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被无端抢了话头的清河公主皱眉朝荣安县主看去一眼。
她面色微沉,问那小太监:“今日在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被护送回宫的消息传遍紫泉山行宫时,赵崇和云莺依然在马车上。马车的速度极快,求不了平稳,难免颠簸。马车车厢里也未点灯,光线颇为昏暗。
赵崇便借着昏暗光线低头去看枕在他腿上睡觉的云莺。
他们上得马车后先用得些提前备下的吃食,不多时扛不住疲惫各自睡去。
此时赵崇已睡醒一觉,恢复些精力。
之前醒来时,见云莺靠在他肩上睡得不甚安稳,便扶她躺下来。
回想今日在山林间的种种,想起她明明苦累却不抱怨,赵崇眼底浮现笑意,手指抚上她的面庞。继而又不由记起那个一触即分、落在他侧脸的吻——尚且是她头一回主动亲他,却为着一只波斯犬。
想着,赵崇手指掐了把云莺软软的脸颊。
眼看睡梦中的人皱皱眉,他无声一笑,乖乖收回手来。
马车走得不平稳,云莺也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只是从未如此疲累过,实在招架不了,路上一直半梦半醒地在睡觉。
他们被连夜护送回京。
待回到宫中,马车停在勤政殿外已是下半夜。
云莺却直至此时也未能真正清醒。
赵崇看一看双目紧闭、将脸埋在他身前的小娘子,略略思忖便放弃将人喊醒,直接抱着云莺从马车上下去了。
但不似马车里的昏暗,勤政殿灯火通明。
被皇帝抱着往侧间去的云莺因这明亮的光线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时,皇帝正俯下身小心将她放到小榻上。对上赵崇含笑的一双眸子,她缓缓眨了下眼睛,继而移开眼,看向周围。隐约辨认出是在勤政殿,知他们回到宫中,云莺松一口气。
回到宫里才算得上真正平安无恙。
心绪放松的云莺想要起身,又发现自己骨头散架,两条腿更是疼得厉害。
赵崇将她摁回小榻上。
“先躺着,朕让人去准备热水服侍你沐浴。”
跋山涉水大半日,期间出得满身的汗,身上难受自不必提。皇帝说起沐浴,云莺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处处都不舒服,急需洗濯一番,是以从善如流继续躺着。
回到皇宫,一切便更尽在赵崇掌握之中。
从宫人到御医无不是他的心腹,听从他安排调遣,亦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勤政殿内也有浴池。
虽然比不得紫泉山行宫的热汤温泉,但泡在池中一样舒服得紧。
云莺连手指头也不想动弹,由着宫人服侍她沐浴梳洗。
待洗刷干净,整个人轻快许多,也清醒过来。
在云莺沐浴期间,赵崇忙过一场正经事。
待她沐浴完毕、由着宫人擦干头发,赵崇也去沐浴将自己洗濯干净。
而云莺头发干透的时候,赵崇已从浴间出来。
迟一些,宫人和御医尽皆被屏退。
身穿寝衣的赵崇走到云莺面前,俯下身将她抱起来,却不是带她去休息,而又将她抱到小榻上。只她很快留意到小榻旁的案几上放着干净的白布与小药瓶。
云莺看着那些东西,正纳闷皇帝要做什么,一双玉足便被在小榻另一侧坐下来的赵崇抱到他的膝上轻轻搭着。
罗袜被三两下除去。
云莺脸颊微红,下意识缩回脚来,却被皇帝拿手摁住。
赵崇垂眼看着云莺脚底的许多水泡。
毫无疑问这些水泡是在山林间赶路磨出来的。
她平常在宫里无非牵着波斯犬四处溜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锻炼,身体根本受不住今日磋磨可想而知。
“疼吗?”赵崇看一眼云莺,明知故问。
云莺鼓一鼓脸颊,悄悄觑向案几上的那些东西,又发现其中有银针。
“不疼不疼。”
猜出皇帝要做什么的云莺忙道。
她一面说一面挣扎着缩回脚,甚至顾不上大腿和小腿的疼。赵崇见她忽然慌乱,远不似在山林间那般艰苦情况下的淡定,反而轻笑出声。
“爱妃在害怕?”
赵崇手掌摁住云莺的玉足,扬了下眉,“别怕,朕下手会很轻的。”
云莺:“……”
“这水泡不用挑破也可以痊愈的!”挣脱不了皇帝钳制,她忙开口辩解。
话音才落,脚背传来温软触感。
云莺心下一惊,怎么能亲那种地方!
而不紧不慢抬起头来的赵崇仿佛知她心中所想,又是轻笑一声。分明皇帝没有开口,云莺却懂了,皇帝这一声笑是说更不能亲的地方之前他也照样亲过的。
云莺:“……”
她少有再次在皇帝面前败下阵来,别开脸去。
第38章 侍疾
赵崇用火烤过的银针动作很轻替云莺将脚底那些水泡一一挑破, 随即又拿巾帕擦拭干净伤口,再敷上御医留下的伤药,最后用干净的白布帮云莺仔细包扎。
云莺没有觉出疼,不盯着看便也不怎么抗拒。
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任由皇帝帮她处理脚底水泡, 期间悄悄觑一眼, 看见的是皇帝透出认真与郑重的侧脸。
尽管如此,当赵崇包扎完毕, 云莺垂眼望向乱七八糟缠在她脚上、似将她双足分别裹成两个粽子的白布, 仍旧禁不住有一瞬的沉默。她明白皇帝大抵初次帮旁人处理和包扎伤口,手生得紧, 却也纳罕得多手生才能够包扎成这样?
心声传入赵崇的耳中。
他多看得两眼云莺被白布裹得奇怪的玉足, 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粗手粗脚。
抬手摸了下鼻子掩饰尴尬, 赵崇无声轻咳:“爱妃今晚暂且凑合。”
云莺却一笑:“有劳陛下了。”
赵崇被她笑得更心虚,只得认命, 老老实实重新帮她包上一回。
又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包扎好以后起码没有再裹得像个粽子。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再睡一会儿。”
净手回来的赵崇对云莺道。
方才沐浴时,神思变得清明的云莺已然想明白许多事。譬如皇帝“逃命”时要带上她一起, 又留她在勤政殿,应是要她从旁策应。毕竟“重伤”的皇帝陛下身边少不了得有妃嫔侍疾,而在紫泉山发生的事情,也得有人“见证”。
皇帝将接应之事交由她兄长来负责,形如给她兄长立功的机会。
连同她一样白捡功劳——细究起来遭得一番罪,说白捡又不十分贴切,但的确没做什么便是了。
且云莺彼时记起来, 前世皇帝也曾在秋狩遭遇过刺杀。
但并非是她入宫的第一年, 时间要再往后推, 更不像这次轻松应对。
在云莺前世记忆里赵崇于秋狩遭遇过的那一场刺杀,事发时,他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个妃嫔。
而皇帝也在那场刺杀中受了伤。
至于犯上作乱之人正是皇帝的三皇叔,郯王。这一世,虽然皇帝提前有所筹谋,但显见确实有人起异心,说不定乃不知怎得阴差阳错叫郯王那桩事情提前发生。
不过论起朝堂上的事,她必然是同皇帝在一条船上的。
皇帝需要她策应,她自然会将该做的事做好。
云莺心下已经将这些条条理清楚,此时听见皇帝的话只摇摇头拒绝:“臣妾不好再睡了。”
顿一顿,她看向皇帝,又问,“陛下,臣妾之后该做些什么?”
见云莺神色认真,赵崇不由弯唇。
抬手轻抚两下她的发顶,皇帝慢慢道:“之后便有劳爱妃为朕侍疾了。”
皇帝被护送回宫虽是深夜,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周太后也直至晨早醒来才得知皇帝有事。然而究竟有什么事却也无从打听,只知勤政殿前一天夜里灯火未熄,数名御医、上下宫人无不严阵以待。
周太后赶至勤政殿,到底见上皇帝一面。
待到她晚些从殿内出来时又眉眼沉沉、面容肃然,乃至回到永寿宫后,以皇帝之名暗中下旨召诸王回京。
妃嫔们得知一星半点的消息已是在秋狩随行的大臣宗室回京后。
众人夤夜从紫泉山行宫赶回来,顾不上稍事休息一刻半刻,又匆匆入宫求见皇帝陛下。
可过得大半日也未得皇帝召见。
唯有几名重臣得见周太后,而他们与周太后之间的谈话全无消息漏出来。
清河公主与荣安县主从紫泉山行宫赶回宫中后也有意求见皇帝陛下,却与旁人无异,不得召见。
连同素来深居简出、只待在长春宫礼佛的静安太妃一样被惊动。
她未曾去勤政殿,去得一趟永寿宫。
见过周太后,却没有能够从周太后口中得知太多消息。
待静安太妃回到长春宫,清河公主与荣安县主皆在殿内等候,见她回来又相继迎上去。
“母妃,如何?”
清河公主眉头紧皱询问自己的母妃,荣安县主也巴巴看着静安太妃。
静安太妃只道:“太后娘娘让我不必担心。”
这样的话现下毫无说服力,荣安县主又红着眼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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