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溪
祁云峥眼眸深深,淡笑道,“好些了?”
“啊,嗯……”江眠月喘了口气,咬住了唇。
“怎么?回去吧。”祁云峥道。
江眠月悄悄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祭酒大人……”
“嗯?”祁云峥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其他地方……可以吗?”江眠月主动开口,有些羞赧,但是如今为了长跑,她已经无所畏惧。
“手可以,腿的话,剩余的地方不太方便。”祁云峥缓缓道。
“无妨。”江眠月觉得最难受的就是上腿,长跑到现在,就数这儿最难受,整个都是紧绷的状态,无法放松下来,“请祭酒大人帮忙!”
“会更疼。”祁云峥说。
“我能忍。”江眠月说。
“坐下吧。”祁云峥“无奈的看着她”,“别哭。”
“嗯。”江眠月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厚脸皮,方才祁云峥好心替自纾解,她还不领情,差点愤怒地几乎要骂出口,如今却觉得祁云峥着实是什么都会,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手艺”,着实是方便极了。
实用为上,实用为上,疼就疼点了,总比练了许久苦也吃了罪也受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强得多。
江眠月一面想着,一面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落在她的腿上。
她咬牙,闭上眼。
“唔!”她眼泪氤氲在眼眶之中,大口喘着气。
“忍得住吗?”祁云峥皱眉看着她痛苦的模样。
“可以的!”江眠月话音还未落,他便冷不丁的摁了下去,手指卡在她的经脉处,几乎在何揉碎她的酸痛部分。
这仿佛最恐怖的刑罚,她几乎面容扭曲在一处,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祁云峥看不下去了,骤然松手,“为何如此执着于长跑,为了那奖励?还是为了赢那监生?”
“都有。”江眠月还刚刚说完这两个字,便感觉到他再次施力,她差点咬着舌头,疼得大喊了一声。
“好了,手伸过来。”祁云峥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薄汗,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你知道那奖项为何?连我也不知。”
江眠月乖巧的将手伸过去,轻声说,“我猜的。”
“若是猜的不对呢?”祁云峥深深看着她。
“那也不能错过机会。”江眠月轻声道,“而且皇上奖赏之物,应当不会太差。”
祁云峥手指一顿,而后回过神来,缓缓纾解她最后一处酸疼。
手上比腿脚好些,祁云峥施力的时候,她只觉得略有些酸疼,明明施的力道基本一样,不同地方的感觉却有极大的不同。
“明日的疼痛便会好很多。”他说,“明日少跑一些,待身体恢复,后日便能继续照常练习。”
“好厉害。”江眠月十分好奇的看着祁云峥,“祭酒大人怎么会这些?”
祁云峥将她双臂都纾解了一遍,见她发问,便缓缓答道,“从前学过些功夫,知道一些身体脉络走向和穴位,可以缓解酸痛,只是过程有些疼,极少有人能忍下来。”
江眠月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错愕,却淡淡笑了出来。
月光下,她的笑颜带着几分放松和憧憬,不再如上辈子那般死气沉沉,眼底沉着忧虑与愁绪,她便仿佛那死而复生的槐树,重新长出了枝丫,抽出了嫩芽,迎着阳光努力生长。
祁云峥睫毛微颤,将她整个笑颜都用力地盛进眼眸之中。
江眠月缓缓站起身,她发现自己手脚都不抖了,虽还有些酸软,却与刚刚的感觉完全不同,整个人的松整了,十分畅快。
“学生多谢祭酒大人相助!”江眠月感激不已,抱拳道,“大人博闻强识,还长于实用技能,着实厉害极了。”
祁云峥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样的话,缓缓轻笑一声,道,“溜须拍马便不必了。”
江眠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低下头,却没注意到,星月皎洁之下,祁云峥耳后一抹淡红。
第二日,江眠月醒来之后,果然觉得自己身上的酸疼感比以前好了太多,正如祁云峥所说,“长痛不如短痛”,虽然那短痛着实像是卸了她的四肢一般疼,但是归根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忍过去之后,便是坦途。
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昨晚便应该请求祁云峥,若是日后再酸疼……还得要麻烦他才行。
“眠眠,你昨晚睡得不错呀。”尹楚楚看了她一眼,“比前几日精神多了。”
“是呀。”江眠月心情大好,“我一定能赢。”
话虽如此,可三十里着实还是太长了些。
江眠月每日都去跑,却没有一日能跑完三十里,总是在二十里的时候便筋疲力尽,喉咙火烧火燎几乎像是要死了一般,无法再继续。
她夜跑的事情也很快惊动了很多监生,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到了晚上,骑射场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觉得热闹,也跟着她一起跑,还有些人干脆就是来看热闹,一面闲聊究竟是那李海赢还是她赢,一面在看台上吹冷风。
尹楚楚和兰钰怕江眠月被一些无聊的人打扰,便都来陪她跑,可她俩没跑两圈,就气喘如牛,坐在草地上看她一圈又一圈,绕得人眼睛疼。
不久后,她们却忽然发现,有个人缓缓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喂喂喂。”兰钰拍了拍尹楚楚,“那谁啊。”
尹楚楚目光一凛,远远看到那人的脸,有些微愕,“裴晏卿?”
江眠月正在专心往前跑,缓缓控制呼吸,却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侧眸一看,却见裴晏卿扎进了裤脚,束上了袖子,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跟在她的身侧半步远。
她心念一动,却说不了话,便朝他轻轻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专心的往前跑。
裴晏卿面不改色,继续往前。
月光下,骑射场的看台附近的一处树下,祁云峥与司业大人站在高处往下俯视,耳边传来看台中各位监生八卦的声音,“诶,跟上江监生的那个人不是裴监生吗?修道堂的斋长。”
“他怎么也去凑热闹了,这不像他素来的风格。”
“恐怕是因为那出戏吧。”有人神秘兮兮的说,“皇上寿宁节,国子监献礼不是梁祝吗?那裴监生是梁山伯,江监生是祝英台,任谁看了他俩,也会说是一对璧人。”
“看着倒也还般配。”
“二人关系好着呢,听说之前就熟悉了。”
“这若是真凑到了一块儿,也算是一段佳话。”
“不过国子监规矩森严,他们这样不好吧。”
“又没做什么,只是一起跑几步,他们身旁那么多人呢,就算要罚,也得找个理由吧。”
一旁的树下,司业大人听闻这些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要这样,有什么可罚的,同窗的情谊才是最美好的,年轻人嘛。”
树荫下,祁云峥陷在月光外的阴暗处,缓缓垂眸,声音轻柔笑道,“是啊。”
“诶,那是谁。”司业大人忽然上前一步,“好像是那个李海。”
祁云峥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那骑射场。
只见一个高大壮实的男监生,一把拦下江眠月,如一座山一般堵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司业大人:年轻人就是要轰轰烈烈嘛。
祁云峥:是啊,我也不老。
司业大人: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云峥:你是。
二更老时间!
第六十一章
江眠月本正在往前跑, 呼吸间有些喘不上气,正是要跨过最难忍的一道坎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小山似的人。
她脚步一顿,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好在一旁跟上来的裴晏卿眼疾手快, 捉住了她的衣袖, 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江眠月喘着气,上气不接上下气的说了声谢谢。
因距离太近, 裴晏卿几乎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呼吸一窒,眼眸瞬间有些凌乱, 不敢直视她, 只轻声道, “小心。”
李海看到这场景,冷冷笑了一声, “江眠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眠月依旧喘着气, 说话仍有些艰难,断断续续问, “什么、什么意思?”
李海看着她满头的汗水泛红的脸,皱眉道, “自你开始练跑以来, 多少人来嘲笑我,说我欺负一个弱女子,问我怎么不去练跑, 怎么, 你练长跑至于弄的人尽皆知吗?你是希望我直接认输吗?”
江眠月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她喘了几口气,无奈道,“我独自在骑射场……练、练跑,那些人也不是我叫来的。”
“这位监生,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此时着实是你的不对。”一旁的裴晏卿终于开了口,严肃而认真道,“且不论事情起因是因为谁,如今江监生在这骑射场练跑,被人看见,她也没有任何法子,你如何能怪她呢?这本就不符合常理。”
“这还带了一个护卫呢?”李海闻言,立刻有些阴阳怪气的看向和裴晏卿,“说话一套一套的,怎么着,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梁山伯了?在这儿护着你的祝英台?”
“你!”裴晏卿倒真没想到此人说话如此难听,他闻言,看了一眼江眠月,确认她并没有因此话而恼怒,才开口回应道,“江眠月是国子监监生,我二人也是好友,即便并非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护着她不是应该的吗?”
“倒不像这位监生,只知道找江监生的麻烦,难道不是看在她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对你产生威胁,才挑软柿子捏?”
江眠月倒是没想到裴晏卿居然还有这般吵架的口才,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却见他双手握拳微颤,情绪略有些外露,看样子已经是怒极。
“老子就喜欢挑你们这些说话酸不溜秋的软柿子!”
说时迟那时快,江眠月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李海居然被裴晏卿激得动了手,他一拳打在裴晏卿的胸口上,裴晏卿后退几步,踉跄站稳,又咬着牙上前,护在了江眠月的跟前。
江眠月眼眸一颤,眼看着李海又要对裴晏卿动手,立刻用自己最为尖利的嗓音喊了起来,“打人啦!李海打人啦!”
骑射场本来就有不少闲散之人,听到这声音都慢慢聚集了过来,李海拳头一滞,皱眉看着江眠月,用手指着她的脸,“好你个江眠月……”
那手刚指着她,下一秒,周围监生们集体噤声,只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祭酒大人伸手捉住了李海的手腕,往上微微一撇,李海一怔,便发出“嗷嗷嗷”的痛呼声。
“如何?”祁云峥缓缓施力,那山一般壮实的李监生,却如同一块嫩豆腐一般,手腕轻易便被他折变了形,“接着说。”
赶来的司业大人见此状况,吓的魂都快飞了,“哎呀祁大人,快快松开,别把他手给折了。”
“在国子监动手?”祁云峥眯眼微微发力,李海惨叫一声,差点跪下。
“我的天,祁云峥,你轻点,他好歹是个监生。”司业大人着急道。
“他若知道自己是个监生,便不会在此轻易对其他监生动手。”祁云峥冷声道,“知错了吗?”
“知错了,知错了祭酒大人!”李海哭着说,“学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