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江茴虽读书识字,范围却大多局限在诗词歌赋上,偶尔掺杂几本游记还是偷看的,对本朝历史也不过道听途说,竟不很清楚。
至于外地风俗人文,知道的更是零星破碎。
毕竟史书这类书籍,早已超脱了寻常读物,即便这五公县的书肆中,也未必有得卖。
也由此可见,裴远山实在非比寻常,并不将等闲世俗礼法放在心上。
他素来如此。
只要合乎眼缘,又有心向学,便是渔民樵夫又如何?说送就送的。
这还是师雁行来到大禄朝后第一次看正经书,心情竟有些激动。
竖排,繁体,看着着实叫人头大。
师雁行耐着性子边看边读,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请教江茴,渐渐体味到其中妙处,也不觉得难了。
史书嘛,颇多人物传记和大事,看惯了很有意思。
江茴和鱼阵都托着下巴在旁边听,时不时还根据情节发出“哇”“哦”之类的赞叹。
鱼阵其实不大明白,可见姐姐和母亲都连连惊叹,也跟着凑热闹。
说来奇怪,跟的次数多了,她竟隐约感受到一点本不属于自己的意思,但具体是什么,她说不出。
薄薄几册史书,便将那许多名人名家波澜壮阔的一生浓缩成几行字,属实令人唏嘘。
就好比某一页中提到的“三年大旱,饿殍满地”,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是人间炼狱。
细细想来,怎不叫人心惊胆战?
鱼阵听不懂,就仰头问江茴是什么意思。
江茴沉默半晌,摸着她的脑瓜叹气。
“就是连着三年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人没得吃,没得喝,都饿死了……”
鱼阵睁大眼睛,十分惊恐。
这样的历史对小孩子而言,无疑太过沉重。
鱼阵想了一会儿,越想越难过,竟呜呜哭起来。
她不想有人饿死。
人的共情能力达到某种程度,就很容易感同身受。
江茴搂着她安慰许久,又取出带来的蜜汁肉脯给她吃。
鱼阵抽噎道:“给,给别的小孩吃。”
师雁行和江茴轮流上场,东拉西扯说了好些话,这才渐渐转还过来。
待鱼阵好了,三人又收拾一回,去正房拜访。
有寿被撵去读书,暂时不得空,可有福一个人活泼起来就能抵得上两三个,不多时,也带的鱼阵高兴起来,暂时将那些沉重的历史压到脑后去了。
晚间郑义父子回来,师雁行又跟他们和赵大厨一起商议孙母寿诞的菜谱。
现在赵大厨对师雁行的到来已经很平静了。
不过若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也不尽然。
可打击这种事嘛,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郑义又私下联系了孙良才几回,基本可以确定当日是三大桌。
师雁行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与赵大厨搭档势在必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赵大厨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嘿嘿,老爷也没忘了我嘛!
私下里,孙良才难得说了实话。
“其实若在以前,决计不会这般,只是老娘都八十岁了,唉,还能再有几个春秋呢?”
在人家宴会上装哭啥的,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郑义听罢,联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爹娘,也跟着叹息起来。
师雁行对那些细腻情感不大感兴趣,因为“寿星是糖尿病患者”这柄大剑还挂在她脑门儿上呢!
寻常人做寿,要么吃寿桃,要么吃寿面,可这两样都是面食,老太太不大能沾边。
据说以前老太太馋得受不了,家里人拗不过,就吃了一碗长寿面,结果当晚就叫了大夫。
其实这种心情师雁行很能理解。
老太太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吃面食长大的,突然有朝一日不叫吃了,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形势比人强,如今孙母被迫忍耐,多年下来也摸索出经验,情况好的时候,掂量着略喝几口稀粥,略尝一丁点儿饽饽解馋。
平时孙良才怎么照顾母亲,师雁行不管,但在她操持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
寿桃寿面开始就被踢掉,可意头不能不讲,思来想去,师雁行决定用绿豆粉丝代替长寿面。
绿豆是典型的低糖食物,糖尿病人少吃一点没关系。
而且粉丝又瘦又长,也蛮契合长寿的追求。
“我想着,虽然寿星是孙老太太,但毕竟当日还有别的客人,不是说县令大人也有可能到场么?她不便吃面食和大荤等物,总不好叫大家都一点不沾。
不如弄两份菜谱,适合老太太的就摆在她面前,不适合她的摆远些,或是干脆放到另外两桌。
这样孝心也尽了,客人也满意。”
另外,这席面数量是不是不对?
第51章 寿宴(二)
郑义明白师雁行的意思。
“觉得席面太少了是不是?”
师雁行点头。
这可是八十大寿哎!
现代社会八十都能称一句高寿, 更何况古代?
谁家若有这么一位健在的老人,直接就证明了家人孝顺、家庭和睦,那绝对是当地官府都要称颂的。
就相当于副县长的老母亲逢整寿,不该大肆庆祝么?
郑义笑道:“你不知道, 孙县丞异地为官, 来五公县没几年, 一应亲朋好友都不在身边,这是其一。其二, 他虽孝顺, 但更重名声,很怕因此被人捏住把柄, 故而不愿大办。”
好歹是一地县丞, 若真有心折腾, 敞开了门,别说三桌, 就是三十桌三百桌也凑得起!
师雁行懂了。
她将之前列出来的一溜儿菜单子拉出来,“这些的话再加上普通人喜欢吃的, 凑两套席面绰绰有余,那么下一步就是……寿星喜欢吃什么?”
郑义等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郑如意笑道:“师姑娘怕是忙糊涂了, 之前孙大人就说过的,老太太喜欢软烂, 味道重的。”
师雁行摇头, “能吃和爱吃是两码事。味道重的暂且不提,十个老人里足有八个经常吃软烂的食物,真的是他们喜欢吗?还是因为牙齿松动, 吃不得太硬的?”
郑如意一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郑义不禁回想起去世的爹娘晚年饮食, 确实如此!
就算喜欢软烂的,可只要火力足,什么东西炖不烂?
味道重的,多加盐就是了。
说白了,孙良才那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可孙良才是假孝顺吗?
也未必。
小辈总想着长辈无痛无灾,活得长长久久,自然是挑好克化的给老太太吃。
如果老人不主动提要求的话,小辈真的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郑义沉吟片刻,有些为难。
“之前孙大人已经说过,若再找他……见面是不难的,万一他自己也不清楚,会不会难堪?”
恼羞成怒就坏了。
寿星本人肯定清楚,但孙母知道儿子走到这步不容易,也很配合他营造清廉的形象,来五公县几年了,从没听说她喜欢什么,弄得郑义每年想送礼都不知道送啥好。
如今突然去问,是问不出来的。
师雁行就笑,“我知道有个人肯定知道。”
孙良才的发妻!
孙良才纵然孝顺,可他年轻时候就要去外地上学,后续赶考等自不必多说,留守操持家务、照顾二老的就是发妻秦氏!
说得不客气一点,孙良才这个孝子可能掺了水分,但秦氏孝媳的成色绝对是实打实的!
在这个时代,照顾一位高龄糖尿病患者是多么不易,但凡秦氏有一点不尽心,说句不中听的,老太太早没了!
原本师雁行今天就打算趁着去孙家送年礼的当儿问问秦夫人,奈何婆媳二人都外出。
郑义一听,“这个不难,若秦夫人有心请你去就算了,若她不请,我想法子让你再去一趟!”
秦氏堪称寒门士子糟糠妻的典型代表,多年来一直勤俭持家、谨小慎微,甚至还主动帮丈夫纳妾,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儿来。
当晚她赴宴归来,听下头的人说有年礼,开口第一句就是“请老爷来!”
还是孙良才亲自过目,确认都是些吃食,并无贵重夹带,这才入了库。
然后,她并未请师雁行过去说话。
郑义说到做到,秦氏不打发人来叫,他却又寻了个由头,亲自带着师雁行走了一遭。
只是年根儿底下人多事杂,进去时就不早了,老太太已经安歇。
不过此行目标就是秦夫人,见不到孙母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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