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里里x
无尽循环所发生过的事情——这就是幻境的本质?
虞穗穗隐约明白过来。
可按理说,谢容景是不该知道的。
理论上,幻境每次重启便会再次清空他的记忆,令每次的经历都像是初次体验。
他不会记得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可他偏偏记得,甚至还明白自己在这一天的轮回中待了很久很久。
“所以你才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虞穗穗问道。
“嗯。”
小谢容景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说起她的来历,那便说来话长了。
虞穗穗干脆长话短说:“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听阵修教习的意思,在问心阵中待久了会很危险,她必须让谢容景离开这里。
虞穗穗做好了对方不配合的准备,心想若是他不答应,便将他拎起来打包带走。
大反派她打不过,一只小团子还是能搞得定的。
怎料小谢容景狡黠一笑,满脸纯真。
“我知道怎么出去哦。”
“什么。”虞穗穗先是一愣:“真的?”
小团子皱眉:“你是在怀疑我吗。”
“……”
虞穗穗发现谢容景小时候乖是乖,但同时也非常臭屁,说话的调调很拽,骨子里还透着某种淡淡的矜傲。
他用短短的手指头指向院门:“只要我离开这间院子,便不会再有下一个今天。”
“之所以留在这里,是我不明白。”小谢容景满脸困惑:“娘临死前说她爱我。”
“爱是什么意思呢?”
……
虞穗穗摸摸他的头,像大反派时常对她做的那样。
大反派——或许更应该叫幼年反派,似乎很喜欢被摸摸头,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我们该出去了。”
虞穗穗表示同意。
她更该做好当下该做的,比如将谢容景全须全尾带出幻境。
“你要带他去哪里?”地上的女人突然抬头,直视虞穗穗。
她很瘦,还生着病,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就像一阵缥缈的烟,风一吹就散了。
众所周知,带走幼崽是要和人家娘亲打招呼的。
虞穗穗蹲下身,和谢容景他娘平视。
“我要带他离开魔界。”她如是说。
女人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真的?”
她又想到什么,怯怯道:“可是宝宝……宝宝他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
女人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她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精神状态也时而好时而不好,坏的时候好几次掐死谢容景,好点的时候又像现在这样,哭着拉住虞穗穗的手。
“不行……外面的人会讨厌宝宝,会打宝宝,宝宝他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你不能带走他。”
不得不说,她的担心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谢容景已经离开了天照门,从今往后,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没人能欺负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因此,虞穗穗信心满满地安慰他娘:“放心!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女人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花:“你是说……你会保护他?”
这是当然的!
虞穗穗想,她本来就是要来对谢容景好的。
见虞穗穗点头,女人破涕为笑,失去焦距的双眼也渐渐有了神采,她拿起桌上的两只纸折的小青蛙,一只给谢容景,另一只则是塞给了虞穗穗。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能拥有片刻的平静,她倚在屋门口,微笑着目送着自己的孩子走出这间小院。
神色里是一份带着悲伤的期待。
谢容景步步向前,虞穗穗在他的身侧。
身后的白骨小塔轰然倒塌,各种各样的骨头稀拉哗啦散了一地。
“不要回头看。”谢容景轻声说。
随着他每往前走一步,身姿便随之长大一些,待完全离开院子时,已是先前那副翩翩少年模样。
两旁的景物如同褪了色的油画,就连恭敬候在院门前的魔族也逐渐失去了色彩,世界只余黑白二色,连风也静止了。
整个幻境分崩离析,顷刻间化为齑粉。
几息后,一切归于沉寂。
虞穗穗环视四周,并未看到童双和夏凌以及阵修教习。
谢容景出幻境的方法和任何人都不同,他有意识的走出了幻境,而幻境也因此注意到了他。
问心阵打从被造出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以“世上第一幻阵”而闻名遐迩。
而今,怎么会有人能在其中保留一丝清醒?
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能记住循环发生的幻境?又是怎么做到身处局中悟到破阵的契机?
问心阵非常不解,它不是人,没有演化出清晰的意识,只是遵循着本能加大了阵法的强度,想要再次试探这位闯入幻境的混血魔族。
……
“你怎么了?”虞穗穗察觉到谢容景的不对,吓了一跳。
二人现在仍在白雾中,这雾不同于深渊底部的雾气,它是絮状的,像一根根轻柔的蛛丝网。
谢容景扶着额头,身形快要站立不稳。
再睁眼时,他目光阴郁,冷冷地盯着身旁的少女。
虞穗穗从未见过大反派露出这种眼神,像是藏匿着某种快要破土而出的怪物。
他的面部表情疯狂又压抑,猝然伸手掐住虞穗穗的脖颈。
虞穗穗:!!!
“住手。”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看得出来,谢容景现在非常不对劲,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对方似乎不认识她了,而她也对面前的这位感到非常陌生。
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大反派本想随手拧断她的喉咙,听了这话,好看的桃花眼略过一丝疑惑。
他薄唇轻启,放缓了手上的力气,温声问道。
-“你是谁?”
-“我是——”
虞穗穗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反派对陌生人下手一向是稳准狠,俗称没轻没重,连她的眼角都沁出了两滴生理泪水。
但她这次回答得很快。
“虞穗穗,我是虞穗穗,谢容景,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是虞穗穗,是和你一起扛过斩魂剑,跳过审判台,走过深渊底部的虞穗穗呀!
“……”
大反派低声将她的名字念了几遍,眼底的恶意逐渐被迷惘代替。
像是某种看不见的藤蔓缓缓缠上他的身体,令他浑身僵硬,连指尖都在发麻。
“虞穗穗……”
“对,是我!”
虞穗穗稍稍缓了过来,刚喘几口气,发现谢容景从腰间掏出了那把短刀。
她:……
下一秒,大反派手起刀落,将刀刃插进了自己的左腿。
衣袍被撕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虞穗穗错愕地望着谢容景,他拔出那把刀,殷红的血凝成一条细细的线,从刀尖滴答答落下。
剧痛让他暂时找回了理智,谢容景清醒过来,看向虞穗穗的眼神也不复先前那般陌生。
“大小姐。”
大反派轻声唤她。
危险解除了。
虞穗穗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双腿发软。
刚刚情况危急没有多想,现在没事了,不免或多或少有些委屈。
虽然她也明白:谢容景刚刚的确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她也确实差点被失手弄死,说没被吓着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加入穿书局前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心态好,也是个心态好的普通人。
大反派看上去却还要更失魂落魄,他怔仲地愣在原地,看上去自责极了。
他的十指紧握成拳,指甲快要嵌进肉里,还盯着自己左腿上的伤,似乎在认真思忖要不要再补上几刀。
虞穗穗:……
见对方这般反应,她就神奇的……没那么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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