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恰巧在这时候,一旁传来孔妈妈的声音。
“郎君回来了。”
“少夫人方才沐浴过,还未睡下。”
“这会子饿了,吩咐老奴去小厨房给她炖了些燕窝羹。”
灯影恍恍,屋门被一双洁白如玉的指尖,由内向外推开。
林惊枝一愣,眸色随着屋中烛火落在裴砚被春雨淋湿的外衣上。
月白色圆领对襟长袍已经湿透,春日依旧寒凉,他却连大氅都未穿,胸前淡淡血色,想必是从伤口溢出来的。
林惊枝神色略有迟疑,终究还是朝裴砚点了下头:“进来。”
然后她伸手接过孔妈妈手里端着的燕窝羹,笑了笑:“妈妈先下去吧,今日不用人在外头守着。”
“是。”孔妈妈连忙应了声,赶忙退了下去。
屋内,万籁俱寂。
林惊枝转身去衣橱里寻了干净巾帕和里衣出来,递给裴砚。
她语调极淡:“耳房内有热水。”
“夫君先去沐浴,沐浴后妾身再给夫君换药。”
裴砚一贯冷静自持,此刻情绪压着,乌眸从林惊枝腹部极快掠过。
很突然的,他心底忽然冒出想要和她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的想法,如果他们日后有了孩子……
裴砚闭上眼睛,心底竟难得生出一丝期待来。
就像枯竭干裂的土地,突然被雨水滋润,抽出新芽。
第46章
裴砚从耳房沐浴出来时,林惊枝手里拿着一卷书册,她靠在暖阁里的美人榻上,漫不经心翻着。
手边桌案上放着淡青色小瓷瓶,黄铜小剪子,还有一卷白色巾布。
“脱了吧。”林惊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点了点身前位置,忽然开口朝裴砚道。
裴砚捏着衣襟的指尖一顿,被水雾熏得有些漆沉的眼底情绪难辨。
他大步走上前,慢条斯理脱下里衣,紧紧攥在掌心里。
屋里,烛火摇曳。
林惊枝放了手里的书册,起身净手后,才拿起淡青色小玉瓶,把里面姜黄色药粉轻轻倒在裴砚胸前,被热水泡得微微有些泛白的伤口上。
第二次处理外伤,林惊枝动作显然熟练不少。
就连伸手给裴砚缠白色布条时,也没有白日里那种紧张,却不知两人离得极近,她雪白后颈毫无遮挡暴露在裴砚视线中。
他炽热鼻息落在她肌肤上,那一块皮肤早就粉润娇艳,漂亮得让人想轻轻咬上一口,留下浅浅的印记才好。
屋内,琉璃画屏宫灯明亮。
林惊枝用剪子剪断布条后,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乌眸微抬看向裴砚:“夫君若下回再淋雨弄伤。”
“妾身便不管了。”
说完林惊枝收了东西,没有任何犹豫,走出暖阁去了西梢见到主卧。
裴砚站在暖阁里许久没动,幢幢烛火落在他清隽冷白的侧脸上,显得轮廓线条凌厉沉冷。
深夜,风凉。
裴砚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推开一旁的支摘窗,晦暗眸色落在夜色里,扑面而来的湿凉水气落在他脸上,又冷又急,他却像感觉不到般,足足过了半刻钟后,才转身关窗,朝西梢间主卧方向走去。
林惊枝已经睡下了,盖着厚厚衾被,朝里侧躺只露出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娇媚小脸,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榻最里侧。
裴砚视线先从林惊枝卷翘微颤的睫毛上滑过,然后落在她一截雪白无瑕玉颈上。
微俯下身,指尖捏着衾被一角稍稍用力。
下一刻,裴砚掀躺了进去。
他方才吹了冷风,这会子身上还透着凉意。
躺下瞬间,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睡着的林惊枝身体刹时绷紧。
“枝枝。”裴砚忽然侧身,一双手揽过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林惊枝红唇抿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裴砚忽然幽幽一叹,慢慢收紧双臂,宽厚胸膛隔着薄薄里衣,贴在林惊枝漂亮如蝴蝶般的肩胛骨上,指腹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僵硬背脊。
“我不做。”
“就这样抱抱你。”
“好不好。”
林惊枝长睫轻轻一颤,她没同意,也没拒绝。
“睡吧。”裴砚哑声道
翌日清晨,裴砚起身时林惊枝骤然睁眼。
她透着睡意的乌眸含着慵懒春色,衣襟半解散了大半,白皙香肩若隐若现,再往下就是海棠红色绣着并蒂牡丹内里的小衣,也略松了一些。
裴砚站在榻前穿衣,眸色倏然一暗,落在林惊枝饱满的浑圆上,喉结微微滚了一下。
“时辰尚早,你再睡会。”
“到了时辰,孔妈妈会叫你。”
“嗯。”林惊枝睡眼迷蒙,也不管同她说话的人是谁,娇娇应了声后,玉白指尖往上拉了拉衾被,再次沉入梦中。
直到日上三竿时分,孔妈妈声音从屋外传来。
“少夫人。”
“该起了。”
“若再睡下去,夜里就该失眠了。”
“嗯。”林惊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终于精神饱满醒来。
孔妈妈和晴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屋伺候。
等到用膳时,已是午间。
“少夫人。”
“郎君早晨出门前,同老奴吩咐。”
“叫少夫人午膳不用等他,但夜里郎君回屋中。”
孔妈妈站在一旁给林惊枝布菜,小心开口道。
林惊枝捏着汤匙微顿了一瞬,抬眸看向孔妈妈,语调极淡:“劳烦妈妈下回告诉他。”
“我从未想过要等他用膳。”
孔妈妈霎时面色一抽,朝林惊枝点头道:“少夫人话,老奴记下了。”
“若郎君问起,老奴就算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一定会如实回答。”
林惊枝满意朝孔妈妈笑了一下。
下一瞬,她眉心微微一蹙:“对了。”
“云暮昨日被罚,背上的鞭伤可是有好些?”
“有请郎中看过么?”
孔妈妈手里握着银筷,给林惊枝桌前的碗里添了一块玫瑰莲蓉糕后,才缓缓道:“老奴知晓少夫人必定会问起云暮的事。”
“大清早,老奴就亲自去云暮歇息的院子问了。”
“郎君昨日已经请了楼大人给云暮治伤,还赏了上好的膏药,少夫人不必担心。”
林惊枝小小口吃着玫瑰莲蓉糕,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下,看似在笑,眼底却透着深意。
“云暮那伤,妈妈觉得多久能好?”
“我瞧着山苍是下了重手,十鞭下去,都皮开肉绽流了许多血。”
孔妈妈眸色微闪,脑中忽然想起她之前伺候贵人时,见过的无数种惩人的手段。
因苍老略有点拉耸的唇角,压了压,如实同林惊枝说:“少夫人恐怕不知。”
“其实这刑罚也是颇有讲究的。”
“汴京许多高门深宅,会专门养一批负责行刑的婆子小厮。”
“若想要一人死,就算是不见血,也能打得那人筋骨断裂脾脏破碎而亡。”
“若只是稍加惩戒做个样子,明面上可以瞧着下了重手,鲜血淋淋,实际不过是破了点皮肉,根本没伤着根骨,过不了几日就能好全。”
孔妈妈这番话,虽说得有些委婉,林惊枝却听明白了其中暗藏的深意。
所以云暮那伤,多半是瞧着恐怖,实际上并不见得有多严重。
行刑的那个侍卫山苍,无论做什么只听裴砚一人吩咐,所以昨日那十鞭子,八成是得了裴砚授意的。
想到这里,林惊枝心底忽然冷笑一声,乌眸中压着不快。
她想了想,朝孔妈妈吩咐:“劳烦妈妈拿了钥匙,去库房挑一根百年的老山参送到云暮养伤的屋子里去。”
“告诉云暮,是我亲自吩咐你送过去的。”
孔妈妈一愣,赶忙应下:“是。”
三日后,外院书房里。
裴砚端坐在椅上,云暮身形笔挺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伤,短短三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子云暮背脊发凉,额心透着一层冷汗。
“主子,这山参是三日前,少夫人吩咐孔妈妈亲自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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