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44章

作者:鹿时眠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屋外说话声,霎时一静。

  裴漪怜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嫂嫂,漪怜不是有意来打扰嫂嫂的。”

  “只是漪怜心里难受。”

  “进屋来吧。”林惊枝起身,她怀里抱着一个缠枝牡丹翠叶手炉,乌发松松用白玉嵌珠翠簪绾着,带着一丝睡醒时的慵懒。

  绿云端了茶水和点心过来,又请了裴漪怜身旁跟着的丫鬟,暂去西厢房侧间小坐。

  “漪怜姐找我,是要问什么?”林惊枝乌眸微深,落在裴漪怜身上。

  “嫂嫂我……”裴漪怜攥着绣帕指尖倏地握紧,眸光颤了颤,才咬牙道:“这事漪怜本不该来问嫂嫂的。”

  “可是午间母亲和父亲吵了许久,父亲恼怒之下摔门而去。”

  “漪怜才知晓原来是二哥哥折断了手,伤得极重,母亲和父亲吵架时说是大哥做的。”

  林惊枝桃花眼眸微眯,似有重量般压在裴漪怜身上:“那漪怜觉得是你大哥做的吗?”

  裴漪怜霎时羞愧垂了眼眸,手心握着绣帕被她扯烂,指节泛白。

  “两个哥哥漪怜都是极喜欢的,可若真是大哥哥让人折断了二哥哥的手,那漪怜该怎么办?漪怜做不到讨厌大哥哥,但漪怜也心疼二哥哥。”

  林惊枝端着茶盏,不急不慢抿了一小口,茶是今年的新茶君山银针,绿云知晓她喜甜,特地添了一点蜂蜜在茶汤里。

  林惊枝伸手拍了拍裴漪怜毛茸茸的脑袋,缓了嗓音问:“那漪怜有问过二哥哥是如何受的伤吗?”

  裴漪怜点了点头:“哥哥说早晨出门骑马时,不小心折伤了手腕。”

  “已请了郎中医治,多养个一年半载定能痊愈。”

  林惊枝将茶盏随手搁到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不大,却震得裴漪怜指尖发冷,她声音透着慌乱:“嫂嫂。”

  林惊枝笑着朝裴漪怜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和:“既然漪怜姐儿问了二哥哥,你二哥哥也说是骑马摔了的,那漪怜为何不信呢?”

  “如此笃定是裴砚伤的?”

  “就因去汴京一事?”

  说到这里,林惊枝娇软粉润指腹,漫不经心点了点桌案上不小心溅出的茶渍:“难不成漪怜姐心底早就下意识觉得,你大哥哥不该去汴京取而代之你二哥哥的位置。”

  “天下之大,优秀郎君数不胜数,而裴砚作为被天子亲自夸赞,被世人敬仰的谪凡仙君,汴京入朝一事,他若真要你与二哥哥一争高下。”

  “漪怜觉得,你二哥哥配与他相争吗?”

  林惊枝这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裴漪怜面色煞白,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她慌忙起身朝林惊枝行礼,眼眶通红含着湿泪:“嫂嫂,我……”

  林惊枝放了茶盏后便不再说话,裴漪怜朝她行礼回去时,也只神色极淡点了下头。

  室内屋中渐渐安静,落针可闻。

  丫鬟小心退至外间,林惊枝玉手托着香腮,看着洞开支摘窗外簌簌落雪,神色莫测,浑身透着冷意。

  外院松风林书房内。

  裴砚负手而立临窗站着,下颌紧绷着,漆色眼眸里不含一丝情绪看着地上跪着的山苍。

  山苍沉声道:“属下无能。”

  “属下并未查到任何关于观音寺寂白居士身份的任何线索。”

  “只知她是在十八年前,被观音寺僧侣所救,后来就一直暂居在寺中,会医术,这些年来除了行医积善专给妇儿治病外,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沈家那婆子呢?”裴砚语调淡淡问。

  这瞬间,山苍只觉得浑身发凉,宛若浸在透骨寒潭中:“回主子。”

  “沈家那婆子叫春娘,据属下探查是十七年前冬月不久出现于沈家。”

  “最初时这春娘并未毁容,是以沈家大姑娘贴身妈妈的身份在府中伺候许久。”

  “再后来,在沈观韵七岁那年,春娘带着外出进香时路上遇到山匪,她为护沈家大姑娘安危,才惨遭毁容。”

  “在这之后,春娘就不在沈大姑娘身旁伺候,被远远打发去了马房喂马。”

  山苍说完,根本不敢抬头看裴砚。

  因为无论是观音寺的寂白居士,还是沈家的婆子春娘,这两人身份看着毫无破绽,可细查下去,竟然一丝真实底细都查不到,实在令人心惊。

  屋中是良久的沉默,裴砚不可窥探的漆眸深处有寒光闪过,他冷白指节叩了叩窗沿,寒声道:“少夫人好奇的那事,可有结果?”

  山苍拧眉一想赶忙道:“之前少夫人问的,秦家表姑娘脖子上的伤痕。”

  “属下派人在附中细细查过了。”

  “二姑太太死后她才从屋中慌忙出来。”

  “脖子上那伤,据暗中审问的下人交代,是她从沈大姑娘暂居的听雨小筑出来时才有的。”

  “看着更像是用柔软绸缎勒在脖子上,活生生勒出来。只是这种方式极为狠辣,勒轻了痕迹不明显,若是下手重了,就可能活生生勒断颈骨,当即死亡。”

  裴砚闻言脸上神色不见任何变化,他朝山苍颔首:“起来吧。”

  “若少夫人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可。”

  “出发汴京前,你去暗卫营选人,挑个聪明讨喜的安排给少夫人当贴身丫鬟伺候,必须是死士。”

  山苍当即心下一震,面上神色变得极为严肃:“是,属下遵命。”

  裴砚看了一眼书房外松风林下的天色,他心底微暖,正要转身出去。

  侍卫山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主子,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裴砚微不可查点了一下头。

  山苍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比巴掌还大些的匣子,双手恭敬呈给裴砚。

  “主子。”

  “这匣子里头的东西,是属下无意间发现孔妈妈暗中带出府外,拿去当铺、金银楼,分次换成钱庄的银票。”

  “属下知晓孔妈妈是汴京安排到府中的人。”

  “可属下不确定,是不是孔妈妈私自背主。”

  说到这里,山苍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裴砚闭了闭眼,视线落在山苍打开的檀木匣子上,满满一檀木匣子都快溢出来的珍珠、宝石。

  正是新岁前他送她的礼物。

  檀木匣子里装着的每一颗珍珠、宝石,都是他千挑万选,亲自给她寻的。

第36章

  日暮西沉,屋中还未掌灯。

  裴砚站在槛窗前阴影下,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越显深邃凌厉。

  他语调淡漠,朝书房外守着的云暮吩咐:“让孔妈妈来松风林书房见我。”

  云暮神色一凛,也不敢多问,当即领命出去。

  这个时辰,孔妈妈正在抚仙阁伺候林惊枝用膳。

  云暮躬身站在屋外,恭敬道:“少夫人。”

  “郎君请孔妈妈去外院松风林的书房一趟。”

  林惊枝正拿了汤匙喝汤,她听闻外头云暮声音,白瓷汤匙往碗里轻轻一搁,发出细微的声响。

  “郎君可有说是何事?”林惊枝声音淡淡问。

  云暮赶紧答道:“郎君并未说明是何事,只吩咐小的来抚仙阁请孔妈妈去外院书房一趟。”

  “少夫人。”孔妈妈抬眸看向林惊枝。

  “既是郎君找,那妈妈就快去快回。”

  林惊枝端坐在暖阁前的金丝檀木小圆桌前用膳,琉璃屏画宫灯清晰明亮,落在她雪白无瑕的侧脸上,阴影交错更显她明艳旖旎,修长脖颈向下延伸的雪白肌肤,也不知藏着如何令人沉沦的春色。

  孔妈妈小心翼翼跟在云暮身后,她数次欲言又止,直到松风林外书房,也不曾把想问的话说出口。

  “老奴给主子请安。”孔妈妈站在书房门外,朝裴砚恭敬行礼。

  屋中已经掌灯,但并不明亮。

  裴砚站在昏暗灯烛前,幢幢烛火落在他漆沉眸底,冷峻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冰冷。

  孔妈妈心中忐忑,只觉松风林内潮冷,朔风砭骨无孔不入灌进她皮肉骨缝深处,不过是短短半刻钟,就手脚冰凉,没了知觉。

  “孔妈妈近来做了什么?”裴砚语调淡淡,看似漫不经心问。

  孔妈妈心口猛地一跳,背脊冷汗霎时溢出,她想到了什么,但她不能承认。

  最终咬牙道:“回主子,老奴平日除了悉心伺候少夫人外,便无其它。”

  孔妈妈说完,并不敢抬头去看裴砚,垂在袖中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四周寒意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这时候,“啪嗒”一声。

  是木盒落在书案上的声音,还伴着玉石碰撞的清脆声。

  孔妈妈瞳孔倏然一缩,震惊之下,抬眼看去。

  就见裴砚慢条斯理打开书案上那个不过比巴掌大些的檀木匣子,匣子内珍珠圆润硕大、宝石琳琅满目。

  正是她这段时日来,找机会出府,陆陆续续卖出去换了银票的珠宝。

  孔妈妈再也坚持不住,膝盖一软,浑身失了力气朝裴砚直挺挺跪了下去,浑身抖如筛子。

  “主子。”

  “老奴该死,这都是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做的错事。”

  裴砚深深看了孔妈妈一眼,他凉薄唇瓣勾着:“孔妈妈做的这事,少夫人可知晓。”

  孔妈妈勉强抬起头,朝裴砚道:“回主子,老奴做的这事。”

  “少夫人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