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要要子
“后果?”
“死。很好理解吧。”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中午石像老爷子的话。
“再如何靠近,也不可能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你又怎么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哪怕只是受了魔修蛊惑……也得死吗?”她垂下视线问。
凤千藤道:“这就是仙门的规矩。”
七年前,宋衍和凤家修士打坏了神清宫的石像,那时,如果没有她在旁边求的那一嘴情,以及婚契的牵扯,凤千藤也许也已经把那两人杀了。
“……”她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
炼器房区域被修士们搜了一遍,但徒为还没亲自找过。晚上没什么人,各个摊铺都关了门。她吹着冷风释出神识感知。
刚才本想和凤千藤提一下凤里的魂魄被吞噬的事,结果聊着聊着就失去了时机。
她想着,视野前方冒出一点火光,有一间炼器房竟然还开着,她走到门前,屋内壮硕的男人停下敲击的手招呼她:“你是……段师兄的妹妹。”
“山喜。”徒为还记得这个人,看见他手底下还没成型的剑胚:“你不是说你不会炼器?”
“我最近才开始学的。”他道:“白天,那些炼器师都笑话我,我只有晚上才敢这样出声……”
山喜当初打开了护城结界给了魔修可乘之机,要塞的修士都以为他是叛徒,可没人知道这些都是段修远吩咐的。
山喜连原因都不知道就愿意帮她哥做这种事,起码在徒为这里,他不是叛徒。
“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看她不说话,男人畏畏缩缩地看她,也许是常年被人轻视欺辱,那么大一个体型习惯性地压低,几乎要和背后昏暗的火光融为一体。
徒为盯着他看了一会:“没事。打扰了。”
她走后片刻,山喜放下手中铁锤。
隆起的粗糙皮肤上尽是烫伤的痕迹,还有曾经和魔修厮杀时留下来的剑伤,处理不及时,统统烙印在他身上,可谓触目惊心。
“你也算是为仙门立下功劳的战士,那些人却这么对待你。”
熔炉房内的阴影一角突然响起声音,是女人的声音,空灵轻盈,婉转悦耳,听在耳里却好似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他们只是不知道而已。不知道……这事是段师兄的吩咐。”山喜道。
女人一笑,从阴影里走出来到他背后。
白皙纤细的手臂环绕他的脖颈,火光逆着打在她脸上,是一张略显稚气的面容,却根本没了在地牢时那副无辜可怜的神情。
魔修向来比仙门修士更长生,他们只需要魔神的魔气便能维持生命力,代价便是身体上的异化。
魔修身后那条细长的尾巴也伸过来缠绕在山喜手上,暧昧地抚摸他那些凸起的伤疤。
“别、别碰我。”他犹如被什么烫到,甩开她,没什么力气地道:“我已经答应你把你放出要塞外,你要走就快走……趁他们还没发现你,不然你受了伤,被抓到就必死无疑。”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今歌问他:“魔神大人会比这些修士对你更好的。当然,我也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愿意救你。你在这里,才是真的只会被埋没然后死去。”
“……闭嘴。”他闭上眼睛:“你们先把段师兄还回来再说吧。我都知道,段师兄其实在幽河地底对吧?你们的公主把他绑走了。”
今歌仍是温和的语调:“公主的事,我一个小小魔修怎么知道?”又笑:“但你如果愿意和我走,我可以让你见见段修远。”
“……真的?”山喜这下回过头,藏在杂乱毛发中的眼睛映出魔修温柔真诚的笑容。
“真的。”
……
半夜时分,徒为被咒诀返回来的响应唤醒,脸色慢慢沉下去。
她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趁山喜不注意时在熔炉房门前布下了报警法阵,只要感应到魔气就会传回来反应。
披上外袍推开门,隔壁房间静悄悄的,她没打扰凤千藤,快步出门。
只是没想到,她一路上还没想好应对的手段,来到熔炉房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紫霄宗的修士,还有好些炼器师。
“山喜,果然是你!出事以后我第一个就觉得你肯定有问题。”
“把魔修交出来。”
“我们当初让你活着,你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藏匿魔修?你们疯了吗?”
徒为走过去,另一个弟子见了她跟她汇报:“道友,你来得正好。我们白天就觉得山喜有问题特意留了个心眼,你猜怎么着,一到晚上,他果然露出马脚。”
“我们都已经从法器里看到女魔修在你的熔炉房里了!”
“叛徒!”
山喜在熔炉房里,被众人逼到了炉火旁,真火飘出来好几次掠过他的皮肤。他身上的武器法器早些日子前就被没收,只有一把炼造锤被攥在手里,但也不过螳臂当车。
徒为看着藏他身后的魔修,往前站了一步,他紧绷的表情看见她后放缓一瞬,很快又再次变得僵硬:“别过来。我不会把今歌交给你们。”
女魔修瘦小的身躯似乎在瑟瑟发抖。
“可她是魔修……”
“我知道!”他突然吼道:“可那又怎样?连魔修都会安慰我,连魔修对我……都比你们对我好!”
四周一静,修士们沉默,只用更愤怒轻视的目光看他,就好像在说他果然是个叛徒。
这似乎更刺激了山喜,这个往常沉默寡言、胆小如鼠的男人冲他们胡乱挥舞着锻造锤:“别过来!我……我要去找段师兄,我要跟她走!”
“你就没想过她在骗你?”徒为道。
“骗我也无所谓!”他道:“我捡到她,她说我很温柔,说我和所有修士都不一样,说我是特别的,只有她会对我说这种话……而你们,毁了我的武器和法器,把我逼到只能窝在这种地方,说我爹娘没有血脉所以生出了我这种愚笨的人,还要嘲笑辱骂我是个叛徒!”
“段师兄和她一样……对我也很温柔,哪怕我平庸无奇,也允许我跟在他身边。”
“我已经受够你们了,我要和她一起去幽河地底。今天谁也不能拦我。”
他扔掉锻造锤,一脚踢碎旁边的瓦罐,从里掉出来一柄匕首。
他拾起来就摆出架势,双眼涨红,面目激动,是一副死不屈服的姿态。
身后紫霄宗的修士也纷纷拔剑:“好啊山喜,你说我们夺了你的武器,那你手里那个是什么?还不是背着我们偷摸藏了这种东西?”
“就算没有这个女的,你也迟早也会背叛我们——”
“唰!”的一声响,是徒为忽然抽剑拦住众人。那剑寒芒锋利,显然不是对着山喜的。
他们愣了一愣道:“道友这是作甚?山喜是叛徒!是他掩藏了魔修的气息。”
“我知道。”徒为盯着山喜,一双眼睛被火光照得晦涩,不知在想什么:“但他真的是叛徒吗。”
“你说什么?当年我们原本都要大胜了,是山喜他——”
“先让我跟他谈谈。”徒为打断,剑尖往后偏了偏。要不是这人似乎深受沈心泉信任,他们才不会管这么多,连她一起收拾了。修士们对视一眼,不情不愿收了剑。
“我们谈谈吧。”徒为也把剑收了:“我也要去找段修远,我们可以一起。但你不能跟那个魔修走。”
“你……”山喜深深喘气,眼中透出攻击性:“你有什么保证我放了武器你们不会杀了我?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你去了魔修的地盘,他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那又如何?反正不管怎样都比继续待在这里强!”他道:“段师兄为什么去了幽河地底,至今还不曾传信回来?他是不是早就看透仙门不可能赢,现在这副无可救药的样子,连段师兄都放弃了!”
“你说什么!”
“他不会放弃的。”徒为拦住后面的人,平静地说,就好像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段修远似的。
山喜忍不住冷笑:“你以为这样我会相信吗?你们都——”
“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一道与这紧张局面十分不配的慵懒声音从旁响起,在清冷的夜中街巷中显得穿透力极强。徒为一怔,回头就看见凤千藤站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徒为问他。
他不答,往这边走来,人群不由自主给他让道,他径自越过她,在山喜面前停下脚步。
虽然遮了脸,但山喜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凤千藤。
颤抖着喊了句极小声的“师姐”,手里的匕首险些要脱手落地。
可凤千藤腰间的青霜剑却在这一刹那间出鞘,凛冽的剑光乍现划破空气,几乎没人反应过来,除了徒为。
哐当!
剑刃相撞。
她执着剑拦在山喜身前挡下了他的一击,明明不是多么猛烈的力道,却仍旧让她抿紧唇际,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杀山喜吗?”
凤千藤面不改色,青霜剑在他手中放着雪亮的光,语气淡淡,还是那句:“这就是仙门的规矩。”
“可你明明知道那件事不是他的错!”徒为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山喜被排挤的样子有点像曾经的自己,也许是因为她无聊又可笑的善心,可不管怎样,她就是觉得山喜罪不至死。
“我会跟他好好说的,你不能……”
“徒为。”他道:“所以才说你很天真。”
“段修远当初让他干这件事时,就已经问过他愿不愿意承担后果。那时山喜是这样回答的:‘我愿意’。这就是大人的世界,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没错,你们都是大人!”徒为咬牙:“可大人就一点恩义也不讲吗?他已经承受了所有人的冷眼了,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我说就是不够呢?”
“那我宁愿一直当个孩子。”
凤千藤不答话。
漂亮的浅色眸子只是注视她倔强又不愿屈服的模样。
“徒为觉得我很残忍吗?”他忽然笑了笑,似乎在四年前的某一天,他也问过同样的话。
这一次,她沉默地避开他的视线,手中掐诀,三人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屋内。
后头的修士如梦初醒,赶紧喊:“徒为背叛我们了,她也是叛徒!快去通知沈队长!”
没有人再管凤千藤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握剑的手,手腕在微微颤抖、隐隐作痛,是因为徒为刚才在反击他时用尽了全力。
就像在对一个敌人。
“……小孩子。”他不知含着什么情绪啧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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