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秦云雪透着凄弱神色的眼眸,慢慢带出了恨意,她瘦骨嶙峋的指尖死死握着,想到了当时裴月兰死后,沈观韵给她出的主意。
秦云雪浑身一抖:“观韵姐姐,可我再也不想像今日这般,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我不想死。”
沈观韵细软的指腹透着毒蛇般冷意,轻轻抚上秦云雪苍白脖颈上的伤痕。
这痕迹是秦云雪求她时,她亲自拿布条勒出来的,再用力些就能活生生把她勒死。
但这淤血斑斑,处处青紫的痕迹,却莫名取悦了她。
想无声无息逼死一个人,有千百种方式,更何况她有沈家为后盾,只要她够小心,就谁也别想发现。
沈观韵凉凉笑了声:“怎么会,我是在帮你。”
“这几日来,瞧着云雪妹妹可怜,谁都能欺负一下,心生怜惜罢了。”
秦云雪有些不敢和沈观韵对视,她垂了眼眸,闷闷点了点头:“谢观韵姐姐垂怜。”
清晨太阳出来,各处的风雪渐渐停了。
然而今日的裴府,却没有往日热闹。
府中死了人,虽然不对外透露,但多少会从近身伺候的下人口中听得一些琐碎的消息。
加上今日清晨,裴太夫人的万福堂内叫了郎中进府诊脉。
据说是因忧思伤神,染了风寒。
林惊枝和裴砚夜里还没睡下就得了消息,作为晚辈他们自然要第一时间去万福堂,给太夫人请安。
林惊枝和裴砚进去,她见周氏和吴氏都衣不解带在太夫人身旁照料,她作为孙媳本该留下和婆母一同照料长辈的。
可太夫人不久丝毫犹豫朝林惊枝摆了摆手:“你不用留下来。”
“本就之前病了几日,恐怕身子骨还虚着,你和砚哥儿回去,我有你母亲和婶娘伺候。”
“我知晓你有孝心就行。”
林惊枝看了周氏一眼,见周氏朝她点头,她也不再久留,请安行礼后,就和裴砚一同回抚仙阁。
回去路上,晴山有些俏皮朝林惊枝眨了眨眼,小声道:“少夫人,估摸是您上回伺候夫人时,把夫人伺候病了事,给太夫人留下了阴影,所以今日才忙不迭让夫人和郎君快些回去。”
林惊枝闻言“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她伸出软白指尖,点了点晴山的脑袋:“小声些,莫要胡乱说。”
“等会子传到太夫人耳中,小心太夫人撕烂你的嘴,我可护不住你。”
晴山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这话只同少夫人说。”
裴砚看着同丫鬟笑成一团的妻子,他眸色微闪,印象中她就从未在他面前这般肆无忌惮明媚娇笑。
林惊枝对上裴砚有些暗沉视线,她笑容微顿赶忙收敛,朝裴砚语调淡淡:“虽然夫君晚间睡在抚仙阁。”
“但白日还需要努力上进的,夫君快些去书房吧。”
裴砚深深看了林惊枝一眼,忽然道:“昨日夫人让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林惊枝没有丝毫犹豫松开了晴山的手,步伐微快,上前拉住裴砚的衣袖:“我觉得马上就要午膳了。”
“夫君不如用了午膳后再去外院书房吧。”
“就算勤奋,也该劳逸结合。”
裴砚低声淡笑。
“夫人既然这般体贴,我自然不能辜负夫人的期望。”
“我还是去外院书房吧。”
本已经走到抚仙阁门外的裴砚,转身要往外走。
林惊枝攥他袖摆的白皙指尖微微用力,眸底带着浅浅的娇色:“夫君。”
“好。”裴砚点头。
抚仙阁西梢间主卧,林惊枝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同样换了衣裳的裴砚,正端坐在暖阁美人榻旁,干净指尖握着书卷,垂眸翻阅。
林惊枝小步上前:“夫君说吧,查到了什么。”
裴砚抬眼,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双颊和沾着水色的唇上,他伸手,拉过林惊枝细软的手腕,嗓音略有些喑哑。
“早间我让人去查,秦家表姑娘从宜春堂出去后,消失过一段时间。”
“具体去了何处,暂且不知。”
“知道了。”林惊枝点头,然后慢条斯理拉开裴砚箍在她不盈一握纤腰上的掌心。
她面无表情起身,朝外头候着的孔妈妈吩咐道:“妈妈,你去厨房说一声。”
“郎君要去外院书房。”
“不用留他的午膳。”
裴砚闻言缓缓放了手中书卷。
一向淡然如仙的表情,这会子再也绷不住了,掌心用力,一把将人拉进怀中,薄热气息喷在她侧颈上,灼得人发颤。
“夫人这是,胆大包天?”
第28章
林惊枝穿了身海棠红缬衫子,配着淡紫色石榴裙。
玉足雪白未着罗袜,十分随意穿了双海棠花纹软底绣鞋,满头乌发只用一花簪松松绾着。
跌进裴砚怀中瞬间,花簪落地,乌发松散,杏面桃腮人间绝色,但凡男人见了必将心生妄念。
裴砚眸色微深,清隽如玉的脸上敛着极淡的笑,并未见生气。
林惊枝被他有力臂膀圈在怀中,她挣扎不得,只能避开裴砚视线,垂眸看向自己雪白细软的指尖。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屋外不时传来丫鬟走动,仆妇扫撒院子的声音。
裴砚抿着唇,漆眸眼眸中不知在思量什么,细细打量怀中的妻子。
直到孔妈妈带着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人影走动,暖阁内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好了膳食。
林惊枝伸手推了推裴砚:“夫君,妾身该用膳了。”
裴砚没松手,他静静看着林惊枝许久,忽然伸手带着薄茧的指尖从她含着水色的唇瓣上划过,见她似有些抗拒地往一旁缩了缩。
“外头的事,枝枝还想知道些什么?”裴砚忽然开口问。
林惊枝似有瞬间的愣神,落在裴砚胸膛上的掌心微颤了一下,抬眸时眼底还透着来不及显示的诧色。
她想了想,仰头看向裴砚:“二姑太太在汴京的那些事,夫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砚似没料到林惊枝会问这个,他箍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语调缓缓道。
“那日我去汴京接父亲之前,我已经收到父亲的手书。”
“依着父亲原本的打算,是等秦表姑娘从府中出嫁后,再寻个生病不治的由头,把二姑太太送到家庵里,这事也就算终了。”
林惊枝眼中神色极淡,她眼睛眨了眨道:“夫君早就知晓,那为何不同我说?”
“二姑太太和秦云雪对漪怜百般算计,她们在府中一日,我就得提防一日。”
“夫君若是把父亲的打算,早早同我说了,我也不用这般日日担惊受怕。”
林惊枝掌心用了力气推开裴砚,从他身上站起来,理了理微皱的袖摆,声音冷冷道:“夫君该去外院书房了。”
“妾身可不敢耽误了夫君的日日上进。”
裴砚端坐着,一旁槛窗外有光细细碎碎落进屋中,他矜贵的侧脸轮廓线条清晰又俊逸,从眉梢到唇角都压着一股,无一不是精致无暇,微垂的漆眸内丝有淡淡情绪翻涌。
裴砚离去后,晴山和绿云进屋伺候林惊枝用膳。
孔妈妈见林惊枝胃口不佳,又赶忙去小厨房做了份甜汤送进屋中。
用燕窝红枣加了蜜豆莲子的甜汤炖得软烂,上头还撒了一层金灿灿的桂花蜜,瞧着的确是令人食指大动。
“倒是让妈妈费心了。”
林惊枝端着甜汤小口小口喝着,见孔妈妈恭敬站在一旁,她忽然随口问道:“瞧着妈妈做吃食的手艺是极厉害的,不知妈妈是哪里人士。”
孔妈妈垂在袖中的手掌微缩了一下,她垂着眼眸不敢与林惊枝对视:“回少夫人,老奴是汴京人士。”
“奉郎君之命,过来河东郡伺候少夫人的起居饮食,之前的李妈妈,郎君已经把她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了。”
孔妈妈想了想,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份身契,双手托着呈给林惊枝:“这份身契老奴日日带着,还请少夫人收下。”
林惊枝盯着孔妈妈手中托着那张薄薄的有些泛黄的契纸,有点冷淡的眸色沉了沉,她收敛情绪问。
“妈妈初来我身旁伺候时,给过一次身契。”
“妈妈为何执着于,让我收下。”
孔妈妈哑声道:“回夫人,老奴在汴京中犯了罪事,是郎君收留了老奴。”
“依着郎君之命,老奴这条命是归属于少夫人的,只有少夫人收下身契,老奴才能安心。”
在汴京犯了什么事?
林惊枝心下各种思绪闪过,前世新年过后,裴砚该和他父亲前往汴京的,前世却因周氏劝说和她的不安,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这一世,她是否该去汴京看看,当年暗中害她的那些人,汴京城中应该不少吧。
林惊枝拢在宽大袖摆内的指尖微蜷,只觉一股子寒意,从空气中渗入。
她缓缓垂眸看向孔妈妈,唇角划过一抹深意:“既然妈妈是汴京人士,妈妈应该对汴京极熟吧?”
孔妈妈点了头:“是的,少夫人。”
“老奴自小在汴京长大,再熟悉不过了。”
“我知道了,孔妈妈起来吧。”
林惊枝伸手,接过孔妈妈手中呈着的身契,起身收进妆奁的暗格里。
桌上放着的甜汤有些凉了,林惊枝只用了小半碗而已,午膳她也没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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