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皇帝看了谢尧臣一眼,复又看向宋寻月,问道:“那些往事,都是老三跟你说的?”
宋寻月转头看看谢尧臣,如实答道:“王爷未曾跟儿臣提起过,但是作为孩子,心间又怎会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只需留心问问,便知王爷对父皇的感情。”
皇帝闻言,不由一声叹息。这孩子倒是诚实,但这也侧面证实了,老三对他的孺慕之情,连新婚不久的妻子都能瞧出来。这些年,着实是他亏待了老三。
更证实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对自己儿子的在意。若非真心喜欢和在乎,又怎么会知道他对父亲这些心思?做出那般用心的画册。
念及此,皇帝吩咐道:“赏琰郡王妃黄金百两。”
宋寻月:“?”
她愣了下,忙起身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谢尧臣低眉看着跪地谢恩的宋寻月,不由抿唇一笑,黄金百两,她这没出息的王妃,心里要乐开花了吧?
“起来吧。”皇帝叫宋寻月平身,随后起身道:“走,你二人陪朕去花园走走。”
夫妻二人起身,上前一左一右作陪,陪着皇帝往花园而去。
仪妃宫里,此时自是也收到了谢尧臣和宋寻月提前进宫拜见皇帝的消息。
仪妃一时坐立难安,对身边的大太监蒋云无道:“云无,这可如何是好?宋夫人与我说过无数次,那宋寻月心思诡谲,根本不是个好姑娘,她这般跟着臣儿去见皇帝,会不会惹了陛下不快?”
蒋云无宽慰道:“娘娘莫要担心,之前王妃给陛下画的画册,深得陛下喜欢。”
仪妃蹙眉道:“这更加证实此女心思深沉,很会笼络人心。若我儿被她诓骗,天长日久下来,岂非祸害我儿。林穗穗好好的姑娘,送去给我儿做妾,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了,这等有手段的女子,我儿如果玩的过她?”
说着,仪妃心间愈发担忧。蒋云无也不了解如今这位琰郡王妃,但委实对他们娘娘的想法也有些无奈。
蒋云无只好劝道:“王妃能笼络人心,对王爷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啊。咱们王爷,被陛下晾了多年,如今却破例叫王爷陪他去金明夜宴,分明是复宠,是好事!”
仪妃却听不进去:“你知道什么?本宫同宋夫人相交多年,宋家的事,除了宋家人自己,最清楚的人就是本宫。那宋寻月心术不正,眼下看起来是笼络住了陛下,可多行不义必自毙,长久以往下去,只会拖累我儿。”
仪妃坚定的这般认为,蒋云无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仪妃听罢,眉心深蹙,愁苦道:“本宫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实在不成,年后把宋夫人请来,本宫和她商量一番,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在王府里牵制住这宋寻月。”
同宋家二小姐的亲事没成,她委实愧对孙氏,但是名义上来说,他们还是成了亲家,还是个能和她一条心的亲家,这样的事,就只能找她商量。
蒋云无听罢,行礼称是。
仪妃素来是个如水的性子,但想起宋寻月,人强自撑起一段硬气,抿着唇又道:“本宫须得再好好敲打她一番,今晚金明夜宴,正好是个机会。”
蒋云无道:“娘娘若不然先问问王爷?”王爷虽然纨绔的名声背了这么多年,但他是看着王爷长大的,深知王爷心性,可比他们这位娘娘聪明的多。
仪妃没好气道:“问什么?晚上一道敲打。”
蒋云无:“……”也成吧。
谢尧臣和宋寻月陪着皇帝在花园里逛,约莫快到酉时时,这才一同往回走。
回到勤政殿,二人亲自侍奉皇帝更衣,这才陪着皇帝一同离开勤政殿,出门上辇。到外宫门处时,皇帝的马车,以及后宫众嫔妃的马车皆已备下,排成了一派。二人陪着皇帝,一同上车,一同出宫,往金明池而去。
金明池,位于城中南侧的皇家园林。每年三十和十五,金明池外院会对百姓开放,皇帝则率宫中妃嫔、皇子帝姬同往,与民同乐。
在这两天,百姓们只需抬头,就能看到高台上的皇帝,及一众皇子帝姬,京城百姓同皇家一同守岁。
除了三十和十五,每年春季,金明池除了几个重要的殿,会全部对百姓开放,供天下百姓赏春游园。
每逢这个时候,金明池内热闹非凡,不仅许多商贩都会进来做生意,还会有各种杂技表演,比如药发木偶、关扑、舞狮子、高跷、女子相扑等等迷人眼的热闹。
对于在宫中圈禁锢了一年多的帝姬、妃嫔而言,三十和十五,也是难得能见着宫外繁华的两天,自是各个期待满满。
皇帝的马车先行,后宫众人,则按照位份,一一上马车,跟在皇帝的马车之后,队伍如长龙般,浩浩荡荡出宫往金明池而去。
御街两侧,早已站满了等着一睹皇帝御驾的百姓,待皇帝御驾经过时,宋寻月便听外头传来浩浩荡荡的行礼之声,不由愣住。
许是人多的缘故,便是连膝盖跪地的声音,都听得极其清晰,虽沉闷,但震撼,更遑论高呼万岁之声。
宋寻月心间立时泛起好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下意识就朝窗户看去。但窗户关着,啥也没看着。宋寻月又猛地想起皇帝在身边,连忙恢复神色,正襟危坐。
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全然发生在眨眼一瞬间,但还是被素来敏感的皇帝收入眼中。虽然她反应的很快,即刻恢复了端庄,但方才那一瞬的流露甚是活泼,皇帝看到了宋寻月的另一面。
皇帝看了看谢尧臣,笑着打趣道:“你这府里,如今应当挺热闹吧?”
谢尧臣自然也看到了宋寻月的反应,对皇帝道:“爹爹好眼力,儿臣甚是喜欢!”
皇帝无奈笑着摇摇头,宋寻月看了看父子二人,一脸懵懂,他们在说什么?
正不解间,却见谢尧臣朝她看来,唇边含笑,一副见着宝贝的模样。他看她做什么?莫不是在暗示她接话?宋寻月同他对视片刻,忙换上个乖巧又端庄的笑意,顺着谢尧臣的话,对皇帝道:“儿臣也甚是喜欢。”
“哈哈哈……”皇帝朗声笑,谢尧臣也跟着笑了出来。
宋寻月见此更懵了,这父子二人,笑什么呢?
皇帝一时心间愈发喜欢宋寻月,冲她微抬一下下巴,眼底隐有宠溺:“若是想看,窗户开条缝,偷偷看看。”
哦……竟是被发现了,宋寻月面颊微红,不好意思道:“父皇眼力,儿臣佩服。至于外头,等去金明池都能瞧见,儿臣便不在父皇面前造次了。”
谢尧臣蓦然想起当初陪她回门,她贴着门坐着,身子拧成麻花看窗外的画面,心头不由微动。
也不知为何,明明成亲才没多久,可为什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里都会感觉到一丝甜滋滋的滋味。
酉时二刻,皇帝的马车到了金明池,一行人从马车下来,直接上了高台,进了阁楼。
而寄春等人,一直跟在皇帝的马车后,眼下到了金明池,忙从王府的马车里,将谢尧臣和宋寻月带的衣物等物品全部取了出来,准备送进金明池。
金明池给每位妃嫔、皇子和帝姬准备了单独的楼和房间,专门用来供贵人们小憩和更衣。
贵人们到了金明池后,便会同上高台陪皇帝入席,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紧着去把主子们更衣要用的衣服,以及换发饰需要的首饰等等,全部送进各自的房间里。
星儿刚取过宋寻月的包裹,才走了两步,怎知却被寄春一把抢过来,无比严肃道:“星儿!今日娘娘的一切都交给我!”
说罢,抱着宋寻月的包裹,马不停蹄的离开。
独留星儿在原地,一脸的不解,寄春姐姐今日到底怎什么了?为何一路上神神秘秘的?
疑惑不解着,星儿转头去帮栀香收拾谢尧臣的东西,而寄春则甩下他们,自己一个人抢先一步,一溜烟的跑了!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王妃估计很晚才会来更衣,她就把避火册子塞进王妃娘娘的包裹里,由她亲自服侍娘娘更衣,到时候她就“哎呀,娘娘你看,这是什么?”
然后娘娘肯定会问“这是什么呀?”她就说“奴婢也不知道,娘娘你打开看看。”
到时候王妃娘娘肯定会打开,打开之后……嘿嘿嘿……指不定今晚回去,王爷和娘娘就能圆房了!
寄春越想,脸上神色愈发笑得宛如跌入迷梦,满脸的喜滋滋!除夕之夜,新的一年,王爷和王妃圆房,时机简直太圆满了!
寄春抱着宋寻月的包裹进了房间,趁星儿等人没来,忙将宋寻月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做贼般的将自己怀里的避火册子拿出来,塞进了宋寻月衣服的夹缝里。
第61章
她好像被占了便宜,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塞完避火册子, 寄春认认真真的将宋寻月的衣服叠平整,好生放在小柜上。
做完这一切, 寄春面上神色终于松快下来。她两手交叠平放于腹前, 腰背亦随之挺直,看着小柜上自己的杰作,面上笑意得意又充满期待!
就等王妃来了!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所在房间尽头的窗户, 被人推开了一条细缝, 外头廊上, 正有一个太监, 手里拿着扫帚, 偷摸往里瞧,将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那太监直到寄春离开,转身整理首饰, 确认她再无其余动作, 方才悄然关上窗, 疾步离去。
皇后年纪大了,做马车过来后,未着急入席,而是同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先在自己更衣的房里喝茶小憩。
太子起身对皇后道:“母后,父皇已经入席, 儿臣先过去, 您等开席再过来。”
皇后抿了口茶, 抬头对他道:“你也稍等片刻, 太子妃先带着两个孩子入席去吧。”
“是。”太子妃起身, 唤过两个儿子, 一同离去。
太子妃前脚刚走,方才盯着寄春的那名太监后脚便着人通报,进来。
来到皇后面前,太监行礼,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那太监问道:“弄清了?拿的是什么?”
太监颔首,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婢子怀里揣了本册子,跟宝贝一样护着,进了琰郡王同琰郡王妃的房间后,她便将那册子塞进了琰郡王妃的衣服里。”
“册子?”皇后着重咬着这两个字,太子亦是面露警惕。
皇后面上神色愈发难看,之前她吩咐送礼那次,琰郡王府便是送了一本册子。
引得陛下欢喜异常,还对琰郡王另眼相待。而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册子的内容。
皇后面上神色愈发不好看:“究竟是个什么册子,值得他们夫妻二人翻来覆去的摆弄?陛下竟也那般喜欢。”
太子面上疑色深深,蹙眉道:“没想到又是本册子。这些年三弟不着调惯了,儿臣一直觉得三弟不足为惧,但上次那本册子,显然深得父皇欢心,便是儿臣,也未曾叫父皇那般欢喜过。许是真如母后担心揣测的那般,三弟纨绔是假,韬光养晦是真。”
太子重叹一声,接着分析道:“上次那本册子,已是弄得人尽皆知。若三弟聪明,再送册子,必然会背着人送,今日那宫女鬼鬼祟祟,如今又将册子塞进三弟妹的衣服中,想来就是要等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由三弟妹带出去,再呈给父皇。”
“哼……”皇后一声冷嗤:“当真好盘算,若非咱们谨慎,这次岂非又要叫老三得逞?”
皇后低眉思索半晌,沉声道:“断不能叫老三如愿!”
皇后再次看向那来传话的太监,吩咐道:“等开席后,想法子将他们屋里的婢女引走,将那册子取来。本宫倒要瞧瞧,老三到底是给陛下下了什么蛊?”
太监领命而去。
皇后约莫又歇了一刻钟,身边的徐文昌便来传话,说让皇后准备入席,皇后便同太子一道,往金明池高台而去。
此时此刻,金明池高台之上的阁楼里,皇家亲眷皆已陆续入席,皇帝同皇后上首而坐,而下首两排,一面坐着皇帝嫔妃,一面则是皇帝的兄弟姐妹,上一辈的亲王、长公主,以及皇帝的皇子帝姬。
按长幼之序排下来,谢尧臣和宋寻月,正好坐在中间,右边分别是端顺王及王妃,太子及太子妃,太子再往前,则是上一辈的亲王、长公主等人。
宋寻月还未见过皇家这些人,唇边含着得体的笑意,有意无意的留心观察。
半晌后,宋寻月的目光,落在妃嫔上首第一位那位妃子身上,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四五的模样,衣衫首饰上的纹样,虽不如皇后般尊贵,但周身打扮之用心、华贵,却反而比上了年纪的皇后更惹人眼,甚是贵气,眉宇间颇有些倨傲,时不时同皇帝隔桌说话,笑意随性大方,眼可见是宠妃。
宋寻月正瞧着,一旁的谢尧臣手底下剥着一枚金桔,忽地道:“贤贵妃,端顺王之母。”
宋寻月转头看向他,随后道:“哦,原来这位便是贤贵妃,不成想竟这般年轻。”前世听说过,很受宠,有协力六宫之权,素来同皇后争锋相对。
谢尧臣冷嗤一声,道:“保养的好罢了,四十多了。”
宋寻月不禁惊叹,原来都四十多了,看着竟然才三十四五的模样。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贤贵妃用了什么保养法子,能不能打听到,她四十多岁的时候,若是还能有这般模样,那她做梦都得笑醒。
谢尧臣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语气间很是不屑,对她道:“羡慕什么啊?瞧着是好,但这不能吃,那不能喝,每日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睡觉,剩下八个时辰,六个时辰花在脸上,剩下两个时辰照镜子,有什么可羡慕的?生老病死自有规律,那大把的时间花在快乐上多好?”
“呵呵……”宋寻月闻言笑,打趣道:“你倒是想的通透。”
“可不吗?”谢尧臣顺手把剥好的一枚金桔递给宋寻月:“这世上好些人呢,就是看不开。人生看似漫长,但你仔细想想,假如我们能活六十岁,二十年的时间都花在睡觉上,剩下四十年时间,刨掉吃饭打盹梳洗打扮,也就剩下二十年。过完年我十九,你十七,二十年就是这么眨眼一瞬。要怎么过,全在自己选择,何不痛快痛快做喜欢的事,快乐的过完?干嘛非得苦哈哈的钻营?”
宋寻月无比赞同!深以为然:“王爷所言,妾身赞同!”
前世的她,只想好好过日子,节俭着,盘算着,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做的事,都是想,若不然再等等,等以后更宽裕些了再说。可等着等着,啪一下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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