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35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谢征不清楚她酒量,看她喝得豪迈,以为她酒量不错,到此时也不知她脸上的红到底是被辣的还是醉的,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把茶壶推向她那边:“你喝点茶解酒。”

  樊长玉这会儿脑子有点迟钝,想了半天才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是在笑话自己酒量浅?

  她固执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虎着脸道:“我酒量好着呢!我爹能喝一坛烧刀子,我能喝半坛,这点清酒算什么!”

  谢征眼睁睁看着她把那杯清酒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一双杏眸越睁越小,最后脑袋一点趴矮几上睡着了。

  谢征:“……”

  那小孩也是个吃饱了就犯困的性子,抱着她姐姐给的压岁红封呼吸早就绵长了。

  这除夕夜守岁,竟只剩谢征一人还醒着。

  檐下的灯笼将纷纷扬扬的落雪洒上一层暖光,远处的街巷里传来谁家燃放爆竹的声响。

  谢征看向趴在矮桌上睡得正香的女子,她映着火光的半张脸红扑扑的,光是看着便让人觉着,指尖触上去的温度应当极暖,也极软。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拿过桌上的酒坛子,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腿半曲,一只手搁在膝头,姿态闲散,执杯浅饮一口,望向门外的雪景。

  可能是离火塘子近,也可能是檐下的灯光浅暖,这一刻他心底前所未有地宁静。

  锦州之战后的第十六年,他终于又知晓,原来年是这样过的。

  半坛酒水叫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下了肚,他眼底依然不见半分醉意。

  子时,镇上烟花炸响,他看向矮桌那头听到声响只发出一声梦呓又沉沉睡过去的女子,浅声说了句:“新年欢喜。”

第32章

  烟花过后,远处的街巷里,爆竹声还在断断续续炸响,夜色里隐隐传来一两声犬吠。

  谢征手半握成拳在樊长玉趴着的桌边轻轻敲了敲:“醒醒。”

  醉酒和困意加持下,樊长玉只含糊应了一声,脑袋在自己手臂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继续睡沉了。

  眼见是叫不醒她了,谢征迟疑片刻后,起身走了过去,把人扶起来准备抱回房间。

  这一番动静倒是让樊长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两腮依然带着坨红,一时间倒也让谢征分不清她是醒着的还是醉着的。

  他扶着她一只手臂,以防她摔倒,问:“能自己回房吗?”

  樊长玉歪着脑袋打量他,头发因为刚才睡觉的姿势变得有些毛剌剌的,看起来又呆又乖,眼神茫然,像是还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谢征先是一怔,随即移开视线,皱眉道:“都不清楚自己酒量也敢乱喝。”

  他拽着她一只手打算把人半扶起来,却听见她在口齿不清地嘀咕什么。

  谢征听不清,只得把侧耳凑近几分:“什么?”

  樊长玉意识压根就不清醒,脑袋一点一点的,在谢征凑近去听她说话时,她脑袋刚好又一次垂下,唇浅浅擦过他脸颊,脑袋正好埋进了他颈窝里,一双本就茫然困倦的眸子也合上了,压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谢征却整个人僵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风声,雪声,篝火燃烧的声音都停了。

  她毛茸茸的头顶就抵在他颈侧,呼吸声绵长而清浅,看样子是睡熟了。

  谢征好半晌都没动作,直到边上传来一道弱弱的嗓音:“阿姐?”

  谢征侧过头,就见长宁似乎刚醒来,一手还抱着她的红封,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惑看着他和樊长玉。

  他瘦长的手指轻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碎发垂落在额前,眸色在灯影里漆黑沉静:“你姐姐睡着了,别吵到她。”

  长宁乖乖点头。

  谢征指了指一旁的油灯,道:“拿得动油灯吗?”

  小长宁更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两手捧着油灯走在前边,谢征一手穿过樊长玉腋下,一手穿过她膝弯,把人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在了长宁身后。

  樊长玉把他从野地里背回来过两次,他却还是头一回抱起她。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减些。

  是了,短短两月,她经历的是双亲亡故、竹马退婚、大伯抢她家产,再往近了说,这两场刺杀也足够普通人胆战心惊一辈子。

  她表面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依旧早出晚归挣钱养家,饭桌上也从来不见她食不下咽,哄她胞妹时还会跟那小孩一起嘻哈玩闹。

  从前谢征觉着是她心大,这一刻却突然觉得,也许……她并不是心大,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伤感难过而已,所以努力挣钱,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敢让自己生病,也不敢让自己一蹶不振。

  因为她妹妹只有她能倚仗了,她不能倒下。

  从堂屋去北屋的路不长,在黑暗与灯影的交错中,谢征心头却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到了北屋,长宁身量不够,不能把油灯放到桌上,就先把油灯放到了一张圆凳上。

  谢征把熟睡的樊长玉放到了床铺上,长宁就蹬蹬蹬跑过来两手抱住樊长玉脚上的鞋子,使劲儿往后拽,帮她姐姐脱鞋。

  小孩铆足了劲儿却还是不得章法,谢征道:“我来。”

  他帮忙脱下两只鞋,本想就这么帮樊长玉盖上被子,长宁却道:“阿姐的袄衣还没脱。”

  谢征指尖微顿,哄小孩说:“你阿姐睡着了,脱袄衣可能会弄醒她,让她就这样睡吧。”

  长宁这才作罢。

  他给樊长玉盖上棉被时,小孩也踢掉鞋子爬上了床,像个小大人一样帮她姐姐掖了掖被角。

  谢征等小孩也躺下了,才把油灯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回过头看了一眼床帐那边,昏黄的灯火下,樊长玉脸上带着醉酒的薄红,睡相乖巧又娴静。

  他突然就想起了他教她大胤律法的那一晚,她背律令背睡着了,趴在书案上,在睡梦里哽咽喊出的那一声“娘”。

  心头那股陌生又奇怪的情绪又升了起来。

  “姐夫?”

  长宁见他一直盯着这边,眨巴眨巴眼唤了他一句。

  谢征回过神,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的事,别告诉你姐姐。”

  小长宁很迷茫:“什么事?”

  谢征沉默了一息,想着她那会儿刚醒,或许没看见,便道:“没什么。”

  他准备拂灭油灯时,小孩道:“姐夫你回屋不用灯吗?”

  “不用。”

  话落,油灯已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征在一片暗色中步履从容离开了房间,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回房前,把还在火塘旁的鸡笼子里的海东青也带走了,进屋后点上油灯,研墨将白日里没写完的那封信写完,随后才放进一个竹筒里,绑到了海东青脚上。

  海东青翅膀和脚上的伤已养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因为没有出去飞,每日还有一大碗鲜肉碎或内脏吃,整只隼都圆润了一圈。

  谢征抬臂让海东青跳上来时,感受到小臂上的重量,眉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送完信,在外边飞到天黑再回来。”

  海东青一双豆豆眼下意识瞟向堂屋那边那个装肉碎的大碗,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骤冷,才赶紧煽动翅膀飞向了深沉的夜幕里。

  谢征在海东青飞远了后也没进屋,而是负手站在檐下看了许久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往下落的大雪。

  让赵询买粮时,他就预料到了官府那边终究会注意到。

  前些日子赵询来见他,他已让赵询把粮食先送去自己指定的地方,海东青送去的这封信,便是让他旧部去运粮的。

  魏家人想不费一兵一卒除去自己,再接手他徽州的十万兵马,算盘是打得极好,可他既没死,那父子俩的好日子便也到头了。

  数月之前突然传出的关于十六年前锦州之战的风言风语,他原本还不信,但他那位好舅舅得知他在暗中查锦州一战后,直接在战场上设套欲谋他性命,无疑不是坐实了那一谣言。

  拿回徽州兵权之前,还得借魏家人之手,先把他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钉给拔了。

  想到自己认贼作父十六载,谢征挑起的嘴角就满是嘲意。

  如果那个女人在得知他父亲死讯时,没有选择随他父亲而去,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养于魏严之手,也不用认贼作父十六载?

  他沉沉闭上眼,屋檐下的灯笼将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樊家那两姐妹来。

  有那么一瞬,谢征其实是有些羡慕那个小孩的。

  他幼年遭逢变故时,同她差不多大小,但谢家大厦一倾,他身后再无人可为他庇风雨。

  那个小孩多好啊,没了爹娘,却还有一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姐姐……

  再睁眼时,谢征眸底所有情绪都已沉寂了下去。

  他转身回房,褪下外袍刚躺下便觉出枕头底下不太对劲儿。

  他坐起,拿开枕头,瞧见放在枕下是一个红封时,俊美的脸上明显有片刻错愣。

  压岁钱。

  岁同祟,民间都说压岁钱可以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这是那女子给他放的?

  谢征拆开红封,里边装的是几个银锞子。

  每一个的分量都不到一两,但此刻拿在手中,却只觉沉甸甸的。

  谢征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收到过压岁钱了,父母离世后,他唯一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外祖母在世时给的。

  魏严冷血刚强了一辈子,别说他这个外甥,便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他都未曾假以慈色过,自然也不会在年节里让人给他们准备红封。

  谢征仰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拿着一枚银锞子放在眼前借着烛光静静端详,漂亮的眉眼间多了几许其他情绪。

  她父母亡故,此后也无人再给她压岁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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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樊长玉醒来时,只觉脑袋有些涨涨的。

  醉酒的缘故,她起得有些晚了,长宁都已不在房内。

  她慢吞吞爬起来,发现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但醉后的记忆再怎么想也是一片空白。

  不过她还能回房的话,要么是她自己走回来的,要么是被言正扶回来的。

  樊长玉想想后者就觉面上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