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刚结完婚就转头去隔壁的离婚窗口吧?再说了,想想就因为上个世界没让戚重求婚成功,这个世界的聂光好像就把结婚当成了执念。
她记得前两年,有一次聂光出国比赛,还想拉她去当地做婚姻登记,被琳琅以国内法律不承认这边的结婚证为由拒绝了。当时她就应该看出几分端倪的,这家伙对结婚是真的很执着。
要是真不让他成功,谁知道下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琳琅就决定,不如让聂光把婚礼也办完,彻底了了他的心愿。
总算系统确实没出什么问题,好感度满了,她也可以顺利离开了。
……
琳琅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拎着袋子捡垃圾的男主,忍不住问系统,“这就是你说的魂魄壮大之后‘不会太惨’?”
上个世界的聂光很惨,但也没有沦落到去拾荒的程度呢,好歹是在灯红酒绿的地下拳场打拳,金钱方面没有短缺过,要不是为了给牧小可的母亲治病,又为了她欠下太多人情,即使是在那种环境,聂光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系统艰难地为自己挽尊,“至少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挺高。”
“是啊,世家私生子,身份是够高的。”琳琅讽刺。
“但是他哥哥马上就要狗带,然后他就可以认祖归宗了。”系统解释。
琳琅不屑,“那回家之后他的处境变好了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毕竟正室夫人刚刚死了儿子,就发现丈夫把外面的野种接回了家,哪里忍得了这个?
她明面上对任泽霖冷嘲热讽,不给一点好脸色,背地里更是用尽手段地给他使绊子。
任泽霖在学校里人缘好,她就让人散布各种不堪的流言。任泽霖倾慕校园女神萧宜珍,她就让自己的娘家侄子去追求她。任泽霖进了公司实习,她就安排人给他捣乱,让他做什么错什么,很快就惹来董事会的不满……
总而言之,作为出生就带着原罪的私生子,任泽霖的人生道路艰难坎坷,充满了各种陷阱和阻碍。即便最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上位,接手了任家偌大的家业,实际上却依旧被所有人看不起。
此情此景,琳琅只想问系统一句:“这样高贵的身份,给你你要不要啊?”
系统只能弱弱地道,“下个世界一定会变好的。”
琳琅也知道这时候跟系统较劲没有意义。因为这些都不是系统能够决定的,它每次获取小世界的命运线,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所以只有琳琅要进入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在那之前,它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能以常理来推断。
说到底还是她任务做得不够快。
琳琅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矿泉水一口喝干,然后朝任泽霖走过去,将手里的瓶子放进了他的袋子里。
任泽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他的头发估计很久没剪了,额发长得遮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配上苍白的皮肤、苍白的唇色,无端地显出一种冷漠阴郁。
“谢谢。”他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然后再次垂下了头,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翻找面前的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开启!
第五卷 世家私生子·惧
第65章 生活助理
任泽霖再抬起头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拎好自己的袋子,前往下一个垃圾桶。
等附近几个垃圾桶翻找完毕,他就拖着袋子准备回家了。直到沿着小胡同走进去,看到门口原本对方废品的地方已经空了,任泽霖才恍惚回过神来。
他已经没有家了。
任泽霖没有父母,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长大。但他从小就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知道自己跟奶奶没有血缘关系,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奶奶是个孤寡老人,一辈子没有结婚,自然也无儿无女,靠拾荒为生,兼收一收附近几条街巷人家的废品,收入勉强足够度日。有了他之后,日子就过得更加紧巴了。
好在任泽霖从小懂事,在家里手脚勤快,知道帮忙做事,在学校也品学兼优,一路考上来都是年级第一,不怎么费钱。
只不过长年累月的操劳,还是让奶奶落下了一身的病,自从任泽霖上高中之后,她就一直不大好,只是在他面前强撑。
十几岁的任泽霖,除了读书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出头,于是只能更加拼命地学习。原本他已经计划好了,以他的成绩,高考至少是一个市状元,到时候学校、政府和一些企业都会给发奖金,有了这一笔收入,不但可以支撑他完成大学的学业,还能让奶奶去治病。
可是他考砸了。
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他高考当天突然上吐下泻,状态十分糟糕。虽然现在的考试已经很人性化,他可以请两位老师陪着去厕所解决问题,而不用直接放弃考试。可就算这样,还是耽误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加上手软脚软,身体不在状态,最终的成绩虽然还可以,距离市状元却差远了。
其实任泽霖从小运气就不好,但这一次给他的打击最大。
交的朋友都离他而去,评优评奖总是横生波折,这些他都没关系,因为他还有学习成绩,这是他唯一可以控制、而且极有自信的事。可是连这个,他都搞砸了。
没有奖金,不但学费没有着落,奶奶的病也不能去看,他所有的期望都全部落空。
所以出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任泽霖的状态十分低迷,每天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奶奶知道他的心病,于是拖着病体出门拾荒,想要再给他攒一点钱,谁知遇上暴雨,跌了一跤,就此撒手人寰。
任泽霖大受打击,悲伤欲绝。
他高考志愿填的是临床医学,就算没有钱,只要他当了医生,就可以自己给奶奶治病。报的就是同城的大学,想的也是不能离奶奶太远,回家方便。
可是奶奶没有等到那一天。
没等他沉浸在悲痛之中多久,就有街道办的人过来,说是要将奶奶所住的这套房子收回。这原本就是街道体恤她一个孤寡老人,才安排的房子,现在人没了,任泽霖又是个有手有脚的大小伙子,当然不能继续住着。
于是他不得不强忍悲痛,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处理掉那些堆积的废品,将房屋让了出来。
自此以后,他不但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连家也没有了。就连这个可以缅怀奶奶的地方,也将变得面目全非。
之后的几天里,任泽霖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恍惚之间总觉得奶奶还在,于是他每天早起出门拾荒,把奶奶要干的活儿都干完了,再踩着夕阳回家。
可是幻想总会在这时候清醒,提醒他他已经什么都没了。
他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黑下来,才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几条街去另一处废品收购站,将袋子里的东西清空,然后转向一处破旧的小旅馆。
这几天他都是住在这里,最便宜的大通铺,一晚十块钱,差不多就是他每天捡垃圾的收入。
他一进门,房间里的人就都皱起眉头。会住在这里的,当然都是底层卖力气的工人,每天起早贪黑,身上的味道当然不好闻。但即使是他们,也很嫌弃任泽霖身上那种在垃圾堆里待久了沾上的味道。
任泽霖对此视若无睹,打开箱子拿了干净的衣服,就转身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他的箱子不是外面卖的行李箱,而是奶奶留下来的一只木箱,听说是从她年轻时候用到现在,外面的红漆都已经剥落了。箱子用一把大铁锁锁住,任泽霖又自己在底部加了两个万向轮和一根拉杆(拾荒的时候捡到的),就将之当成行李箱用了。
冲了个冷水澡,换上衣服,用肥皂把脏衣服仔细搓洗了一遍,挂起来晾好,任泽霖带着一身冷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他虽然瘦,人却长得高,看人的眼神很冷,一看就很不好惹,更重要的是,来的第一天就跟同房间的另一个人打了一架,那不要命的架势很能唬人,所以其他人纵然对他不满,也只能暗骂几句,不敢多说什么。
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人。
那样的人,干净、鲜亮,一看就跟他不在一个世界,永远无需像他这样挣扎着求生。
可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还是想要活着,活得像个人样。
……
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第二天早上,任泽霖醒来,终于不再沉湎于过去。他将伤痛锁在心底,开始清醒地面对现实。
这一天他没有再去拾荒,耽搁了那么久,学校马上要开学,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家里几乎没有存款,安葬了奶奶之后,任泽霖手里只剩下几百块。好在学费可以贷款,生活费则要等到学校之后再去考虑。
他先打电话咨询了助学贷款的流程,好在为了方便学生,手续已经尽量简化,而且有一套标准流程。任泽霖忙了两天,弄完了这些,也就该去学校报到了。
任泽霖拖着他那个醒目的“行李箱”,从进校门开始,一路上被无数人瞩目。
原本站在校门口迎新的学长学姐们,迟疑了一下,居然没人及时上前。
他本人看起来却十分淡定,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其他人的视线。没有人迎接他,他就拖着箱子直接进了校园,找到了医学院的报到点。现在特立独行的人多,他这么淡定,倒让围观的人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各自收回视线。
办完了手续,有学长领着他们前往宿舍。
到了这里任泽霖才发现,自己没有准备被褥。他当时搬出来太急,只带了一个箱子,别的东西都直接处理掉了。
见他什么都没有,学长又热心地给他推荐了学校里的二手平台,不管是课本还是日用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物美价廉。这样就不用交书费,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虽然这学校里大部分人都比自己光鲜亮丽,但任泽霖看他们对于省钱的窍门如此清楚,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觉得校园环境比自己想的更宽容一些。
买了被褥、洗脸盆、热水壶和各种日用品,虽然很多是二手货,但任泽霖的存款还是全部花光。
好在贷款已经下来了,书费如果能省下一笔的话,短时间内就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这天晚上,任泽霖躺在宿舍的床上,思绪万千。一时想到以后的生活,多少有些振奋,一时回想从前,又忍不住心情低落。尤其是想到奶奶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就要苦尽甘来,却根本没有享受到,心下便越发酸涩。
学校的军训是在本校进行的,以班级为单位。秋季雨水多,下雨无法训练的时候,辅导员也会组织学生们到教学楼那边去开会,做一些室内活动。一方面是怕学生还不熟悉环境就往外跑,另一方面也是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
相较于中学,大学明显要自由很多,大部分人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同学们都已经成年了,像欺负同学或者校园暴力之类,都变少了很多。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闲极无聊,就会传些闲话、做些闲事。
任泽霖来的时候带的那个箱子,很多人都看到了,经这些人一传播,现在全班已经没人不知道。
知道他条件困难,这些人就格外关注他的衣食住行。他身上的旧衣服要议论,他的袜子破了个洞要议论,他每天早餐买一碗粥一份小咸菜,小咸菜还要打包带回宿舍中午就馒头,他们也要议论。好像他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点儿诙谐的意思似的。
任泽霖自己并不在意,小学和中学时代,他所承受的可要比这更严重多了。
以前他的同学都知道他家里是收废品的,见了他总忍不住捂鼻子。其实任泽霖的衣服虽然旧,但洗得很干净,是没什么味道的,可是心理作用之下,没有也有了。
他们拒绝跟他做同桌,拒绝带他参加一切私下活动,就连春游之类的班级活动,也不许他参加。
所以任泽霖总是孤零零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因为没钱,也正好不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除此之外,还要忍受许多的闲言碎语——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都是跟大人学的,字字扎心。
这些他都忍耐过来了,现在的议论,不过是小儿科。
他不在意,却有人主动替他打抱不平。
这天又下起了雨,学生们被叫到教室去上军事理论课,但老师临时有事没来,就让他们自习。
此时都还没开始上课,自然不会有人带课本过来。何况刚刚经历过地狱高三,大家进了大学,迫不及待地享受自由的空气,哪里有心思放在学习上?所以只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些闲话。
任泽霖倒是在学习,他已经买了二手的课本,闲着没事就打算先看一看都要学些什么。
因为沉迷学习,他倒也没有注意到许多同学嘴里八卦的对象是他。直到一位女同学听不下去,拍案而起,“够了,你们这样议论一位同学的私事,不觉得脸红吗?”
这一下惊动了所有人,全班同学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女生却无所畏惧,盯着那几个说得最凶的男生,“都说我们女生八卦,你们男生八卦起来,嘴脸才是真的难看。任同学不偷不抢、安分守己,有什么地方招惹你们了?贫穷只是他的出身,却并不影响他的美德。相较之下,你们这种议论他人隐私的做法,更让人瞧不起!”
男生们噤若寒蝉。
其实他们也只是想在女同学面前表现一番,刚开学大家互相不了解,但任泽霖的情况却一目了然。他们自觉说的都是实话,也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这时被班里最漂亮最有人气的女生指着鼻子骂,都尴尬地低下了头。
萧宜珍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道,“依我看,你们无非就是嫉妒任同学长得比你们好看,成绩也比你们好,嫉妒心发作罢了。有这种闲心,不如多提升一下自己,相貌是爹妈给的改不了,至少还能提升人品和气质。否则就算任泽霖遭人厌弃,也轮不到你们!”
“任泽霖!”萧宜珍又转头看向他,叫他的名字。
任泽霖捏着课本的手指紧绷得泛白,抬头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