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系人生
“……你好。”
最终,它还是轻声回应起来。
它已经一个人自说自话许久了,难得碰见一个能跟自己沟通的,翎歌还是放弃了不搭理对方的想法。
跟一些把人类当爱人、同类的飞禽不同,翎歌对人类这种生物已经有了一个还算准确的认知,知道他们与自己是不同的,只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有点奇怪,这才让它一时摸不准,是人类又捣鼓出了奇怪的东西还是真的是同类?
孔碧伸手递过去:“要过来吗?”
翎歌抬了抬自己青蓝的爪子,矛隼的脚趾大多为黄褐色,这是绝大多数隼类和鹰类都有的色彩,它的却与众不同,爪子色彩如玉一般清透,这种色彩的脚趾被称为玉爪,是海东青中的极品,当初翎歌出生时,几乎一下子就成了培育家庭眼中的头牌。
可惜后续的身体检查中它却被查出了患有严重的肺病,这种海东青是注定无法成为鹰师手中的猎鹰的,毕竟鸟类的飞行严重的依赖它们的肺部,所以肺部疾病几乎就相当于将它判处了死-刑。
但被放生时,翎歌已经尝试过飞向天空的滋味了。
没有体验过,自然是能接受自己的命运的,可一旦尝试过了,就很难再去接受原本的命运。
翎歌小步的挪向孔碧的手臂,站在它的臂弯中,在它眼中孔碧无疑是个巨人,但海东青从来不惧比自己体型大的猎物,所以它并不感到害怕,仰头注视着她。
很多飞禽侧脸帅气,一到正脸却像是换了张脸一样,但海东青不同,无论正脸还是侧脸都显得极为神骏,不然也不会有‘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数海东青’这样的评价了,而拥有漆黑羽色的翎歌更是如此,比起同为猛禽却被戏称为萌禽的猫头鹰不同,它们的外表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帅气和危险。
对视片刻,翎歌缓声道:“你长得……好独特。”
孔碧面色一僵。
高情商:你长得好独特。
低情商:你长得好丑。
在飞禽眼中,人总归是逃不过一个丑字,这跟妙妙它们不同,飞禽找对象大多都是要看脸的,所以比起体格,它们还会很注意对方的羽色,而连羽毛都没有的人在它们眼中究竟属于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孔碧伸出食指摸了摸翎歌下巴,心平气和:“你也长得很好看。”
翎歌:“?”怎么突然说话就听不懂了?
它张嘴叼住孔碧的食指,作为飞禽,翎歌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羽毛,尽管它自己并不爱惜,已经拔了不少了,但它依旧不欢迎别人碰。
猛禽叼住人的手指并不是想咬人,更偏向于玩闹或是单纯饿了,救助人员见此不由放松了一些,笑道:“看来翎歌很喜欢你。”
孔碧大言不惭:“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说:
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数海东青。——康熙
第49章
在初步与翎歌认识,确定对方情绪稳定后,王玲很快就上前去给它做检查。
作为专精飞禽类的中兽医,她在这方面的技术是值得信赖的,不像面对康康时那样帮不上什么忙。
翎歌没有反抗,任人摆弄。
它已经很习惯被人类各种摆弄了,并不是很能理解,但至少知道反抗无效,尤其是在不能飞之后反而更配合了,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它连反抗都懒得反抗了,完全处于一种摆烂的状态。
哪怕不从医生的角度上来看这种情况也是很不妙的,毕竟飞禽的本能摆在那里,哪怕是再温顺的飞禽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咬人也是会叫的,可翎歌却根本没有这种行为。
这不是件好事。
所以尽管没有在体检时检查出什么问题来,王玲依然心情沉重,毕竟鸟类抑郁情况无非就那么几种,但哪怕知道病因也很难因此就展开治疗。
翎歌的病因是飞翔,而不像是网络上一些患有抑郁症的网红鹦鹉那样,病因是因为主人离世、换了新主人之类的,群居的鸟类只要有同伴在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翎歌不同,作为平常独居的猛禽,它对同伴的需求度并不高,自身的独立性让它们更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这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就能满足的精神需求。
它想要飞翔。
可飞翔对它来说意味着死亡。
这一点翎歌未必没有察觉到,鸟类特有的双重呼吸让它们能够在天空自由自在的翱翔,但这种特殊的呼吸方式十分依赖一个健康的肺部,肺部稍微有一点不对就会影响它们的飞行能力,更枉论像翎歌这种严重的情况了。
它刚刚起飞就会因此而昏迷,救助不及时面临的便是死亡,本来作为矛隼它们的抗病性就很差,偏偏出问题的还是最重要的部位,所以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器官出现问题时对翎歌来说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这仅仅是比致死率极高的禽霍乱要好上一些。
或许也正是明白这一点翎歌才会抑郁,谁也不能忍受这种未来一眼望得到头的绝望生活。
要知道哪怕是国外那些被当成宠物饲养的鹰隼类平常也不是不能飞,国外的鹰隼大多数在鹰师手里都是作为辅助捕猎的猎鹰存在的,它们甚至能像没有被人类捉住时那样去在野外捕捉猎物,就算是国内偷偷摸摸饲养它们的违法人员,好歹也会让它们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可翎歌却是连这种飞行都做不到。
没有人想要限制它的飞行能力,但它注定无法飞行。
翎歌的肺病是天生的,医生推测这与它的机体免疫缺陷有关,是一种很罕见的肺部炎症,类似于肺泡磷脂沉着症,这让翎歌的通气和换气功能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夸张的说,它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站着都仍然会有些呼吸困难,更别提去进行需要消耗大量氧气的飞行了。
然而幸运又不幸的是,这种肺部炎症虽然无法治疗,却可以控制,只要长期服药,不飞行,保持健康的饮食状态、环境宜居,翎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活到寿终正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处理方法,却并不被翎歌所接受。
作为生来就属于天空的精灵,却连在地上奔跑都是种奢望,翎歌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它不想认命,却又不得不认命。
因此翎歌因此抑郁也实在不是奇怪的事。
所以人类想要帮助它让它不自残也实在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巨大挑战。
孔碧也没有急着出手,或者说她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在她的传承记忆中,妖怪的许多妖术确实能够做到科技暂时还无法达成的事情,但那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办到的事。
除非……开炉炼丹。
然而要知道,这都是末法时代了,记忆中的那些药材有没有都还是个未知数,就更别提炼丹可还有成功率,十几份药材能够炼成一份都算得上是天赋出众、运气极好的,孔碧不认为完全没接触过炼丹的自己能够一次成功。
但也总归并不是全无希望。
孔碧并不着急,海东青能够活上二十几年,而翎歌才不到一岁呢,她们有的是时间。
因为翎歌无法适应南方天气的缘故,孔碧也没有将它带出去培养感情,就将它留在了场馆内,跟随翎歌而来的救助站人员也暂时在动物园内住了下来,他们需要观察几天翎歌的情况才能放心的回去。
毕竟对很多动物来说,单单只是简单的环境变化就可能导致它们因此而死亡。
这并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而是很多动物本质上就是林黛玉。
其实对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来说,他们不能说每天都在救助的路上,但一个月里总能救助上那么几只,按理来说不至于对一只来救助站没多久的动物产生多深厚的感情。
不过美强惨这样的存在总是会让人更关注上几分,更别提海东青虽然放眼全世界数量不少,被列为无危物种,可在国内却是极其罕见的,不然古代也不会有献上一只海东青就能免罪的情况出现了。
再加上翎歌长得还很有特点,简直不像是个矛隼,更像是传说中的海东青。
目前世界上的矛隼有三种类型的羽色,白色、灰色和暗色形,其中最出名也最广受大众喜爱的便是白色型的海东青,古时认为的海东青上品之一便有白色的海东青,绝大多数古籍、学者拿来验证矛隼就是海东青的资料多描述的也是白色的矛隼。。
白色的海东青颜值极高,完全纯白的就不用说了,有花纹的也同样美丽,海东青背部的花纹就跟王天霸腹部的花纹一样,有一部分长出的是心形,而非普通常见的横竖条纹,像翎歌这种纯黑的则更为罕见。
暗色型的海东青便是黑色矛隼,但与其说是黑色,实际上它们的羽色其实是灰褐色和暗褐色的,还有着白色的斑点,可翎歌不同,它的翅膀和背部都是纯粹的黑色,张开翅膀时光线下看着隐隐泛着幽蓝,这种雀蓝的色泽从头覆盖到了它的脚,再配上如玉般的青蓝脚爪,宛如海东青中优雅高贵的公主。
要不是它已经被做过一整套详细的检查了,将它误认为是人类至今还没有发现过的鸟类都有可能。
如果古时海东青形容的真的是矛隼的话,那他们毫不怀疑,翎歌必然是其中被誉为极品的存在。
但翎歌并没有自己万众瞩目的自觉,作为出生起就在人类社会长大的它甚至都没有见过悬崖峭壁和雪,所以等人都走了之后,翎歌不由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来。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它心中升起,那是来自基因本能的欢喜,潜意识里就对这样的环境感到愉悦。
翎歌不由从巢穴中走了出来,脚趾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因为无法飞行的缘故,翎歌的运动量长期不达标,这让它患上了不算严重的禽掌炎,走路时都会因此而隐隐作痛。
当飞行的权利被剥夺,走路的能力同样被限制,哪怕它的身体勉强还算健康,也与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此时,当冰冷的雪侵蚀着脚掌,一股寒意顺着脚掌传入大脑时,翎歌却因此油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畅快。
就像能从自虐中感受到心灵片刻放松的患者一样,翎歌张开翅膀,整只鸟都埋进了雪地里,它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温度,甚至能感受到厚厚的羽毛下-身体逐渐失温,海东青是生活在寒温地带不错,但这不代表它们就能无所顾忌的去接触寒冷的事物。
厚重的羽毛在沾染了过多的雪后就像是落进了水里的飞禽,沉重的羽毛会让它们无法飞行,无法起到保暖作用的羽毛更是会裹挟走身体的温度让它冻伤。
但那不重要。
翎歌平静地想,就这样死去,结束它短暂而痛苦的一生,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它静静的感受着死亡的降临。
一股浓烈的妖气袭来,翎歌骤然感到眼前一亮,身体腾空而起,离开了对它来说有些过于危险的雪地,重新来到了干燥的巢穴。
它没有去看对方,并不是不想,而是身体已经隐隐有些僵硬,让它并不能顺畅做出扭头的行为,最关键的是,它也懒得去这么做。
翎歌没有对未知的好奇心。
孔碧为难地看着它,下意识刨了刨脚下干枯的树枝,深吸一口气,低头将翎歌叼到自己腹部,用喙梳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
雌性孔雀的腹部向来温暖,毕竟它们是靠身体的体温去孵蛋的,孔碧不太适应这样的行为,总感觉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压死对方。
翎歌只有一斤多重,一般来说一只成年矛隼雄性会有一到两斤,而雌性则会是雄性的一倍,鸟类向来如此,雌性的个头和体重都会比雄性要大得多,而翎歌却因为身体原因显得过于瘦弱,体重轻得吓人。
因此孔碧也不敢手法过于粗糙的对待它,生怕它受伤。
在孔碧腹部呆了没一会儿,翎歌便感觉一股燥热袭来,不自觉挣扎了起来。
作为十分怕热的飞禽,翎歌在体温恢复后,便很难眷念这样的温度。
孔碧顺势离开,低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一想到自己‘孵蛋’的行为已经被监控记录下来了,她便忍不住脚趾扣地,但现在并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
她没有想到翎歌的求生欲望会如此之弱,寻死之心却如此的强烈。
她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激烈的情绪变化很容易让敏感的小家伙思想变得更为极端,而平静则能让对方冷静一些。
“翎歌,”
孔碧轻轻呼唤它的名字,温柔而平静,“想到天上去看看风景吗?”
翎歌仰头看着她,是张很陌生的面孔,但她身上的气息翎歌却记得很清楚,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人类。
原来,她真的是同类。
翎歌恍然,迟钝地重复着她说的话:“天上?”
“对啊,你不是一直都想飞上去看看吗?想去吗?”孔碧问它。
翎歌怔了一下,它当然想了,没有哪一只拥有翅膀的生灵会不渴望翱翔于天际间,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残忍,让你拥有了一切,却又残忍的剥夺。
它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是不能飞的,因为单单只是正常的站立,翎歌有时候都会控制不住的喘粗气,而一旦它选择了张开翅膀飞行,身体就像是漂亮又脆弱的气泡,任何一点意外都会戳破那颗气泡,破坏它想要拥有的一切。
翎歌其实什么都懂,再没有比它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了,海东青并不是鹦鹉那种情感丰富的鸟类,但也不至于傻到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所以活着对它来说才是一种折磨。
翎歌低了低头,见到能听得懂对方言语的同类对它来说只是短暂的欣喜,当它永远都只能注视着它们高飞时,就很难再因为这种相遇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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