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菜菜
走出这边办公室,梁金生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这场看不见的斗争之中,他还有一同作战的战友。
有年轻人加入这战壕之中,即便自己老去死去,却也没什么要紧的。
来这边只是为了进一步洗脱自己的嫌疑而已。
目的达到,至于什么时候再跟内地搭上关系,梁金生预计着大概得等到明年春。
但他没想到的是,没多久国际半导体市场就又发生了变化。
这年年底,日本富士通公司成功研制出64kb的DRAM,并预计明年底就可以投入到生产之中。
日本半导体产业的突破性进展让硅谷那边感受到了压力。
圣诞节前,硅谷与韩国达成协议,要在韩国建造一条三英寸的晶圆生产线,计划于明年开始量产16kb的DRAM。
半导体产业在东亚开始了激烈的竞争。
美国硅谷意图通过操纵韩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实现对日本半导体的压制。
一时间,美国驻香港的人员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日本那边。
对大陆没了什么警惕性。
毕竟在香港作为样品的两块64kb内存条都在,大陆的半导体研究所没有得到最新的产品,在未来两三年内都不可能追赶上硅谷的研发进度。
不足为虑。
而南雁要的,刚好就是这个不足为虑。
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崛起如今只是引起美国的关注,实际上还没有十分警惕。
等真的引起美国官方注意,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这样将日本当作观察对象就挺好。
一个有潜力的选手,远比一个差生更能引起强者的关注。
差生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夯实基础,把国内的半导体产业布局做好就是。
元旦过后,四机部在上海召开国内半导体产业会议。
从全国各地而来的业内人士汇聚上海。
过去一年做得怎么样。
新的一年有什么研究目标与计划。
不止是落实到每个工厂、研究所,更是落实到与会的每个人身上。
贺铮觉得南雁这简直是为难人。
哪能这样啊。
“个体是组成集体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没有这一块,这张拼图就不完整,你说个体重不重要?”
南雁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一贯讲究集体主义,但集体主义下的个人创造力不能忽视,目标与计划的制定固然是压力,但也是对个体的重视。”
贺铮明白了南雁的用意,“那你还都能盯着不成?”
哪怕与会的都是各地的精英骨干,那也好几百人呢。
你还能把这些人的目标都记下不成?
“为什么不能呢?”南雁笑了起来,“怕我记不住?”
她记性好得很,何况肯定得留档嘛。
一个个都留存着,等到明年初再开会时,她得找大家核对。
看谁完成了计划目标,谁还没完成计划。
这事花不了多少时间。
与会众人一开始觉得这有点儿戏,但看着主持会议的南雁很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目标与计划,他们也收起了那些玩笑的心思,开始认真的斟酌。
作为集体中的一份子,自己有什么样的计划与目标。
“能跟工作无关吗?”
南雁看着提问的青年研究员,笑着问道:“那得看怎么个无关法。”
研究员不假思索,“我想攒票买辆自行车。”
“没问题,要是钱或者工业券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些。”
研究员笑了起来,挠了挠头,“没事,我自己能凑得齐。”
他不能开这个先河,不然大家都找高副部长借钱借工业券怎么办?
好几百人呢,借给谁又不借给谁?
因为目标与计划不止是跟工作有关,这么一来倒是让大家有了更多的想法。
南雁收起这些计划书时,还特意在上面摁了手印。
表示这是一个约定。
摁的手腕都酸了!
她吃晚饭时都揉着手腕,这样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贺铮觉得南雁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南雁有她自己的想法。
吃过晚饭她回去休息,说休息也还早,还要看看这些计划书。
离开沧化时有些匆忙,以至于任雪松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似的去当那个厂长。
早知道这样,南雁肯定会有针对性的再锻炼他一番。
这个考虑不周让南雁意识到,寻找继任者这事要趁早。
即便这继承人当六十年的太子也没关系。
南雁倒没想着培养一堆苗子,让他们竞争上岗。
但是多进行筛选,进行观察,必要时磨练一番很有必要。
如何来寻找合适的苗子呢?
从这大几百份的计划书中来寻找就是了。
哪怕这些苗子可能比她还要年长。
没关系,年龄并不是问题。
回到房间的人去洗了洗手,准备寻找自己中意的人选。
这些计划书很有意思,毕竟也都是知识分子,技术性人员写计划书时还挺有意思。
有的还搞了个流程图,大有小目标到大目标递进的意思。
有的是鱼骨图,还有的用了树形图法。
瞧着那树枝上垂落的小目标和一步步计划,南雁似乎窥探到这些工科生内心深处的柔软。
谁说他们没有柔情呢?
生而为人,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小浪漫。
倒是南雁太过于刻板了些,瞧着那一二三四的罗列,对比其他人的目标。
十分之乏味。
南雁认真的看着每一份计划书,虽然名字跟人有些对不上号,但她还是努力的去做回忆一二。
作为四机部的副部长,她得足够了解国内半导体产业的从业人员,或者说得十分了解这些工厂、研究所还有高校研究组织,一直待在芜湖行不通,回头还得多去地方上。
正好,能给这些人做一个小档案。
正想着,有人敲门。
南雁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有些诧异,但还是让步请人进来。
贺兰山看着桌上散落的计划书,目光落在南雁的手腕上。
“要不要热敷一下?”
贺兰山的话让南雁想起了一个人。
她愣怔了瞬间,“不用,没什么事。”
手腕显然不给这个面子,端起水杯时忽然间乏力,水杯摔在了地板上,登时四分五裂。
“小心。”贺兰山的提醒晚了些,好在白开水倒不至于烫伤人。
但南雁的拒绝就变得十分无力。
热水浸泡过后的毛巾略有些热,交叠着缠在手腕上。
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什么情况外人一看就知道。
这是常见的避嫌手段。
只不过这会儿走廊安静的很,似乎并没有人走动。
南雁想,大概是自己这两天把人折腾的够呛,大家现在只想静静。
正想着,手腕那里的温热离散去。
“凉了,换一下。”
贺兰山很不美国,热水省着用,就倒那么一点点。
这个刚被留意到的小细节让南雁忍俊不禁。
“你这一招,之前用来哄骗女朋友了?”
调侃让贺兰山蓦地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着南雁。
“开玩笑呢。”南雁只是觉得这并不像贺兰山会做的事情。
“我父亲工作忙,身体会有些不舒服,母亲经常用这法子帮他舒缓身体的疲倦。”
南雁这才反应过来,依照贺红棉早前对赫尔曼·希克斯的崇拜,这么周到的照顾是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