儿哪有那么好找，寻常人家的猫儿都是为了抓老鼠样的，毛色怎样根本无所谓，富贵人家总是太多顾忌，猫猫狗狗的都很少养，就怕出什么麻烦，尤其后宅的许多事情说不清楚，比起栽赃嫁祸在能说话的人身上，不能说话的动物显然更好用。
难得见到一对儿白猫，小厮拎起一只的时候，看到那被它死死抓着的另一只，更觉得好玩儿，说：“这还是一对儿呐。”
“府中不是正找白猫吗？我看这两个也差不多，送上去试试。”车子里说话的是侯爷院子里的董妈妈，她在侯府的年头长，又是一直跟着侯爷的，也算有些脸面。
水真和被他死死抓着喵喵叫的奶兄就这样被当做一对儿小情侣到了董妈妈的手上，董妈妈找了人给它们洗了，又确定这两个算是比较省事的公猫，这才送了上去。
本来是想着送一个的，奈何水真就是不跟奶兄分开，他们又觉得这两只猫也挺好玩儿的，索性都送上去让侯爷选。
侯爷小时候也没养过这东西，看了看觉得还行吧，便让人送到后宅哄孩子用了。
这一番波折之后，水真算是进了永宁侯府的围墙，只是这种方式… …
【小胖墩儿，滚远点儿！】
水真喵喵叫着，他的叫声很没有威胁力，所谓的呲牙更像是在卖萌，肖瑾的小胖爪子愈发带劲儿地压了压他的肚子，宁儿怕猫儿爪子抓人，特意拉住了水真的爪子，把他摆出了一个躺平任摸的样子。
莫名的屈辱感让水真的猫儿眼内都有了泪水的莹润，就差要哭出来了，而他根本不知所谓的奶兄则在一旁喵喵叫着【我也玩儿，我也玩儿。】然后摆出了一个类似的姿势，还用爪子撩拨着拍胖墩儿的小肉手，疑惑地抬头看他，好像在问“你怎么不摸我？”
“哈，这个更好玩儿！”肖瑾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比起那扭动着抗拒的小猫儿，这个乖乖等摸的小猫显然更可爱。
被放弃的水真并没有感觉松一口气，越发提起了心，他到底是人，懂得更多，知道刚才那样无论是疼痛还是怎么，都不能够抓人，但是他的奶兄可就真的是猫了，惹急了猫，抓你一爪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宁儿也是着急，她当然看出二爷撸猫的姿势不对，但是人家是主子，她是下人，她哪里有说话的份儿，只能忙着松手去压另外一只的爪子。
就是这倒腾手的功夫，奶兄毫不客气地给了小肉手一爪子，它才一个多月大，爪子没多少力道，但是这后果太严重了。
肖瑾觉得手一疼，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还好翠柳看到他手上没破皮，但即便如此，也还是骂了一句：“好个畜生，敢抓主子！”
奶娘抱着肖瑾，翠柳张罗着哄劝找药，水真忐忑着迎来了一个拿着花木剪子的婆子，宁儿红着眼圈儿按住白猫儿，婆子一点儿没留情，咔嚓咔嚓把它们的爪子都剪了。
钻心的疼让水真都懵了，奶兄更是发出了尖利的叫声，使劲儿想要缩回爪子却不能够，等到被放下的时候，四爪都是血，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白色的毛儿都染红了一些。
水真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是他的爪子上本来就是黑毛，反而血色不那么明显。
“你们以后可听话点儿，那是主子，不能抓的。”宁儿操心着，她生怕两只猫儿没了，她就又要回去当三等丫鬟，谁都能够呼喝一声，可惜她这些话，奶兄都听不懂。
它只知道这些动物伤害它了，它想要躲宁儿为它处理伤的手，还想要抓人，可是已经没了爪子。
几乎连根剪的爪子让它的小猫爪落在地上都疼，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其他。
豆大的眼泪打湿了眼睛周围的白毛，白色沾了泪水显得有些脏，奶兄哭得很惨，发出令人心怜的喵喵声。
水真同样疼，但看着奶兄的样子，很难不心生气愤，人类，有的时候真的是太残忍了。
今天的那一幕他看得很清楚，小胖子皮都没破，他们就要受这样的罪，这种伤，对小猫来说，可能会死吧？
疼也要疼死了。
其实，不应该进来的吧，他本来都想要优哉游哉混过这个世界了，谁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进来了，作为小动物，尤其是这种弱小的存在，被人饲养似乎是好的。
吃穿不愁，住的条件也不错，但… …他其实对这段日子的伙食还是很满意的，这里喂的都是干净的熟食，比外面的剩饭泔水好多了，只可惜这些人，可要比外面的人更难躲了。
“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疼了，一会儿就好了，这还是我上次被罚用的药呐，效果可好了，抹上就不疼了。”宁儿心疼地给它们上药粉，被奶兄呲了也不气。
水真就乖多了，老老实实被上了药，他的爪子上都是黑毛，那婆子剪的时候压根儿没仔细看，他伤的要比奶兄更重，肉都剪掉了几块儿，血也留得更多。
这一晚上疼得都没办法睡，奶兄喵喵的叫声更是连绵了一整夜，水真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它根本听不懂，只知道【疼啊疼啊】地叫唤。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修炼呢？水真最后用精神力催眠了奶兄，让它总算能够安静养病。
肖瑾被猫抓了，虽然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因为皮都没破的关系，王氏后来知道也只是略有不悦，但宁儿还是被赏了十板子，让很多人认识到了伺候猫也不是好差事，之前还说酸话的人算是彻底没有了。
小孩子的性子，风一阵儿雨一阵儿，肖瑾很快被新的小伙伴吸引了心神，忘了两只不听话的猫儿，给了水真充足的养伤时间，也让他能够安静思考一下以后是走是留。
第527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 滴水成冰的冬天马上就要到来，即便背靠侯府，但想要如同之前那样生活显然也有了难度，寒冷的天气对野猫来说是最难度过的。
爪子上的伤渐渐好了，到底还小， 恢复力强， 奶兄蔫了一段时间， 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当三脚猫（总有那么一只脚倒腾着不敢落地，能够缓解伤痛）。没了小胖子的骚扰， 伤好了之后又忘了疼， 总是过来跟水真打闹，水真开始懒得搭理，后来发现奶兄竟然叼回来一只老鼠之后， 他吓了一大跳。
猫抓老鼠这是天性啊！
不过，奶兄显然不知道这是能吃的， 它从小吃的就是人类的食物， 进了府之后更是天天熟食，根本不知道活物有什么是自己食谱上的， 抓过来之后玩儿了一阵儿就把老鼠咬死了，还废物利用地把死老鼠送到了宁儿的床边儿。
可想而知早上宁儿起床会是怎样的惊吓。
水真不厚道地偷笑，或许宁儿会庆幸她收到的只是一只死老鼠？不知道等她知道这是猫儿表示感恩的方式， 会不会奇怪为什么只收到一只死老鼠。
永宁侯府的食物充足， 味道大约也不错， 那老鼠养得皮毛水滑的， 哪怕是横尸地上，看着也不是那么丑陋。
从这一只死老鼠开始，奶兄好像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总能够找到一些小虫子。
这样冷的天气，有些虫子大概还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水真的见识都不能够完全叫上名字，被它翻出来玩弄一番，然后弄死放到宁儿的床边。
宁儿从死老鼠受到惊吓之后，再见到体积不够大的虫子尸体，显然就没有了多少害怕。
“啊，这是蚕蛹，我吃过的，剥开茧子，里面的虫子是能吃的，比鸡蛋还好吃。”
农家长大的宁儿年龄不大，经历却不少，在被卖掉之前，她先经历了蝗灾和荒年，蝗灾的时候吃过蝗虫，荒年的时候啃过树皮吃过土，连土都吃了，若是找到什么虫子，一并吃了也就不奇怪了。
养伤的日子并没有太久，宁儿挨的板子不算太重，若是每次板子都要打死人，永宁侯府的下人也不会那么踊跃入府了。
水真见过一个叫做春杏的小丫鬟来看她，还带了药来，说是求了吴妈妈给的，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儿话，等到宁儿身上的伤好了，两人已经跟亲姐妹一样了，因为春杏大一些，就被叫做了姐姐。
水真是见过春杏的，那个曾经把它和奶兄捧在手里的小丫鬟，他的另一个奶兄，纯黑的那只猫，就是跟他们一起的那个小厮带走的。
这么说，对方大约可能也在侯府之中了？
早就听说过永宁侯府的大少爷养了一只黑猫，但是水真一只没有想过那黑猫可能也是他的奶兄，实在是因为这种可能性太小，但，也还是有一丝可能的吧，哪天应该过去看看。
人都是有惰性的，因为少了小胖子的骚扰，日子舒坦了，水真又懒得走了，日常享受着干巴巴还没长开的小丫鬟顺毛喂食，似乎一下子成了猫中贵族的感觉，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