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九
岁杳:“你不就说了陆师兄在装么,但这世上总归没有全然完美的人,装就装了,至少人家是往好的装。”
魔头愣是给她气笑了,眼珠子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如果是你,你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心思都是笑话,你被一个比你年轻的人愚弄,并且彻底从头脑发昏的迷恋中清醒过来。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做?”
岁杳其实心里潜意识地压根没接受“陆师兄会报复自己”的这个可能性。虽然魔头与陆师兄共用身体,自然也会知晓陆师兄的想法心思,但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莫名感觉,陆师兄并不这么做。
片刻后岁杳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点危险,不够警惕。
她抬眼看向气得不轻的魔头,道:“陆师兄要真想伤害我还挺难实施的,我们中间有两道血契,他顶多揍我两拳。”
陆枢行盯着她看了一会,像是在确定她并没有开玩笑。
他上一秒明明还在暴怒,下一秒突然莫名其妙开始大笑起来。笑得岁杳下意识地挥手给房间施加了隔音法障,生怕淩霖又杀回来连夜将他们赶出医馆。
岁杳皱眉,“又怎么了?”
魔头笑得愈发疯狂,刚处理好的伤可能又要崩开,岁杳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想要制止住他。
“!”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推行至医馆的床榻上。张口想要骂人,下一秒所有动作竟是被死死桎梏住。
陆枢行收敛了些许癫狂的笑意,还有心情往她颈后垫了个软枕。
“你看,血契也没有用。这些事情如今我能做到,那白天的陆枢行,也能做到。你该不会真以为,那蠢货所谓的报复是要打你吧?”
魔头松开了一些手上的力道,低下头,视线扫过身下人脸上难得有些错愕的情绪。
“……”
陆枢行似是叹了口气,又或许没有,他目光沉了片刻,蓦地收回所有力道,将岁杳从床榻上拉起来。
“所以我说,别天真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被定义为‘伤害’的。”
陆枢行不再看她,他起身彻底离开岁杳身边,行至窗沿边打量着漆黑一片的夜色。
他的声音也如同蒙蔽在一层黑夜之中。
“那些打着所谓‘爱’的名义,而产生的嫉妒欲望,比伤害本身更加可怕。”
第51章 物理麻醉罢了
陆枢行面对着窗口之外, 好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看见岁杳坐在床沿上,垂眼似是陷入思绪。
魔头顿了一下, “吓到了?”
岁杳:“我只是难以想象能够听见这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魔头短促地嗤了一声。
岁杳坐在床上沉思片刻,又道:“其实, 我一直以为陆师兄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听到这话,陆枢行更是直接翻了白眼,“现在幻想崩塌了?我早告诉过你,他是个虚伪的人。”
岁杳突然抬起头,她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对方看, “所以照这么说, 你现在对我也有世俗的欲望?”
“……”
“咳咳咳咳咳!!”
陆枢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试图凶神恶煞地瞪人,却发现下一秒岁杳脸上的神情更怪了。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她仔细打量着魔头,“毕竟你不是痛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么,没想到你竟然对我……”
“没有!”
陆枢行怒声打断她,“这是那个蠢货的身体反应, 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跟我说出这种话来的?!”
岁杳:“既然不是你的反应,那你生什么气?”
魔头:“……”
魔头被气得够呛, 指着她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又是片刻, 重重一甩袖子直接翻窗而走。
岁杳挑眉,步行至窗边朝外说了一句:“淩霖说半夜乱跑要罚钱的,这里是医馆,不是在宗门。”
“别管!”
夜色中传来陆枢行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也别跟过来!”
岁杳耸耸肩, 抬手关上窗, 却没锁上门,算是后面给魔头一个台阶下。
她盘腿在床边的一处软塌前坐下,开始思考起后面该怎么走。
说实话,在岁杳原本制定的一系列计划中,没有一条是有关于“若是与陆枢行发生超出同门情谊之外的感情”该如何应对的。
早期的陆枢行是高岭之花那一挂的,令人心生敬仰爱戴,却难以有任何亵渎之心。可今日魔头的警告却不得不让她多长了个心眼,万一陆师兄到时候真的因爱生恨,做出什么报复举动来,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懒得应付魔头的时候岁杳可以直接给人下药,麻倒睡一晚上就省事。但对于白天的陆师兄,她一时半会还真不想到什么有效手段。
——“可师妹眼中,从未真正地有过‘我’,不是吗?”
不可避免的,岁杳回想起在那时的雷霆万丈之中,那人满身是血朝自己看过来时候的神情。
她还从未见过陆师兄这样狼狈,甚至有些……落魄的卑微。可这个时候的陆师兄,分明还未堕魔,甚至未出现任何暴动迹象,他本应该继续当那个宗门里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
魔头说陆师兄一直只是在扮演正道首席的角色,他实际上是凉薄肃杀之人。那么,在那个时候,当陆枢行说出那句“原来那些自以为证据的喜爱与真心都不是给我的,我只是他顺带的附属品”的时候,若他在那一刻是出于本心而非强装,又该有多难受?
岁杳为数不多的良心有点隐隐作痛。
是不是该跟陆师兄道个歉,然后把话说开了?
可万一他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心态发生了转变,道歉不仅没用反而还火上浇油,又该怎么办?
何况这人藏得深得很,他还有世俗的欲望!
“……”
岁杳绷起脸,姿态由原本的随意转变成正襟危坐。
……
就这样等了有将近小半个时辰,医馆房间的门重新被推开,魔头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神情难看地走进来。
他低下头看见盘坐在软垫上的岁杳,不知为何脸色更加阴沉,磨着后槽牙道:“你倒是自在得很。”
“我有个问题。”
岁杳自动忽略他的不满,屁股挪着离一身寒气的魔头远了点,才道:“你早年,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求而不得的东西?”
“哈?”
陆枢行下意识不屑道:“我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可不好办啊。
岁杳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又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将来离开宗门后,就回去继承你那有钱爹的家业,或者是随便做什么云游散修,就不要再当正道人士了?”
“你到底在说……”
而另一边,魔头终于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你让我帮你想办法去泡我自己?!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敢的,啊?我现在还没死呢!!”
“话也别说得那么难听。”
岁杳还算是好言好语地劝他,“我帮你,是同门一场的情谊而已,你不要因为自己产生了世俗欲望就看什么都是这些。”
“我产生什么……!”
陆枢行那双眼珠子又开始充血,神情几度扭曲,甚至又有欲翻窗而走的倾向。
可他最终狠狠磨牙,半晌,竟是盯视着岁杳冷笑一声,大步朝着她走过来。
“好,我先前的警告你不当回事是吧,今天我倒要看看……”
岁杳随意张口道:【定身。】
陆枢行身形在原地顿停一瞬,但只是一息之间,他再度狰狞着向前逼近。
“哼,说起来,我倒是还要感谢那伪君子提前破境元婴。如今就算是有血契傍身,但差了一整个大境界,你这张嘴又能将我如何?”
岁杳:“你知道吗,有些手段看似简单粗暴,但它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真的很好用。”
陆枢行手臂肌肉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屏住所有气口,眯起眼睛留意房间中任何可能藏匿药粉的地方。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岁杳,“事不过三。我如今已产生抗药性,这种蠢方法你当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用?”
又过了片刻,陆枢行耐心耗尽,干脆直接封闭了自己身体气口,狞笑着大步逼近而来。
他抬手握住岁杳肩膀。
却见下方那人竟是不躲不避,甚至主动牵起他一只手,扬起白净的脸,唇角微弯十分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模样。
“……”
陆枢行猩红的眼瞳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岁杳:【棍来。】
“?!!”
“……”
一声闷响过后,岁杳已经开始逐渐熟练地捞起魔头栽倒下去的身体,往旁边床榻上一放。
还是这玩意好使。
她将手中足有大腿粗的棍棒扔到地上,还算是好心地给魔头后脑勺撒上了止血的药粉。
既然他都说如今是元婴修为,想来这点小伤也很快便能愈合,顶多就是昏睡得久一点罢了。
岁杳摇摇头在心中赞叹自己,真是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她果断将魔头丢在一边,抓紧夜晚的精华时间开始修炼。
……
在将空气中的残余灵气吸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岁杳的神识府中出现一丝波动,是从她绑定的那把剑上传来的。
岁杳睁开眼睛,从储物袋中将长剑拿出,摆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