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带着潮湿的空气里,有暗流在无声涌动。
林惊枝见众人退下,此刻她并不想同裴砚独处,才勉强压下的怒意依旧在心底翻涌。
“既已无事,妾身也回屋去。”林惊枝抿了抿唇,语调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
裴砚静静站着,微风吹起他宽大袖摆,清隽冷白的面容含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枝枝。”
裴砚慢慢朝林惊枝走了一大步,伸手就要牵过林惊枝纤细雪白的手腕。
这一次,林惊枝早有准备,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却抬手避开裴砚宽大的手掌心。
“我与夫君没什么可说的。”
“云暮你今日也罚了。”
“至于我……”林惊枝忽然冷笑一声,“夫君昨夜罚得可是尽兴?”
“我能嫁给夫君,从最开始本就是家中算计和高攀。”
“夫君当初虽是被逼着娶我,但这大半年相处,我同样感激夫君对我的偏袒和照顾。”
“如今已到汴京,家中也没有长辈坐镇。”
说到这里,林惊枝抿了抿唇,把心里头隐隐翻涌而上的“和离”二字又给压了回去。
现在的她,初到汴京,还是需要借靠裴砚,并不是最好时机,而且她寄回河东郡给裴漪怜信中,夹了一封求裴漪怜帮忙带到观音寺的信件。
周氏和裴太夫人都是观音寺的香客,裴漪怜总能找到机会跟同。
林惊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她缓慢又坚定的安排自己日后退路。
就像她昨日会同意和贺松年进宫一样。
前世她不曾去汴京,当然不可能见宫中那些贵人,可她的死,必然也和宫中有关。
在确定要见自己的贵人是太后钟氏后,林惊枝立马有了决断,才会拒绝云暮好意,没有任何犹豫跟贺松年进宫。
“所以今日,妾身便开门见山同夫君说了”
林惊枝压下脑中纷乱思绪,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裴砚,继续缓声道。
“我与夫君本就貌合神离,也不必装作那人人称赞羡慕的金童玉女。”
“想来夫君到汴京,是有重事要忙,日后自然不必分心照顾妾身,妾身日后也会低调小心。”
“同样也希望夫君不要干预妾身自由。”
“妾身觉得,为了互不打扰,我们还是分开院子各自居住为好。”
“枝枝真是这样想的?”
裴砚慢慢往前迈了半步,俯身薄唇凑到林惊枝白皙侧颈旁,微凉鼻息拂过冷意。
平静漆眸下,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对。”林惊枝蜷着已被冷汗浸透的掌心,缓缓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裴砚好似笑了笑,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廊庑下一片死寂,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都停了。
林惊枝屏住呼吸,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尖,在裙摆下紧张动了动。
她忽然觉得很冷,四周空气夹着蒙蒙水雾,沾在身上,一股子寒意,顺着衣裙鞋袜,慢慢地往她皮肤里渗。
“妾身告退。”林惊枝朝裴砚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才走出两步,林惊枝手腕一紧,被人紧紧握住。
“可我并不这样认为。”裴砚声音嘶哑,他情绪有片刻的失控,眸光蓦地一沉,手臂用力把林惊枝扯进怀中。
铺天盖地的旃檀冷香,随着裴砚的吻落在林惊枝身上。
他又急又狠,连喘息机会都不留片刻,那种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中的力道。
林惊枝被禁锢着双腕,只能发狠地去咬他。
第44章
裴砚似感受不到疼痛。
他有力双臂,紧紧揽着林惊枝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高大身体带着凌厉逼人的气势。
唇间声音又哑又急:“枝枝。”
“你怎知我不愿?”
林惊枝没说话,花一样的唇瓣,还沾着裴砚唇角渗出的鲜红血珠子。
吻得久了,这会子她檀口微张,鼻翼翕动,气息喘得格外厉害,连眼角眉梢都含着毫不掩饰的冷色。
那双波光潋滟的浅浅漆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恨色,狠狠瞪向裴砚。
下一瞬。
林惊枝只觉眼前一暗,裴砚修长有力掌心覆在她双眸上,挡着她全部视线。
“枝枝,你不要这样看我。”
裴砚嗓音低沉,似料峭凉风拂过,涩得厉害。
廊庑下,风起雨落。
日头渐西,春雨越下越大。
视线被遮挡,沉于黑暗,林惊枝只觉浑身不受控制僵冷,垂在宽大袖摆下的指尖微微发颤。
“枝枝,不生气。”
“好不好。”
裴砚弯腰,把下巴磕在她雪白的肩颈上。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语调发软。
裴砚心底,不得不承认。
这时候,他在妥协。
他见不得林惊枝生气的模样,他宁愿她对自己又咬又踢,也受不住,她眼中那种压着淡淡恨意的眸光,瞪向自己。
她每看他一眼,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没有任何缘由,却能令他痛不欲生。
“裴砚,放开手。”
林惊枝伸出寒凉冷白指尖,想去扯裴砚覆在她眼睛上的大掌。
她浑身上下凉得厉害,四肢力气也随着视线被完全遮挡,逐渐流失,眸色空洞洞的。
“枝枝!”
这瞬间,裴砚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他顾不得多想,俯身把突然就软软靠在他怀中的林惊枝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室内。
“山苍。”裴砚厉声喝道。
不过片刻,山苍出现,单膝跪在门外:“主子,属下在。”
“立刻去把楼倚山找来。”裴砚闭了闭眼,寒声朝门外吩咐。
“是,主子。”
林惊枝浑身无力,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在视线恢复正常后,她就已渐渐缓和过来。
她并不看裴砚,微微避开的视线,落在了暖阁高台几上放着的,一小盆看着有些枯黄的雪松盆景上,这盆雪松,是她特意从河东郡千里迢迢带来汴京的。
“可是身体不适。”裴砚坐在榻上,林惊枝就被他抱在怀中。
一俯身,就能触碰到她白皙略有苍白的唇瓣。
两人离得近,衣袖相缠。
林惊枝只觉白皙侧颈一阵灼热气息拂过,阵阵冷松香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你昨日的伤,可包扎过?”林惊枝收回落在雪松盆景上的视线,抬眸看着裴砚。
裴砚箍着她纤腰的指尖蓦地一紧,喉咙滚了滚,即将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不甚在意的语调。
“昨日的伤,已经好了。”
林惊枝抿着唇没说话,她抵在裴砚胸膛的指尖蜷了一瞬。
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方才在廊庑下,有风有雨并不明显,可现下屋中,那血味分明是从他身上散出的。
他应该是不信任她吧,昨日在马车里,虽是匆匆一瞥,但应该是伤得极重的。
“夫君,事务繁忙。”
“还是快些去书房要紧,妾身不过是一时有些眩晕,现下已无事。”
林惊枝伸手推了推裴砚,语调极淡,透着疏离。
“还在生气?”裴砚指腹,轻轻从林惊枝眼睑下擦过。
他动作温柔,语调缱绻,嗓音低低压着。
林惊枝侧过头,避开裴砚指腹,抿唇不语。
房中气氛有些冷凝,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裴砚抱着林惊枝的双臂,暗暗发紧。
“我让山苍寻了郎中。”
“等给你瞧过后,我就去书房。”裴砚漆眸微敛,缓声道。
“好。”林惊枝闻言点了下头,没再拒绝。
不多时,屋外传来有些凌乱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和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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