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门后传来抽动门栓的声音,随后院门被拉开,有些日子没见的林穗穗,出现在宋寻月眼前,宋寻月含着得体的笑意看着她。
林穗穗忙单膝落地行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起来吧。”宋寻月笑着,带了星儿进院,吩咐王府其他人在外头等着。
院门关上,宋寻月缓缓走了进去,林穗穗跟着宋寻月侧后方,陪笑道:“王妃娘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不知是不是已经选好吉日,准备纳她入府?
宋寻月唇边含着笑意,扫了一圈这院子,见处处打扫的干净,笑着赞道:“你当真是会过日子的人,即便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处处打理的井井有条,若日后嫁个正经人家,做了当家主母,日子过得必定红火。”
林穗穗有些摸不清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在她一个仪妃送给自家夫君做妾的人面前,提当家主母,怎么都觉得有些火药味。
林穗穗讪讪笑笑,道:“奴婢卑微,何来这等福气?”
宋寻月冲她笑笑,进了屋,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林穗穗正欲倒茶,却被宋寻月拦住:“不必,本宫坐坐就走。”
林穗穗依言,双手平合于腹前,恭敬立于一侧。
宋寻月看向她,再次问道:“你上次说,你家中无人了是吗?”
林穗穗点头:“奴婢家中确实已经无人,仪妃娘娘可为奴婢作证。”
宋寻月直视她的眼睛,唇边分明含笑,可瞧起来却令林穗穗发寒,她道:“可本宫这几日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在街上遇见个旧相识,追了你好几条街呢。”
林穗穗闻言大惊,连忙跪地:“娘娘明鉴,那不是奴婢家人。”
“哦?”宋寻月挑眉:“那是什么人,说来听听。”
林穗穗满脸惶恐,额角甚至渗出汗来,她强撑着淡定,回道:“娘娘明鉴,那当真不是奴婢家人,是奴婢进宫前,卖过奴婢的人牙子,见奴婢出来,无耻纠缠罢了,就是想讨些钱财。”
“竟还有这种事?”宋寻月自是不信她的话。
林穗穗忙陈情道:“奴婢并未撒谎,奴婢这几日当真是怕极了,连菜都不敢出去买,每日就啃个馒头咸菜。王妃娘娘若不信,可去厨房瞧一眼,便知奴婢所言非虚。”
宋寻月看着眼前的林穗穗,当真佩服这演技,她若有这能耐,这些年在父亲跟前,还能叫孙氏欺负了去?
她佯装松了口气,对那林穗穗道:“不是你的家人便好,本宫这颗心,便算是放下了。”
林穗穗闻言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宋寻月看向林穗穗,徐徐道:“你以后不用再担心被纠缠,纠缠你那个无赖,那日被你甩脱后,一直在街上等你。可谁知,有一辆马车被路边的野狗给惊了,那受惊的马拖着马车乱跑,不慎将那人给撞倒。马蹄从他胸腹上踩过,沉重的车轮当场就压断了他一条腿。”
林穗穗闻言,霎时脸色煞白,更多的冷汗从她额角滚落。
宋寻月静静看着观察她的神色,接着道:“这压断腿还不算完,当时街上好些人要去救他,想杀了那受惊的马,谁知却好心办坏事,惊得那马掉头,直接拉翻了马车,重重压在了那无赖身上。”
话至此处,林穗穗表情彻底失控,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平静淡定,唇都跟着有些颤抖,怔怔的看向宋寻月,颤声问道:“他后来如何了?”
宋寻月道:“这不恰巧我的人在场,他们知道本宫素来见不得这种事,便将人先救了下来,眼下在医馆里,有进气没出气的,大夫说若是全力诊治,许是能活过来。”
林穗穗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对宋寻月道:“娘娘当真心善,那无赖遇上娘娘,也是他的福气。”
宋寻月低眉笑笑,对林穗穗道:“可本宫只喜欢救好人,这人既然如你所言,是个无赖,本宫便不想再管了。若将他医治好,岂非日后会有更多人受欺负,倒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本宫这就回去,让医馆放弃医治,给你出年少时那口恶气。”
说着,宋寻月起身,作势便要离开。
怎知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林穗穗一声唤:“娘娘!”
宋寻月闻声,亦是松了口气,就怕诈不出来。她驻足回首,佯装不解道:“可还有事?”
林穗穗气息明显已经紊乱,她强撑着一丝笑意,道:“娘娘,奴婢私心想着,这人虽欺负过奴婢,却罪不至死,若不然,娘娘还是救救他?”
宋寻月诧异道:“为什么?本宫以为这是你的亲眷才救的,怎知非亲非故,还欺负过你,你居然为他求情?”
林穗穗正欲在找合理的借口,却听宋寻月话风一转,道:“你是觉着,本宫和王爷年纪都小,眼明心瞎,瞧不出来你还有些未了断的前尘往事吗?”
林穗穗大惊,连忙俯身,磕头下去。
宋寻月站在一旁,抱着手炉垂眼看着她,挑明道:“本宫不是仪妃娘娘,有些事情,你瞒得过娘娘,瞒不过本宫。本宫给你个说实话的机会,你若如实交代,本宫就救你的旧相识,你若不交代,本宫便将你发卖出去,你自己选。”
林穗穗缓缓直起腰,看向宋寻月,一双眼中已满是泪意和绝望,她努力吞咽一下,压制住哽咽,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您能否先答应我,您一定会救他,只要您答应,我便告诉您实话。”
宋寻月叹了一声,道:“好。”
林穗穗道:“我有家人,我也不叫林穗穗,我确实欺骗了仪妃娘娘,是奉命接近仪妃,引她怜惜,好让她送我进琰郡王府。”
说着,林穗穗看向宋寻月,神色间隐有坚定,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奴婢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不要再查下去,对您没有任何好处。还请王妃娘娘,履行诺言。”
说罢,林穗穗忽地起身,咬牙就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宋寻月大惊,下意识的反应比脑子还快,未及她在脑海里捋明白,人已经冲了出去,在林穗穗撞到柱子前,狠狠一下从侧面撞在了林穗穗腰上,将她整个人撞飞出去。
“哐啷”一阵桌椅翻到的巨响,林穗穗摔在地上,宋寻月也没好到哪儿去,整个人摔倒在林穗穗身边。
许是太大力气的缘故,她一个多月前骨裂刚好的左臂,复又钻心的疼了起来,宋寻月脸色都有些变了,伸手扶住了左臂。
星儿连忙扑倒宋寻月身边:“小姐!你可还好?”
宋寻月盯着同样摔伤的林穗穗,对星儿道:“我没事,出去找钟年进来。”
星儿即刻便去,林穗穗被宋寻月撞开时,身子撞在了堂屋侧面的桌椅上,虽捡回一条命,但身上到处都是钻心的疼,她怔怔的看着宋寻月,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王妃,竟会如此拼尽全力来救她。
宋寻月左臂暂时不敢再乱动,单用右臂撑着自己站起来,她对林穗穗道:“竟如此拿性命当儿戏!我看你是没死过,不知道好好活着有多好!”
她前世多想好好活着,但命运根本没给她机会,她又不是要林穗穗的命,只是想问出实话,她何至于忽然自裁?
许是差点殒命,林穗穗眼里大颗的泪水掉在地上,哽咽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年很快就和星儿跑了进来,钟年一进屋,见此情形大惊:“娘娘,这是发生了什么?”
宋寻月走过去在椅子坐下,对钟年道:“你看着她,别叫她再自裁,星儿,去找个大夫来,叫他多带些跌打损伤的药。”
星儿担忧的看了眼宋寻月的手臂,即刻跑出去门去。
第39章
等你那么久不来找我,只能我自己去找你,
钟年横了一眼地上的林穗穗, 他那一双眸,本就锋利, 如今含上怒气, 更是叫人不敢直视,林穗穗泪眼模糊,紧紧抿唇,愧疚低头。
钟年在宋寻月右侧弯腰俯身, 递出自己手臂:“地上凉, 娘娘先起来。”
宋寻月左臂不敢再乱动, 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右手上, 扶着钟年的手臂站了起来。
钟年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宋寻月身后, 宋寻月护着手臂坐下,眉心紧锁,看向林穗穗, 问道:“你呢?身上可伤着了?能起来吗?”
林穗穗伤了腰, 但也是被宋寻月撞出去时, 砸到桌椅所致,躺地上这么半天,已经缓过来了一些。
她点点头,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但动作艰难。宋寻月看不下去,对钟年道:“扶一下吧。”
钟年应声, 上前握住林穗穗上臂, 将她提了起来, 再用脚勾起翻到的椅子, 让她坐在上面, 随后便站在林穗穗身边, 守着她,以防她再妄动。
林穗穗低眉未曾抬头,宋寻月却能看见她大颗的泪珠,砸在腿面上,在衣襟上渗成一片水渍。
宋寻月无奈道:“本宫并不想为难你,只想听你说实话。瞧你也并非不在乎韩书玮,听到他受伤,脸白的跟什么一样。”
听到韩书玮这三个字,林穗穗呼吸一颤,一双泪眼看向宋寻月:“娘娘都知道了?”
宋寻月道:“我知道一些,但又不全知道。”
说着,宋寻月语气不禁加重:“但本宫不明白!既然你在乎韩书玮,而他也等你至今,你有在乎的人,为何这般视自己性命为儿戏?”
前世她便是由皇后送于顾希文,早早殒命,今世竟又是自己去寻死路。
宋寻月无奈横她一眼,林穗穗抿唇低头,她实难告知实情,若是能供出背后之人,她方才也不至于选择自裁。
她十三岁那年,家中人听说宫女月例多,便将她送进宫做了一名宫女。起初,她在浣衣局做粗使宫女,因着年纪小,在宫中又无根基,被同住的宫女穿小鞋,那么冷的天,却不能添热水。是偶然遇见皇后娘娘,才为她主持了公道,还将她换到侍花所。
那时她以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这后宫里最好的人。可后来她才知道,皇后娘娘的帮助,是有代价的。
对外她只是侍花所一名宫女,但是背地里,她得帮皇后娘娘做许多事。当然,皇后娘娘也从未亏待过她,赏赐丰厚,甚至还替她照顾家里。
借着侍花所给各宫里送花的便利,皇后娘娘让她做了多少桩伤天害理的事,她都记不清了。
她本以为,只要熬到年纪出宫,便能彻底结束噩梦般的生活。起初皇后娘娘也是这般答应她的。
可谁知三年前,父母又生了个弟弟,皇后娘娘派去的人见着了,便无意间向爹娘提起,若她日后能在达官显贵家做个妾,必能帮衬弟弟,给他更光明的前途。
她父母信了,等她回家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她,让她趁早放弃韩书玮,跟着他对家里没有助力,也没什么前程。
她不想自己活着,成为他人过得更好的工具,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可从十三岁到二十二岁,这九年间的所有月例、赏赐……都由皇后送回家中,说是省去她的麻烦,还能替她照顾家里。
可事实是,她再无钱财傍身。不仅如此,爹娘和兄长,因为得了所有本该属于她的月例和赏赐,一心站在皇后身边,无论什么事,都劝她听皇后的,至于她是什么感受,她愿不愿意,从来无人问及,她彻底陷入孤立无援,只能依附皇后。
身在囹圄,她这条命都由不得自己,她还有什么心去奢望普通平凡的生活?她钟情韩书玮,可为了不拖累他,她只能选择放弃他。
她知道皇后会用尽她所有的价值,每日清晨睁眼,她都在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日。
直到半年前,皇后命她接近仪妃娘娘,皇后捏准仪妃心善,人又老实,必定会帮她,她再表现的成熟些,做出一副能拿事的样子,很容易就能让仪妃瞧上她,送给琰郡王做妾。
她本以为跟了王妃出宫,会直接进王府,根本没有再遇旧识的机会,可谁知王妃把她放在这里,她身为奴婢,身边自是没人伺候,得自己出门买菜做饭,没成想竟是再次遇上了韩书玮。
她未料到韩书玮如此执着,竟为她至今不娶,这份心她如何能不动容。
可她不能去,也不敢去。这几日她是如何挨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穗穗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宋寻月看向她,不免想起前世,她无法想象,前世的林穗穗,在顾希文手中受过何等折磨,不出一月便已暴毙,她不想林穗穗再走上前世的老路,人生须臾而过,每个人,都该痛快的活一场。
她始终忘不掉前世在顾希文身边的阴影,若这次她不管林穗穗,想来要不了多久,她还是去到顾希文身边,遭遇八成会和前世一样。她实难狠心让她再走上老路,毕竟在顾希文身边有多痛苦,她是感受过的。
思及至此,宋寻月语气间多了些推心置腹,道:“我嫁了王爷,自是会事事为他着想,仪妃娘娘送你给王爷做妾,作为王妃,本宫自当查清你的身世。你现在若讲实话,本宫和王爷便想法子,予你一条生路,让你摆脱困境,去过自己的日子。”
林穗穗一愣,一双泪眼颇有些诧异的看向宋寻月,似有些不敢相信。可直觉告诉她,一个会拼命救自己性命的人,和皇后等人不同。
宋寻月见林穗穗还不开口,下了最后通牒:“路已摆在你眼前,看你自己怎么选。若你如实交代,本宫就想法子帮你。若你还是不愿告知,本宫也不会留你,会找个借口送你回宫,从此生死与我琰郡王府无关。”
林穗穗兀自攥紧了手,若送回去,皇后迟早还是会让她物尽其用。但若是如实交代,就有一线生机,或许可以博一个全新的人生。她也不怕宋寻月骗她,若骗她,左不过一个死,回去皇后身边,迟早也是死,倒不如赌相信琰郡王妃。
念及此,林穗穗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看向宋寻月,忍着腰部的疼痛,单膝落地跪下,对宋寻月道:“娘娘英明,奴婢本名柳如丝,确实是因人指派才到仪妃娘娘身边。但恕奴婢不能告知幕后主使,这背后之人,无论是奴婢还是娘娘,都得罪不起。”
见终于撬开了她的口,宋寻月松了口气,背后之人,她不说也无所谓,反正她知道,便问道:“那你那位主子,为何让你接近仪妃?”
柳如丝答道:“接近仪妃娘娘,是为有机会进王府。而奴婢进王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找出祝东风钱庄归属琰郡王的证据。”
宋寻月一惊,眉心再次深锁。
祝东风钱庄之前谢尧臣醉酒,随口就告诉她是他的,怎么皇后还要找证据?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宋寻月恍然意识到,谢尧臣怕是那晚喝太多,脑子不转,说漏嘴了。
那她岂非知道了谢尧臣了不得的秘密?
可是钱庄的事,谢尧臣为什么要藏?宋寻月有些不明白,前世他参与夺嫡,谋害二皇子,显然是有上位之心。这钱庄若是摆到明面上,在皇帝跟前,不也算是一桩有能耐的表现吗?他为何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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