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他说着用力按其中一名同伴的人中。
那名叫樊长玉一棍子敲晕的亲卫悠悠转醒,看到谢征面沉如水站在跟前时,吓得连忙跪了起来:“侯爷,属下该死!”
谢征打量着台阶处断裂的竹棍,眸底似覆上了一层霜色。
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来这里的要道都被他的人封死了,未免惊扰老妪,他才只带了三名亲卫。
到底谁有这般本事,避开山口的骑兵潜进来?
他眼底压着被冒犯的薄怒:“何人劫走的她?”
亲卫惨兮兮道:“是那位姑娘打晕的我们。”
谢征不由一怔,好看的眉头皱起,神色怪异道:“她为何要打晕你们?”
亲卫道:“属下也不知,那位姑娘醒来就说肚子疼,属下看她虚弱,便让那老妪搀她去茅房,谁知她回来时,突然就一拳打晕了安子,又抢过那老妪手中的竹棍敲晕了属下。”
跟着谢征外出的那名亲卫察看完几间屋子出来道:“那老妪也不见了。”
谢征稍作思量,便明白过来樊长玉定是误会了什么,把他们当成了歹人,才会带着老妪一起逃。
他问:“本侯离开期间,院子里发生过什么?”
被樊长玉一棍子敲晕的亲卫想了想说:“山口处的斥侯前来报过信,说蓟州府兵又在试图搜寻这座山,但侯爷您当时出去了,属下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继续守着,不放蓟州府兵进山。”
谢征垂眸低语一声:“原来如此。”
她定是那时候就醒了,发现院子里的人穿着兵服,却同蓟州府官兵不是一派,误以为他们是贼人。
恰在此时,又一名斥侯驾马从小道上赶来,滚落马背就地半跪抱拳道:“侯爷,您昨日救的那姑娘背着一老妪往山下去了,要不要拦?”
谢征抬眸看向漫山的雪色不语。
为了剿灭逃去岩松山的那群山匪余孽,他带来的这一百轻骑大部分人马都拨去了岩松山。
这趟赶回来,本也是以为她陷入险境,如今她已安全,前线战事紧急,蓟州又多了李怀安这双清流一派的眼睛,他也的确不该多留了。
他道:“撤走守在山口的人马,回卢城。”
斥侯领了令翻上马背去传递消息。
院内几名亲卫修整片刻,去不远处的松林里牵来了几人的战马。
谢征翻上马背时,看了一眼下山的方向,心口到底是萦绕着几分不甘,他贴上此番领兵来源时便准备好的半张人.皮.面具,对几名亲卫道:“尔等先撤,我去去就回。”
言罢已一扯缰绳朝着下山的道奔去,留下几名亲卫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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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背着老妪走在道上,忽而听得杂乱的马蹄声往山上来,也不知是山匪假扮的官兵还是真正的蓟州府兵,衡量一番后,暂且背着老妪躲进了道旁的松林里。
为保周全,樊长玉对老妪道:“婆婆,您先躲在这林子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如果当真是官府的人,我再回来接您。”
老妪抓着樊长玉的手连声让她小心。
樊长玉拿着树枝一边往林子外退,一边拂去她留下的脚印,到了大道上正要去探前方山口还有没有官兵时,身后却又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这次的马蹄声很单调,听起来只有一骑,来得却奇快。
樊长玉刚想一头往松林里扎,那一人一骑便已出现在视线里。
樊长玉怕引着这人进松林找自己后,会叫他误打误撞找到老妪,想着反正只有一人,自己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制服他,咬了咬牙便直接继续往前跑。
盘山官道崎岖,从这半山腰甚至能看到山脚。
樊长玉发现山脚的官道上果真有一队打着蓟州旗的官兵往山上来时,几乎是喜出望外,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山脚下的蓟州官兵闻声往半山腰看来,很快有人回应她:“姑娘莫怕,我就这带人来救你!”
樊长玉这才瞧见那乌泱泱一群官兵里,还跟着个穿天青色儒袍的男子,竟是那天好心载自己的那青年。
这遥相对视的一幕落到驾马而来的谢征眼中,委实有些刺目。
他脸上贴着刀疤人.皮面.具,又罩住一只眼,熟悉的人见了都难以认出他。
距樊长玉只有几丈之遥了,他却还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冲过去时,他伸手就要把人拎上马背。
樊长玉反应极快,避开他抓来的手后,也不走大路了,直接朝着盘山官道一侧的陡坡滑下去。
这陡坡下边就是盘山官道的下一段路,无论如何比骑马绕一圈跑下去快。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追着她的那名假官兵竟然也会弃了马,跟着她一起往下滑。
第63章
樊长玉听到动静的时候回头一看,头皮都险些要炸开。
倒霉的是她衣服还不甚被陡坡上的一段树枝挂住,她用力一扯,总算撕碎了那块布料,但身形受力跟着一颤,揣在怀里的鹿皮护腕不慎掉落出去,往下滚出一段距离才叫一丛积着雪的树杈给拦下。
樊长玉在护腕掉出去的时候,心口莫名跟着一紧。
那是言正送她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她想也没想,直接奔过去捡护腕,岂料落雪和针叶覆盖之下有一地洞,她踩过去时脚下瞬间落空,整个人都往下掉。
樊长玉左臂受伤,右手又抓着刚捡回的护腕,几乎无力攀援,好在后领突然一紧,她像只大猫似的被人拎着衣领拽住了。
洞口边缘的枯枝碎石落尽地洞里,半天听不见回响,里边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
樊长玉心中难免也一阵后怕,她扭头看着追上来的那独眼男人,他身形倒是挺拔,就是脸上有一道从左眼横过鼻梁,延伸至右半张脸的狰狞刀疤,光是看着就怪可怕的。
她抿紧唇角同他对视着,像是一头极力逃跑却还是被人抓住了的豹子,满眼不甘。
男人单手拎着她后领也不显吃力,周身气息冷沉,见她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对鹿皮护腕时,眸光微滞,突然冷嘲般开口:“为了这么个东西,命都不要了?”
他嗓音压得极低,听起来沙哑得厉害,像是喉咙受过伤。
樊长玉心说她事先也不知道这枯枝落雪下边会有个地洞啊,嘴上只狠声道:“与你无关!”
她只有右手能用,樊长玉也不管自个儿还被人拎着,把那护腕努力往衣襟里塞,想着腾出右手方便应对。
对方发现了她的动作,眸色深了几许,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樊长玉暗忖这人怎么还怪八卦的,她已空出了右手,道:“自然!”
说话分散他注意力的瞬间,她右手已伸到领后,反抓住了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整个人也借力转了个身,脚蹬着地洞的岩壁就要往上攀。
比起小命被拿捏在旁人手中,肯定是自己掌握主动权才更安全。
怎料对方发现她的意图后,顺势往后一倒,这股力道直接将樊长玉整个人带了出去。
樊长玉砸到他身上,被他身上坚硬的甲胄硌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对方一个翻身压在了地上。
这样完全压制的姿势让樊长玉浑身汗毛直竖,怒急喝道:“滚开!”
对方一手摁着她右手手腕,一手避开她脱臼的左手压着她肩膀,半支起身体看她,两人中间隔着不过一尺的距离。
樊长玉恨恨同他对视着,胸口因为喘.息和怒意起伏得厉害,加上她方才塞进去的护腕隆起的弧度更甚,在此时倒多了几分勾人心魄的别的意味。
但制住他的人似乎半点没起旁的心思,他盯着樊长玉,完好的那只眼睛出奇地好看,瞳仁漆黑望不见底色,本能地让人觉着危险:“山下那小白脸是你什么人?”
樊长玉怒火中烧压根不回话,只一味挣扎,却让自己被摁得更紧,一侧头发现他摁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食指上有一圈很新的牙印。
之前在老妪家中,门外那两个假官兵的谈话浮上心头,她心道难不成他们口中的主子是这人?并不是那个被她戳了好几个血窟窿的瘪犊子?
所以她是被这人救了的?
樊长玉挣扎的力道一弱,忍不住打量起眼前这人,只觉他那只黑漆漆的眸子莫名熟悉,忍不住喝问道:“你是谁?”
男人沙哑出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樊长玉在心底算着官兵赶来的时间,拖延时间把头偏向一边,不再同他对视,道:“我不认识他。”
男人嗤了声:“不认识,你在江上还拿命护着他?”
樊长玉只觉这人实在是奇怪,道:“我被山匪追杀,路上遇见他的马车,他好心载我一程。后来山匪追上来,我便带着他一起逃了。”
摁着她的人手上力道松了几许,垂眸瞥过她衣襟里露出一截的护腕,漫不经心问:“你这般珍视,谁送的?”
樊长玉只恨自己身上有伤,又太久没吃东西饿得快没力气,不然怎么可能被眼前这瘪犊子制住,只能一边盼着官兵快些来,一边冷声同他周旋:“一个很重要的人。”
想起言正,心口莫名有些发涩。
对方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怔了一瞬,看着她隐隐有红意的眼眶,问:“有多重要?”
樊长玉没忍住骂道:“关你什么事?”
松树上的积雪受震,大片大片落下来,谢征护着人就地一滚,一只手按在她后背收紧,像是趁机用力抱了一下她。
樊长玉哪能放过这绝佳的逃跑机会,脑门在他下颚用力一撞,趁对方抽手去捂下颚时,爬起来抬脚就踹。
谢征敏捷躲过,那狠劲儿十足的一脚踹在了一旁碗口粗的松树上,树上的积雪塌方一般往下坠。
樊长玉心知已失了再次下手的机会,没再恋战,借着这一刻的遮掩,拔腿就继续往下方的官道跑。
几番交手她已摸清对方武艺高强,她如今有伤在身又体力不支,只凭一腔怒火冲过去,无疑送上门给人羞辱。
她还得活着回去找长宁,不能意气用事把自己折在这里!
谢征从雪地里坐起来,单手捂着被樊长玉用力撞过的下颚,松树上抖落的积雪砸了他满身,唇齿在被撞时磕到了,溢出了点淡淡的血迹。
他看了一眼樊长玉跑开的方向,听着逼近的大片马蹄声,终究是没再去寻她。
锦州战事紧急,他作为主帅却出现在蓟州,叫李怀安认出他,无疑是给李党递了把柄。
他虽同魏严反目了,但从前毕竟替魏严做过不少事,李党不可能拉拢他,只想看他和魏严斗得两败俱伤。
而且……知道了她对他并非厌恶至极,便够了。
至少,她还这般珍视他给她的东西,说他是很重要的人。
不放心谢征独自前来的亲卫驾马寻了过来,沿着盘山官道处下滑的痕迹找到他,见他独自坐在一颗雪松下,身形寂寥似一头孤狼,终究还是开了口:“侯爷,蓟州府的官兵马上就到了,咱们走吧。”
谢征浅“嗯”了一声,走回官道,翻上马背后,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被松林掩盖住的盘山官道,一夹马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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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一路狂奔到了官道上,总算是同从山脚下沿着官道一路盘旋而上的官兵们遇上了。
樊长玉看着风里飘飞的蓟州旗和这百来十号人马,确认他们真是官兵后,总算是得以松口气。
李怀安和几个官兵迎上前去:“姑娘,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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