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然而周氏垂眼坐在裴漪珍榻前,连眼角余光都不分给她半丝。
屋里,气氛凝重。
廊下候着的丫鬟,大气不敢喘一下。
郎中已经被有眼色的婆子,封了厚厚的红包请了出去。
宫中的两位御医倒是留在府中,毕竟等会沈太夫人要来,这事也得有个见证。
一个时辰后。
黑如浓墨的漆夜里,沈家马车悄无声息停在崔府门前。
沈太夫人被丫鬟婆子扶着,脚步匆忙往裴漪珍的院子走去。
崔家府门外,林惊枝和裴砚依旧在那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马车内空间狭小,加之裴砚身形高大,林惊枝无论怎么小心,只要略微一动,就难免撞到他身上。
她已经在裴砚怀里睡了足足小半时辰,这会子被裴砚滚烫唇瓣吻醒。
男人深邃眸光落在她身上,语调烫人:“枝枝。”
林惊枝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她顺着裴砚冷白掌心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沈太夫人被人扶着进了崔家宅子。
林惊枝心口像是被人堵了一样,连喘息都觉得万分吃力。
“枝枝,我们不妨赌一赌。”
“沈太夫人会怎么做?”
裴砚唇角勾着笑,指腹慢条斯理擦过林惊枝嫣红的唇瓣,炙热嗓音落在她耳畔上,带着酥酥的麻痒。
林惊枝紧紧抿着唇,偏过头避开裴砚有些粗粝的指腹。
“难道枝枝不敢?”裴砚俯下身,薄唇一下子衔住她珍珠般,莹白圆润的耳垂。
马车内空间实在太小,林惊枝避无可避,她受不得痒,只能抿着唇瓣呜咽出声。
“枝枝,好不好?”
裴砚不依不饶。
林惊枝浑身一颤,冷白指尖微蜷,脖颈透出淡淡的粉色,她眼角娇红如同晕开的胭脂。
她实在怕痒,只能勉强同意。
沈太夫人进崔家半个时辰后,崔府门来了一个被仆妇压着,五花大绑的婆子。
那婆子不住地挣扎,压着她的仆妇却力道极大。
林惊枝倏地睁大眼睛,眸光颤得厉害,她的一颗心,却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那婆子进去不久,沈太夫人就被丫鬟扶着走了出来。
一同跟着出来的人,除了眼眶通红的周氏外,还有一直把两人送到门外的崔太夫人。
林惊枝本能按着心口,指尖冰凉很快就没了知觉。
四周空气都透着凉飕飕的冷,她不由自主往裴砚怀里缩了缩,心口猛地一阵痉挛跳动。
“枝枝,好像是输了。”
“是不是?”
裴砚指尖微微挑起林惊枝的下颌,盯着她因为难以置信而透着失神的双眸。
他眼底神色微闪,却没有丝毫的心软。
“山苍。”
裴砚伸手朝马车外打了个手势。
山苍立马扬起马鞭,驱车往前。
两辆马车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巷子中相会,裴砚缓缓撩开车帘,冷笑了声。
“沈太夫人安好。”
“晚辈裴砚。”
在裴砚声音落在瞬间,沈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两个马车不过相隔数寸,昏昏夜色里,也能把对方面上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裴家郎君。”
沈家马车上,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粗粝的声音。
如蒲扇般宽厚的大手撩开车帘,露出了一张面庞如同刀削斧刻,眼眸幽深坚毅,凌厉异常。
男人瞧着四十上下的年纪,背脊宽厚结实,不笑时浑身都带着铁血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这种冷厉气势,不过是持续了一瞬,就骤然顿住,漆沉视线死死落在,被裴砚圈在怀中的林惊枝身上。
林惊枝被那眸光一盯,只觉露在外头的皮肤,寒凉到刺痛,本能往裴砚怀里缩了缩。
乌眸颤了颤,落在马车内,中年男子身后的沈太夫人身上。
沈太夫人崔氏脸上微微有些发白,整个人依旧处于恍神的状态,直到林惊枝看她时,她才骤然回神,眼中带有惊色:“枝枝姐儿怎么在这?”
林惊枝被裴砚铁一般有力的手臂揽在怀中,她动不了,只能微微点头朝沈太夫人行礼。
“太夫人安好。”她嗓音柔软,带着失落。
沈太夫人心头猛跳,表情有些不自然看着林惊枝,抿着唇,没再说话。
林惊枝指尖紧紧攥着裴砚宽大的袖摆,鼓起勇气问。
“太夫人,我听说我家大姐姐病了,还是中的毒。”
“您可找出了暗害我家大姐姐的凶手?”
深夜,空气犹如凝固。
沈太夫人看向林惊枝。
而裴砚眸底压着冷意,却是盯着沈樟珩。
四人间气氛格外怪异,沈樟珩眼神同样冷得,犹如塞北的风霜一般。
“太夫人,您可是有难言之隐?”林惊枝笑了笑,可惜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沈太夫人偏头,再次避开林惊枝的视线。
她嗓音略微沙哑道:“凶手已经找到,是沈家一个伺候我的陪嫁老妇。”
“她孙女在崔家伺候,因趁着你大姐姐去年生产坐月子时,想勾引崔家郎君,被你大姐姐知道后,寻了由头撵出崔家。”
“所以她怀恨在心,才在给崔少夫人送礼时,往那串羊脂玉佛珠里参了毒。”
“这事情因我们沈家而起,我们沈家欠着你们裴家一个天大人情,我会做主给裴家一个交代。”
“而且那老妇,方才已经撞柱,畏罪身亡。”
“是吗?”林惊枝指尖冰冷,没有丝毫热意。
她清澈视线一寸寸,从沈太夫人本该慈祥温柔的眉眼上扫过,像是说服自己,也像是无声的绝望。
“今日是枝枝无礼,扰了太夫人的清净。”
沈太夫人喉咙苦涩异常:“枝姐儿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还能问什么?林惊枝缓缓垂下眼眸。
下一瞬,她视线微颤,落在手腕上那串,串了一颗花生的羊脂玉佛珠上。
心底也不知为何会涌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吗,在裴砚要放下车帘瞬间,林惊枝猛地往前探了探身体。
紧紧盯着沈太夫人问:“如果中毒的不是我家大姐姐漪珍。”
“而是我。”
“您也是这个答案。”
“是吗?”
“傻孩子。”沈太夫人慈祥朝林惊枝笑了笑,略有些泛黄的瞳眸,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朝林惊枝点头:“是。”
“山苍,回府。”裴砚寒眸微深,搂着林惊枝的手臂用了力气。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林惊枝满眼都是失魂落魄。
慢慢的,她动了动指尖,伸手脱下雪白玉腕上戴着的佛珠,收拢在掌心里。
“夫君怎么知道下毒的是沈家的大姑娘,沈观韵?”林惊枝仰头看着裴砚。
裴砚眸光微闪,却不能告诉她除了最开始的猜测外,他近来一直有派暗卫探查沈家人的动向。
更何况,昨日深夜,沈太夫人审了家中下人就差不多发现真相,她找人抵罪时,暗卫已经提前给他汇报了具体的消息。
裴砚抿唇,并未回答,箍着她侧腰的掌心忽然用力。
把她给压在格外坚硬的马车车厢内,深深吻下去。
唇瓣炙热,湿腻的舌尖卷着她,属于他身上的成熟男人气息铺天盖地,他力道极大,恨不得把她揉进怀中。
这一刻,林惊枝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是奢望。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
双手紧紧攥着裴砚的衣襟,微仰着的脑袋方便他吻得更深。
她心里压着悲愤和无奈,必须要狠狠发泄出来。
沈太夫人于她而言,就像是无边暗色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虽然令她惧怕,却又令她深陷温暖。
这个给了她生活希望的长辈,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狠狠捅她一刀。
抛弃和孤独,令她绝望窒息。
在林惊枝崩溃时,裴砚却强势得不容她拒绝,取代了沈太夫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就算裴砚让她从心里排斥防备,可人在最绝的时候,总会不自由自主想伸手抓住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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