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鞘
除了越王。
他原本的期望是将事件上升,无奈经过卓思衡和长公主的连消带打,整件事降级为治学之趣事、风韵之雅事,再无剑拔弩张的气息,也不会再成为攻讦太子的利器。
越王本想反驳,可无奈引导作答和真正作答的人水平超出他的能力,从始至终,他像只被意外自水中捞起的活鱼,张着嘴喘着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甚好!也让其他女学的学生旁听,朕也看看吾家皇妹训导出了怎样的优秀闺阁才女!”作为满朝堂下台阶大赛的蝉联冠军,皇帝欣然见得一次不愉快化作具有教育意义的事件,自然无不应允。
皇帝发话,越王也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高永清和虞雍对卓思衡表演的观摩也已结束。
高永清心中,自然是以为天下为臣者无出卓思衡其右者,能想出这个办法化解潜在非议和纷争,便是古之能臣也得和他一道叫一声大哥。
但在虞雍心中便多了一层危机感:皇帝的心意并不好揣摩,怎么这小子次次都能成功?
步出天章殿的卓思衡尽量不要脚步太过轻快显出他心中的畅意。
没有人比我更懂押题、审题和答题,即便考卷是活人皇上本皇,包括怎么不着痕迹引导聪明人替自己作答,都不在话下。
他的最终目的固然最为紧要,但也不仅止于目标,本质更不是为逢迎讨好,旁人或许不会理解,但也并不重要。
卓思衡骄傲地想:这是一个两世学霸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必须由他亲自伸张。
第210章
是夜,茂安公府。
“你在家中受父母疼爱,我与弟弟皆凡事依你让你,可那是家里,为何你到外面却还言行无状?如今你让太子殿下进退两难,为咱们府上说话,人家会说他偏私不公蓄纵妻族;居中不言,人家要论他软弱无能不能执中而言秉正行事……顾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师范,她即便有错,你也要顾及师礼和养你长大的家门教养……现下事情闹到御前去了,明日你去与顾小姐对峙,结果如何姑且不论,且执弟子里先在御前表个歉意也是应当。”
太子妃尹毓华已是苦口婆心说到口干舌燥,然而自己的妹妹尹毓容仍是不肯应允,听得不耐烦了,便用冷硬的态度回绝:“我言行无状?姐姐如今攀了高枝做了太子妃,却是忘记家里到底是什么光景了?咱们家门如果不是有个太子妃在,早让人忘了是开国元勋国公府邸,说到底是家里的男人不争气,爹爹和兄长都是只甩手不做事的,若是女儿们再不争气,咱们家就让人踩到尘埃里去了,姐姐竟还让我在御前拉下脸面道歉?就算姐姐贵为太子妃,也不该忘了你是从这国公府迈出的门槛!”
此话伤人诛心,简直不像个十六岁女孩能对亲姐姐讲出的字句,尹毓华又急又怒,却只能都化作眼泪,哽咽半晌委屈道:“我如何不为咱们家里着想?可太子殿下领职门下省,仍在摸索苦学其中门道,于御前之下殷勤侍奉,于百官之上亦要恭谦求教,你是他的妻妹,便是太子的外戚,若不能做出表率,你就没有想过旁人会如何议论我家家门?这份脸面你就不争了么?”
“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尹毓容陡然站起,眼中蓄满的泪也应声而落,“怪不得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样也不怕寒了父母和姊妹兄弟的心么?你心中根本只有太子的面子,哪还顾及自己的妹妹,我的姐姐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说罢便伏案大哭起来。
声音引来二人的母亲如今的茂安公夫人,她见最小的女儿如此伤悲,忙疾步抱住女儿安抚,忍不住薄责尹毓华道:“你要么不回来,回来便惹你妹妹这样伤心,还不块给你妹妹配个不是。”
尹毓华自幼性格柔和,对一弟一妹从无怨言事事谦让,可今时今日换来母亲这样一句话,她心似刀戟同伤,眼泪早已无法止住。
这时茂安公尹敦也和儿子尹垣走了进来,见母女三人都是哭哭啼啼,二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不敢言语。
尹毓华急急道:“爹爹,弟弟,你们是家中男子,难道不该做主规劝妹妹和母亲,要她们着眼大局以和为贵么?当初你们说服我嫁予太子殿下时那些话又哪去了?你们今日不劝,若是妹妹做出再荒唐的事来,家里该如何是好?”
她哭泣无助的求告只换来两个男人同样为难的神情,尹敦迟疑道:“这……家国大事……我也不懂,既然圣上说去御前一辩,那……那明天去就是了……其余的看圣上如何说不就是了……你妹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吧……”
“姐姐,你让我说话,这不是为难人么……”尹垣缩了缩脖子低声埋怨道,“你倒是转头走了回太子府自己家去,我劝完却留在这里,娘和妹妹找我不痛快出门拐个弯就能骂几句,我可不管你们的事儿……”
“你……你们……”尹毓华面色已是惨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指使哥哥教训我!”尹毓容听罢豁然站起,指着尹毓华道,“之前爹娘让你去同太子说说,给哥哥在门下省谋个闲职,可太子却百般推脱,你竟不能为自家兄弟争上一争!今日哥哥仍在家中赋闲,我家无人出仕,难道就没你的责任么?你今日倒来朝哥哥颐指气使,你哪里来的底气?”
“今年是考课大年,门下省执掌监察,若自己先塞人进来,该教朝廷如何论说?其他衙门的人如何钦服?”尹毓华颤抖道,“况且太子殿下不是给阿垣在国子监说来一个吏学的门生位置,要他读了好再安排,但我的弟弟你的好哥哥却不肯去读,你让太子殿下还能怎样?”
“吏学?”尹毓容冷哼一声,“我尚且是在女学做正经学问,吏学那不入流的东西哪是国公世子该学的东西?太子根本就从未瞧得起过我们家,也从未瞧得起过姐姐!”
“你……你放肆!”即便如此,尹毓华的斥责听起来也只像悲哀的泣诉,毫无力量可言,“你怎能如此议论太子殿下?”
姐姐自小对自己便是千依百顺,今日却如此言语,尹毓容几乎暴跳如雷怒道:“爹娘就是罔信了这个太子,将你嫁给了他!定宁公徐家和咱们家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论凌烟阁次序还低咱们家一等,可徐家姐姐嫁给了越王,如今徐家是如何门庭若市,徐家几个兄弟越王都给安排了职务,就连他那个侧妃唐家好些子弟也都沾了越王的光,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可我家呢?我家得了你什么好处,得了我那个便宜姐夫什么好处?你如今耀武扬威回家却摆起太子妃的威风来,也不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配不配是人中龙凤!”
听到如此言语,尹毓华几欲昏厥,她求助般看向父母弟弟,三人却都闭紧了嘴,一言不发,甚至母亲似乎觉得小女儿的话格外有道理,还重重叹息一声。
除了绝望唯有绝望,尹毓华已是只能闭上眼睛,任凭眼泪自已撕裂的心肺当中淌出。
尹毓容却仍不肯罢休,也哭泣道:“我日夜苦读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像你一样无能不能为家里添光增彩,只会遇事便哭!哭有何用?我与顾世瑜争执只是为了文章么?那是因为连他们一个小小的顾家都踩到了我头上!她顾世瑜不将我当回事,无非仗着父兄在朝中得力,她才眼高于顶,论才论家世,她哪里比得上我?我若在她面前低头,便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脸面做人了!”
“阿华,你快回去吧,你妹妹哭成这个样子,明天如何面圣,你也不用劝了,事已至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母亲再次搂过哭至颤抖的小女儿,对尹毓华无奈说道。
尹毓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迈着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的腿,一步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
尚书顾府,苑庭凉阁。
暑热在初秋的残党仍旧不肯败阵作罢,随蝉鸣进行最后的反扑。卓慧衡在侍女的引导下穿过一片嘈杂和白昼的余热,走进清凉宜人的水阁。
顾世瑜早在此等候,她手边放着的书卷展也未展,好像这个秋日来也未来。
“卓师范。”
顾世瑜作为主人,率先行礼道。
方才她听说卓慧衡来拜会,心中略有迟疑,她和卓慧衡从前在编书时也常有争执,卓慧衡此人绝对不会同你吵嚷争辩,而是用最曼妙柔缓的语调,执一卷书本,将道理细细说来,却不肯退让一步。
二人同僚多年,但因个性天悬地隔迥然不同,所以并无私交,从未同车同席,更别提如今日一般拜访对方府邸。
但明日之机是卓慧衡的兄长卓思衡所争取来的,她此时前来究竟为了何意?顾世瑜却不能不听听看。
“不在女学当中,我们姑且不要这样互称,你只叫我名字即可,我也不同你客气,自编书数载到女学两年,你我虽不是莫逆但也绝非陌路,我于私下拜访,还是不要太生硬的好。”卓慧衡回礼后笑道。
顾世瑜听罢沉吟后,也是低头一笑:“慧衡姐姐,明日该你去御前一论才是,过去编书校撰之争我甚少赢你,连今日一个称呼,我都轻易被你说服了去,明日如果你去一定会赢。”
卓慧衡外柔内刚,自然有股不认输的劲儿在骨子里,可她展现到人前的从来都是柔心弱骨的斯文和顺,她听出顾世瑜这话中并无揶揄和讥讽,却是无奈的调侃,便知晓这位人前刚强的师范恐怕此时心中也有憷憷之乱,毕竟明日御前一争却是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女学师徒之较量。
卓慧衡也不同她玩笑,二人一道抵膝就座,她才轻语道:“赢?世瑜是这样想明日御前的论对么?我看却不是如此。”
顾世瑜之前精神紧绷,这时被卓慧衡一声声曼语感染神态已松弛许多,只道:“哦?是你兄长给了你什么锦囊妙计来助我立女学之威仪不成?”
谁知卓慧衡忽然严肃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未曾问计于兄长,他已竭尽全力将干戈抖展为画卷,余下的便该吾等挥毫书就浓墨辞章……因为这是我们女学中人自己的战争。”
此言一出,顾世瑜面有惭色,起立肃容敛衽深深一拜:“请原谅我语出无状,冒犯执理之人,我心中烦乱,口不择言,还请慧衡姐姐恕罪。今日你来为我宽心也好助威也罢,我都感激这份同僚之情,明日定不辱没女史馆与女学教习们的威仪。”
卓慧衡拉着顾世瑜重新坐下,恢复了笑容道:“是我自己要来说这些话,若是我低估了你的心境与决心,也请你不要怪我。可是明日之重,有些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
“尽管说便是,”顾世瑜何等爽快,“我在此受教。”
“世瑜,你方才说,为求一个‘赢’字,在我看来,首先你便未能摆正此次御前之论的表里本因。明日之论,真正的胜者绝不是言辞上咄咄逼人而赢的那个。”
顾世瑜看着同僚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禁疑惑道:“那是什么?”
“是占理字的那个。”
“这不还是要论赢才占理么?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非也非也。”卓慧衡笑道,“此次论议其实本是为女学争执之事找个台阶下,对圣上如此,对长公主殿下如此,对太子殿下如此对令尊尚书阁下亦是如此。那么,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便不是输赢,而是彰显气度。真正将理正词直气度与女学风范彰显出来的人,便是明日的赢家,口舌之利与词辩之锐,绝非真正胜者。”
“你的意思是让我站住一个理字?”顾世瑜虽是刚直冷硬,可却冰雪聪明,立即明了,“不胜反倒成胜,但只求一个理字,公道自在人心,道理和气度二位一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么?”
“自然还是不够的。”卓慧衡将桌上茶盏取过一个来,摆正道,“这是我所说之‘理’,然而只有理还是不够的,咱们还要讲一个‘义’字。”说罢再拿一盏倒扣在桌上。
“何为‘义’?”
“道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但支撑道理的如果只有道理本身,便显得道理像是以势态压人了,世瑜你博览群书,自然知晓春秋战国纵横家们捭阖之术如何将无义之争说作天下义举,咱们也当效仿古纵横家的风采,夺取这个‘义’字。”
顾世瑜抚掌道:“是了!我们女学之立,本就是效仿先辈镇定二公主,二位公主忠义双全护国有功,我们学是为忠义,自然需要以义字为先。”
“这只是个基本的道理,至于如何套用,明日你定能见机行事,我就不赘述了,倒显得是在卖弄。”慧衡莞尔一笑,却再度伸手又拿过一茶盏倒扣,“再说说第三个字,便是‘情’字。”
“论议如此正事,也要讲情不成?”顾世瑜这次彻底不能理解了。
卓慧衡知她个性秉正,哪懂这个技巧,笑道:“世瑜你只作君子之论,自然不懂胡搅蛮缠的功夫技巧,我只说与你听。你可记得我家中那个行三的妹妹名叫慈衡的?”
“见过几次。”顾世瑜回忆道,“她好几次来公主府女史馆接你归宅,是个高挑又活泼的姑娘,爽朗又有股英气在,我还能想起她的面貌来。”
“是了,她是我家的御史言官即便是我哥哥,论口才和辩才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可知为何?”
“你们兄妹自幼相依为命,以长兄为父为母,他对你们自是疼爱无比,想来是不忍苛责幼妹,多宠溺些也属常理。”顾世瑜对卓家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她父母健在,家中长兄却也对她偏疼非常,甚至可谓骄纵,从小无论口舌还是文玩吃食从不与她争,一应让她恣意取用,外放以来几乎隔三差五一封书信,捎来各种有趣事物与珍贵书籍,顾世瑜想来天下长兄大抵如此,卓家大哥也应不例外。
“固然有这样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小妹在论争之时永远做那个握着道理的人。”
“即便无理也是如此?”
“即便无理也是如此。”
“那……不是强词夺理么?”顾世瑜有些懵,她幼承家训,做事从来讲理,哪会无理取闹强词夺理的招数?卓慧衡也是从来以理服人,今日怎么忽然换了个路数?
“自然不是,理总有尽时,你不用歪理若是旁人用了将你驳至需同招相对,你再以百口莫辩之理来说通,岂不落了全套?这个时候你要讲的就不是理了,唯有‘情’之一字可以破之。我那妹妹便是如此无往不利,一旦说理不通,当即以情萦回,在你无从招架之际,这情在她口中就又变回了道理,那时这理已由情而立,再想驳倒已是不能了。”卓慧衡提到妹妹过往的“战绩”时细细眉毛都是微微垂弯,不自觉便露出浓眷的手足之情来,“况且情义情理皆有一个情字在,三者连说,怎能算强词夺理?”
说罢,她将方才拿过的代表“义”和“情”字的两个倒扣茶盏并排,而把最初取来的、代表“理”的茶盏轻轻摞在二盏并肩之上:
“明日之论,情、理、义皆在你口你心,焉有不胜之理?
顾世瑜细细思量,竟有些通彻之悟,当即道:“从前看《荀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其中‘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是何深意!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寻常当你是同僚,却不知你是我三字之师才对。”
卓慧衡赶在顾世瑜起身之前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道:“不必如此,待到明日赢了再谢不迟。”
顾世瑜不是爱繁琐礼数之人,便应了下来说道:“今日仿佛才第一次认识了慧衡你,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与我共饮杯酒。”
这个请求让卓慧衡露出十足惊讶的神情来,她忙道:“明日便是御前论争,你今日饮酒,不怕妨事么?”
顾世瑜端正道:“不为别的,也不是酗酒纵欢,我只想借个好意,请慧衡姐姐替我温一温酒,待我们明日得胜归来再饮。不瞒姐姐,你来之前,我心中虽有气性想要同她一较高下,但也有慌惧之意,不知自己如此坚持己见是对是错,待到你来方才沉稳心境,决议明朝一往无前,是姐姐给了我这般底气,我自知不比关武圣公那样英武雄浑可以温酒来斩阵前大将,但也想借姐姐的威风和勇气助我旗开得胜!”
如此正直豪迈之语,卓慧衡会心一笑心中也是激荡,她当即道:“理应如此,我便祝你所向披靡了。”
“好,我叫人拿我爹的好酒来。”顾世瑜笑道,“今日只饮一杯阵前酒,待明日杀敌归来,你我温酒再一醉来贺。”
第211章
此次论辩动用了皇家经筵的场地承明宫,由高恭望负责清扫布置,他在弘文馆当差时与尚是翰林院侍诏的卓思衡相识,二人公务往来相处互相礼敬有加,故而这次卓思衡还是第一次尝试和内侍打交道行方便。
“高公公,圣上今次广开德泽,命女学生徒共列御前听此宏辩,无奈女学里的孩子有些已是待嫁之龄,有些却尚未及笄,最小的是已故白大学士的孙女名叫泊月,不过一十二岁,无奈个子太矮,若论入学资历排座次只能在最后一角,我想请公公行个方便,将她的位置往前挪挪,能看得真切一些,这里先谢过公公了。”
高恭望素来敬重卓思衡做事待人皆为朝中一流,又知晓其如今已为皇帝心腹,忙道岂敢,又说:“不过是小事,大人体恤故旧的孙辈,哪轮得到我来摆阔?我这就叫人挪个位置去……”
他话头顿住,心思一转,已低沉了声音露出忧色道,“卓大人,如今你已为中枢,我虽知晓内侍不该与外臣过多往来,但此事紧要……我只想问上一问,大人若觉得不妥,可以不答,我一定不记怀;若觉得说给我这个微末之人也是无妨,那就恕我斗胆了……敢问大人,前些日子,为何圣上要叫太子和越王殿下抽出时间去到我这弘文馆来每日点卯读些实录?照理说,二位殿下已然开府派差,不再需要宫内读书,可好端端的突然来这么一道口谕,我倒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卓思衡初闻此事,也有微微的错愕,皇帝为什么又让两个儿子抽空去读弘文馆的实录?难道是他觉得这俩孩子能力不行还需要回炉重造?等等,这里面似乎没有这样简单。
信息不够不足以下论断,谨慎起见,卓思衡问道:“敢问公公,二位殿下每日点卯读实录可否也是要记录借阅卷数的?”
“这个自然。”高恭望一向以办事牢靠自居得力,“弘文馆的规矩大人怎会不清楚?便是圣上亲自前来,也越不过录档在借的祖制。”
如此一来,卓思衡便有了想法,只是尚在猜测,若想落实,还得等高恭望后续的消息,索性说出来,也好叫他安心:“高公公,二位殿下借览实录圣训的记档你务必好好保留整理,我想,或许圣上不日便会要你进上。”
高恭望一愣,忙道:“那我还需要备着什么话说么?”他打心眼里觉得卓思衡是皇帝信任的近臣,又没有什么架子,即便多问两句多说些内务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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