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裴砚忽然俯身低头,牙齿轻轻磨过林惊枝白润指尖。
他垂眸看着她,视线落在林惊枝粉红的掌心上:“很疼对不对?”
林惊枝指尖冰凉,他方才咬过的地方有些尖锐的刺痛,可依旧不及掌心那一下火辣辣的,就像是在书院里,被先生手中的戒尺,抽过。
她抿唇不答,想要避开裴砚的视线。
可裴砚本就离得近,他忽然欺身上前,透着薄茧的指尖捏住林惊枝软嫩的下巴。
“我从未想过纳妾。”
“枝枝,你若敢把那些女人带进家中。”
“我便让山苍当着你的面,把她们活生生打死。”
裴砚说完,他忽然松手。
漆眸内依旧含着,令林惊枝觉得心惊胆颤的冷色:“前日进宫面圣,陛下已下旨,赐下大理寺卿一职。”
“平日我若不在府中,你要出门就找云暮安排。”
“府中大夫人周氏过些日也会到汴京,带着漪怜姐一同,若周氏提出让你回裴家在汴京的宅院居住,你直接以我不同意为由,拒绝就好。”
裴砚语调一顿:“关于癸水腹痛一事,过几日我让楼倚山过来开方子”
“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儿。”裴砚伸手,似乎习惯性想给林惊枝掖一下被角,但他又生生忍住。
直到裴砚离去很久,林惊枝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看着自己红润异常的掌心,也不知是不是裴砚夜里纾解时弄的,还是刚才那一下他拍出来的。
林惊枝垂着眼眸,她心口难受得厉害。
加上身上出了汗,再睡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开口叫了孔妈妈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孔妈妈带着晴山进来。
晴山伺候林惊枝去耳房沐浴,孔妈妈则收拾凌乱不堪的床榻。
林惊枝来癸水的事,孔妈妈是知道的,裴砚但凡在家中,就从未和林惊枝分开睡过。
好在孔妈妈检查一番后,只是林惊枝的小衣上沾了东西,应该是用了别的法子,孔妈妈暗地松了一口气。
巳时,太阳高升。
时值春末,杏花开得盛大。
今日没下雨,难得的好天气。
林惊枝抱着一册地方志在翻阅,只是她几次走神,视线不由落在自己娇嫩掌心上,总感觉掌心依旧沾有裴砚那东西,是洗不干净的。
几次走神后,林惊枝也不看书了。
她起身推开支摘窗,朝屋外守着的孔妈妈喊道:“妈妈,昨日救下的那丫鬟,请郎中看后。”
“郎中是怎么说的。”
孔妈妈转身进屋道:“昨日老奴亲眼去瞧了,整个人瘦得厉害。”
“郎中说应该是许久没吃上一顿饱饭,加上身上有许多伤,有些地方好了结痂了,有些地方都发脓生了蛆。”
“不过倒是个烈性的,老奴让丫鬟给她处理伤口换药时,一声都没吭。”
“只是天可怜见,有些高门大院或者牙婆虐待下人,老奴这些年也常有耳闻,到没见过这般厉害手段。”
“她若没遇见少夫人,就算不被牙婆打死,估计也撑不了几天。”
林惊枝看着孔妈妈又问:“可问出是哪里的人。”
“怎么落到牙婆手里的。”
孔妈妈见林惊枝手边茶盏空了,给她添了些茶水后才道:“老奴全都一一问了。”
“也劳烦云暮去外边好好打听那小丫鬟的身份。”
“今儿一早,云暮同我说,身份和之前伺候的地方都一一对上了。”
林惊枝闻言笑了一下:“妈妈也别怪我多心。”
“劳烦妈妈避开云暮再私下打听一下。”
“也问一问她,是要拿了身契和银两去寻家人,还是留在宅中,给她在庄子里安排些事情。”
“哎。”孔妈妈点了点头,“少夫人想得没错,确实是要多查一下底细。”
“等会自老奴就问一问她,养好伤后有何打算。”
林惊枝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劳烦妈妈多跑几趟,多查查她的身份。”
第49章
元贞三十二年,孟夏四月初。
惊仙宅主院,林惊枝端坐于东梢间小书房窗前,洞开的支摘窗外紫藤花开如云。
暖风夹着花香,抚过她耳旁松松用玉簪绾着的如云乌发。
几缕细碎青丝,顺着白如羊脂玉般诱人雪颈延伸向下,玲珑曲线惊心动魄,春色难掩。
“少夫人。”
孔妈妈穿过垂花门,站在东梢间书房外朝林惊枝行礼。
林惊枝放下手中宣笔,抬眸看向孔妈妈。
她今日穿了身绀青色对襟窄袖长褙,外罩深蓝色褂子,满脸笑容喜气盈盈的。
林惊枝含笑问:“妈妈近日可是得了喜事?”
孔妈妈一愣,眼中便沁出几分思念来:“少夫人瞧出来了?”
“是老奴娘家的侄媳妇,前些天给家中添了个大胖小子,前日侄子派人来宅中递了口信。”
家中添丁的确是喜事,孔妈妈一生未嫁,这位娘家侄子在她心中定是与亲子无异。
林惊枝想了想,拿了书案上宣笔,写了一张单子递给孔妈妈。
“既是娘家添丁,妈妈就拿了这单子去库房拿了东西,给家中送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孔妈妈看着手中单子,先是一愣,然后连连摆手:“少夫人的心意老奴知晓。”
“但这单子上的东西,是万万不能收的,老奴能留在少夫人身旁伺候,已是极大的恩情。”
林惊枝见孔妈妈不收,她也没强求:“我平时在家中,寻常也无事。”
“那就妈妈寻一日天气好的时候,告假一两日回家中看一看新出生的孩子。”
人年纪一大,就难免惦记下边孙辈。
孔妈妈已多年未归家,听林惊枝开口提出这事,她当即感动湿了眼眶。
“老奴谢过少夫人。”
林惊枝点了点头,视线慢慢落在窗外紫如云絮的紫藤花树上。
初来汴京时,她并不觉得院子里的紫藤花树有多出彩。
那时候天气冷,乌压压的一片长藤,无叶又不生花,打一眼瞧去怪是丑陋。
没想到,等初夏时节百花开尽,紫藤倒是显出了它别具一格的妩媚多姿来,灿烂不止,整个惊仙苑都笼这片淡紫色海花中。
孔妈妈见林惊枝看着紫藤花树,有些出神的模。
她当即笑着解释:“少夫人恐怕不知。”
“惊仙苑中这颗紫藤,已活了百余年了。”
“当初李家在汴京落根时,太祖爷选址,就因其夫人喜爱紫藤,费尽人力物力建了这处宅院。”
“李家?”林惊枝一愣,微微眯了眼睛。
“妈妈口中的李家,可是五姓之一的李氏?”
孔妈妈话才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有些踌躇看着林惊枝,面庞发僵微微点了下头:“是。”
林惊枝唇角微翘,像是没有注意到孔妈妈的失态般,语调缓缓道。
“李家也是五姓之一,虽这些年在燕北沦为五姓之末,但也不至于会把这处宅子卖出吧?”
“依着妈妈话中的意思,这处宅院,也算得上是李家当年的祖宅。”
“那我夫君和李家,是什么关系?”
偌大书房里,空气仿若凝滞,静得落针可闻。
孔妈妈站在书房门前,膝下一软跪了下去。
林惊枝眸色微凝,玉白指尖撑在书案桌面上微微泛白,乌眸透着冷色一瞬不瞬落在孔妈妈身上。
“说。”
孔妈妈后背被冷汗打湿,面庞刷的一下血色全无。
她看着林惊枝小心翼翼开口:“郎君的生母,是……是李氏的姑娘。”
林惊枝端坐在书案后方的黄花梨木交椅上,眸底掠过几缕难以捉摸的情绪。
她并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去为难孔妈妈,指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道。
“我知晓妈妈来伺候我前,定是伺候于汴京贵人身前的得力婆子,我虽不知妈妈犯了何错,被撵出汴京,最后由裴砚安排,留在我身旁伺候。”
“但我也希望妈妈知晓,那日我既接了你的身契,便是信任于你。”
“郎君的身份我可以不再过问,我也不追究妈妈之前是在何人身旁伺候的。”
“但我希望妈妈,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林惊枝不欲多说,有些疲惫朝孔妈妈摆了摆手:“下去吧,我需要静静。”
“是。”
直到晌午,林惊枝午膳都没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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