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任夫人的视线这才落回他身上,她紧盯着任泽霖的脸,恨意几乎让她的面容扭曲,“你要庆幸,你骨子里流着任家的血,还有点作用!如果不想让这所学校和你关心的人发生什么意外,你最好老老实实回到任家去。”
“你不是应该希望我永远不要回去吗?”任泽霖皱眉,不解地问。
“谁叫我的家鸿命不好?他早早就去了,只丢下我一个人。他留下来的东西,我一定要守好。”任夫人怨毒地看着任泽霖,“我让你回到任家,只是让你做一个为家鸿看守财产的奴隶。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任家的一切,你都没有资格继承,都是我的家鸿的!但你必须要替他守好这些东西,这是你生下来就带着的原罪,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清洗!”
任泽霖再次生出了那种“不知道是哪个医院把她放出来的”的感觉。
跟精神病人没什么可说的,任泽霖冷淡地道,“都什么年代了,还一口一个奴隶。这么喜欢奴隶,你自己去当这个给你儿子看守财产的奴隶不是更好?你这么爱他,肯定谁都抢不走他的东西。我是不会回任家的,你们不用费心了。”
他说着,就要绕过任夫人。再耽误下午,菜市场新鲜的好菜就要被别人挑完了。
至于任夫人的威胁,任泽霖打算找琳琅和学校那边反应一下。让她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确实是个隐患,应该早点儿解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以退为进,想要更多的东西么?”任夫人在他身后冷笑,“什么不会回任家,这种话也只能偏偏任长生那个傻逼,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妈一样,都是贪心不足,想要更多。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当心失去的更多!”
任泽霖依旧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走开了。
但他还是将任夫人的最后一句话听进去了。生父已经出现了,但他的生母却似乎完全没有踪影。任泽霖搜索过任长生当年的风流韵事,却没有一条是能对得上的,看样子更像是被人完全删除了。他没有渠道打探当年的事,倒是任夫人这句话,似乎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贪心不足,想要更多,是指她生下自己这件事吗?
任长生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断过,甚至同时养着好几个女人的情况也有过,但从来没有弄出过私生子。很有可能,这就是任夫人的底线。可是任长生这样傲慢的人,居然真的就守住了这条底线,真的是因为他尊敬妻子?还是因为……他也害怕。
害怕妻子曾经展露出来的疯狂。毕竟任夫人那个样子,还是挺能唬人的。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这种疯狂的呢?鉴于任长生只有自己一个私生子,答案已经不问自明了。
也许当年母亲偷偷怀上他并生下,希望能借此从任长生那里得到更多。也许是想要一大笔钱,也许是想要登堂入室,成为新任的任夫人。但最终,她的结局必然不会太好,而任泽霖也被抛弃。
于是,就又衍生出了两个问题。
一是他的生母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任夫人既然敢警告她“当心失去更多”,就说明当时她肯定做了什么。
二是……当年,究竟是谁将他丢弃?是愿望落空的生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任长生,还是……疯狂的任夫人?
任泽霖从前很少会去考虑自己的身世,如今才发现,其中隐藏着的秘密,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不过,只要做过的事,终究会留下痕迹。现在任家已经出现,任长生和任夫人这两位当事人都在,要知道当年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问题只在于,任泽霖是否要跟他们牵扯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任夫人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第74章 一个变量
从任泽霖的本心而言,当然是希望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牵扯过多,就容易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可是虽然只推理出了很少的一部分,但他想到当年的事,还是感觉到某种奇怪的违和感,让他忍不住想探究得更深。
等任泽霖买完菜回来,任夫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还是会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到这上面去,做起事情来难免分心。
所以等王诗文一醒,任泽霖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告知了她。
其实他本来是想告诉琳琅的,但是想想大早上地把她叫醒,只为了告知这件事,也太影响心情了。毕竟他自己看到任夫人的时候,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王诗文对任家不太了解,闻言吃惊道,“放火烧房子,她真的这么说?”
“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任泽霖沉着脸,“我想了想,也觉得这种木质的小楼很容易起火。要是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大概率能够成功。”
只要半夜来泼个汽油点个火,等火烧起来了,那样的火势,屋子里的人就算醒了也很难跑出去。
王诗文原本看中这小楼环境清幽,因为是在学校里,从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现在被任泽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危险。
“越是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的人,其实反而未必真的会去做。”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了琳琅的声音。
任泽霖视线先往她的脚上扫了一下,见她穿着毛绒拖鞋,这才放下心来,问,“怎么说?”
“放火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只是知道你在意,用这个来拿捏你。”任太太的目的是让他回任家、进公司,这个时候杀死任泽霖或者与他相关的人,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任泽霖皱起眉头,“可是如果我一直拒绝,谁都不能确定她会不会真的发疯。”
当然也有琳琅说的这种可能,但是他不敢赌。
威胁就是这样,只看谁的底线更低。任夫人能够成功,跟她摆出来的那种疯狂的姿态不无关系,看到她那个样子,任谁都会觉得她真的能说到做到了,连任先生这个枕边人都怕她。
琳琅却笑了笑,“她真的发疯了吗?”
“可是她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也有可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琳琅说,“你想想看,如果她真的发疯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回到任家?你抢走了她儿子的一切,她应该恨不得你死才对。”
她这么一说,任泽霖也觉得任夫人的行为逻辑有点问题,他想了想,道,“她还说,要让我成为给任家鸿守护财产的奴隶,说这是我生下来的原罪什么的。”
“任家鸿已经死了,他的财产为什么还需要守护?”王诗文觉得难以理解。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琳琅笑了起来,“任夫人摆出这副姿态,会让人觉得,她是要牢牢抓住原本属于儿子的一切,不肯轻易给出去。身为一个悲痛的母亲,这么做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但也不是说不通。”
“可既然如此,她就应该排斥任泽霖这个可能抢走儿子的身份、地位乃至财产的人,为什么会主动让他回任家去?”
“除非她有办法控制任泽霖,让他什么都得不到。”王诗文打了个响指。
所以任泽霖确实没说错,他回到任家,只会成为一个工具人,而不是风光无限的继承人。无论是任夫人还是任先生,恐怕都不信任他,都留了后手等着他。
“是这么回事。”琳琅说,“所以她只是看起来疯,其实清醒得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有可能放火。”任泽霖坚持。他觉得,琳琅就是任夫人用来控制他的软肋,既然如此,他要是“不听话”,她肯定会做点儿什么的。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琳琅闻言沉吟片刻,也跟着改了口,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任泽霖神色微微一黯。
该怎么做,他当然想过很多遍,从黄助理和乔特助出现之后,就开始想了。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利用的东西有限,当然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唯一能够杜绝后患的方案,就是那个如对方所愿,然后伺机把公司搅乱的想法。
但这种办法太极端了,最后多半只会两败俱伤。如果是以前,任泽霖不会顾惜自己,可是现在,他有了牵挂的人。
“我想不到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他低声回答。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琳琅追问。
她黑宝石似的双眸紧盯着任泽霖,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这个想法。
琳琅笑了起来,“打不过就加入,倒也算是一个办法,而且城堡总是从内部更容易破坏。”
“你真的赞成这个办法?”王诗文挑眉。
“当然不。”琳琅说,“只是说这个思路没错。”她说着,转头看向任泽霖,“还有呢?”
任泽霖只能老实地低下头,“还有……我从现在开始创业,二十年之内或许能够建立起一家不逊色于任氏的大公司,到时候,自然就有能力跟他们抗衡了。”
但这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任氏不会给他二十年,也不会让他有发展起来的机会,何况任泽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经商的天分。
“不学医了?”琳琅问。
任泽霖用力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也许一开始,选择学医只是仓促之下的决定,但现在,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学习的氛围,喜欢上了自己所学习的东西,真正开始享受这一切,真正明白了理想的重量。
让他主动说出“放弃”两个字,谈何容易?
他这一辈子总是在失去,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总想要抓牢仅有的这些。
可是,如果把理想和前程跟琳琅放在天平的两端,任泽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琳琅。所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算要放弃,也只能这样了。
他艰难地解释,“等我事业有成了,可以给学校、医院、生物研究所和病人捐款捐物,一样可以帮助别人,甚至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说出这句话,他有种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的虚弱感。
“喂,你们两个太认真了吧?只是一种假设而已。”王诗文突然在一边说。
任泽霖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完全是为了假设的事情在难受。可是这也正说明了他心里的想法,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看重这一切。
“也未必是假设吧?”琳琅突然说。
“嗯?”王诗文发出疑问,任泽霖也看向她。
琳琅道,“你们觉得只是一种假设,是因为你们没有考虑到一个变量。”
“什么变量?”王诗文问。
琳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呀!”
王诗文一愣,继而也反应了过来,“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她见任泽霖还在发愣,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如果有琳琅帮你的话,那胜算确实就大了很多。”
任泽霖还是有些迟钝的样子,“你……怎么帮我?”
琳琅看着他笑,“我能做的不多,最多是在你起步的时候,直接帮你买下一家规模普通,但人员、设置和经营结构齐全的公司。”
“!”任泽霖这才反应过来,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创业不一定要从无到有,只要起始资金足够多,完全可以直接接手一家成熟的公司,这样至少能省下几年的时间。——要是钱够多,说不定也能一步到位。
琳琅见他一脸呆呆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她挪到他身边,凑近了低声问,“想不想知道我有多少钱?”
任泽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
“怎么了?花我的钱会让你觉得在吃软饭吗?”
“不是……”任泽霖要怎么说,其实他还挺喜欢吃软饭的?但是琳琅一旦这么做,任家一定会注意到她,从而将她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这是任泽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想把我牵扯进来,可是,现在我不就已经是那位任夫人威胁你的筹码了吗?”琳琅说,“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他们知道你喜欢我,就绝对不会放过我。”
任泽霖在百忙之中,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下脸。琳琅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他却还是有些不适应。
好在王诗文似乎也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点头附和,“你是个女人,还不知道他们能用出什么龌龊手段来。”
任泽霖闻言,也是一凛。
任家的事情不能拖,必须要尽快解决。拖的时间越长,对方的反应时间越多,就越有可能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这个时候,再去跟琳琅分什么你我没有意义,因为敌人不会在意这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可就算能直接买下一家公司,我也不懂应该怎么经营。”
他就算真的是个商业天才,在什么都没学过的情况下,要他去直接接管一家公司,也是做不到的。还不如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呢,至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定要你自己出面吗?”琳琅偏头看着他,“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完成学业,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任泽霖当然也希望死这样,琳琅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些新的想法,不由低头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