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鞋女
顾小梦在旁边拍手,“小梦写,小梦写。”
周慧给她买了两本涂色图册,有空就会拿画笔教她涂色,教她认小动物,她指着客厅阳台,“姑姑拿,姑姑拿。”
塞纳湖畔的阳台和普通小区客厅阳台不同,它主卧的阳台和客厅阳台是连通的,吊篮,按摩椅,茶桌,麻将桌随便摆都摆得开,布置成花园就能更耐看,楼下就有几家没封窗,放两个花架,丢两个懒人沙发和小圆桌,温馨又惬意。
但顾建国是个奇葩,偏爱种地的他买了木板钉了个长木架,种了十几盆蔬菜。
薄荷,茴香,小葱,香菜,还有水培的豌豆苗,顾家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冷不丁看到十几盆小菜,毫无美感,尤其现在主卧推拉门边还放了冰柜,就更奇怪
据顾小轩冰柜是昨天买的,除了小龙虾和大闸蟹,还有扇贝和牛排,都是给她买的。
也不知顾建国怎么看出她喜欢吃牛排的,每年回来他都要煎两回牛排煮两回意大利面,她嘴上说好吃,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大学时兼职挣了钱,跟舍友出去聚餐,选的就是海鲜牛排自助,当时没吃过西餐,牛排上桌前,满心欢喜的跟舍友演练怎么使用刀叉,结果费力地切开,肉里有血水,之后,无论谁给她推荐牛排她都不会尝试。
她就是这样,再喜欢的食物,一次有阴影就再不会吃,她不吃鱼头也有这个原因,小时候经常为鱼头跟顾奇干架,有年顾奇过年回家,专门请她吃餐馆吃鱼,哪晓得鱼鳃没处理干净,像嚼了嘴沙,从此再鲜美的剁椒鱼头都勾不起她的食欲。
牛排有黑胡椒跟番茄味儿的,她问小侄女吃不吃。
“肚肚不饿。”
“那等你饿了再吃。”她又去问顾小轩,沉迷写作业而心无旁骛的顾小轩回答得非常敷衍,“随便。”
顾小轩除了要做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周慧买的口算本,练字本,奥数,他满心都是写完作业学魔术,下午去上游泳课还带了本练字本,顾明月怕他上课走神呛水给他没收了,他闷闷不乐了一下午。
本想在顾建国面前狠狠夸侄子两句,哪晓得顾建国把人喊到卫生间教训了番。
“说了你姑姑生病了,没事别缠着她,你耳朵扇蚊子去了?”
顾小轩刚才在写作业,看他爷着急,丢下笔就来了,面对顾建国严肃的质问,他也不觉害怕,想着既然来了,撒个尿先,免得待会又跑一趟,站去马桶边,拽了裤头,想到什么,歪头看着他爷,“这个夏天又没蚊子……”
五月的时候他家还用电蚊液,暑假就没用过了,以前去公园喷花露水,现在什么都不用喷,因为公园也没蚊子。
天气太热,蚊子都死了。
“......”顾建国黑脸,“跟我抬杠是不是,我说的是蚊子吗?”
“不是啊,我就纠正你一下。”快二年级的小学生已经有自己的思维逻辑了,“还有,姑姑没生病。”
眼看顾建国变脸,他说,“李晓宇妈妈就是抑郁症,她晚上不睡觉,蹲卫生间直嘀咕说想死,姑姑就不那样。”
“你没看见你咋知道不那样?”
“姑姑怕死啊,我们老师跟她要签名,她让我们老师戴好口罩。”
“……”
这种事跟小孩子说不清,顾建国板起脸说道,“你小姑的魔术是花钱报班学的,你想学,报班去。”
“我们培训班没有魔术班了。”
学魔术的学生太少,不够给老师发工资的,魔术班的老师教跆拳道去了。
“茨城这么多培训机构还找不到魔术班?”顾建国眼里,有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他喊周慧网上搜一下价格,他出钱。
周慧正在整理从超市买的东西,腾不出手来,说,“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爸你别管他,看看这些够不够…”
明天顾家四爷爷过生,想到农村现在办事不收礼钱,也不允许放鞭炮,就按明月的建议,买了两袋进口香米,两箱牛奶,两箱进口泡面和两箱进口饼干。
花下来六百多,似乎还是有点少了。
箱子上写的不是英文就是泰文,光是包装就觉得高大上,重量是其次,顾建国说,“你四爷爷一辈子待在农村,没吃过外国的东西,这几样挺好的,明月呢?”
“后阳台呢。”
白天顾建国收到快递信息说有包裹在菜鸟驿站,体检结束去拿,收纳袋,纸箱,黑色塑封袋,行李多得他惊掉下巴。
连菜鸟驿站的人都震惊,“你家挺能买的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说了句,“我闺女搬家回来住,东西肯定多啊。”
他自认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但要他说,花钱寄洗手液洗衣液不如重新买,但面对顾明月,他什么都没说。
顾明月把补买的衣服收进空间,洗手液和洗衣液堆到后阳台的储物柜里,因周慧也有囤货的习惯,储物柜剩的空间并不大,便挪到不锈钢货架最底层,还没摆正,身后传来周慧的声音,“小轩的床底能储物,放那边去吧。”
“不用。”她拍拍手,“这儿刚刚好。”
“阳阳爱翻东西,被小舅妈看到又得酸溜溜卖穷了。”
顾明月一顿,“行。”
时刻关注女儿动向的顾建国幽幽飘进来,“小轩床底放着棉被了,放主卧去。”
东西过期发霉都不给那家子。
他的话还算收敛,但对肖小舅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冷淡。
就说第二天,她们刚出门,肖小舅就打电话来说有老板承包他山后的地,问能不能坐顺风车回去,顾建国听完就给挂了,话都懒得说。
肖小舅又打肖金花电话,肖金花期期艾艾的说,“坐不下了。”
面包七人座的,肖大舅要坐。
第20章 020 囤*1
青川镇在茨城南边,走国道要50分钟,到镇上后,还要走20分钟的乡村水泥路。
她们六点半出门,到青川镇时,集市已经散了,沿街只有两家灰蒙蒙的超市开着,新街的店铺大门紧闭,锃亮的卷帘门在阳光照射下仿若烧红的铁,热浪滚烫。
后排的肖大舅说,“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两家方向相反,他走路回去就行。
顾明月坐在靠窗位置,面包车没有帘子,她半边脸被晒得滚烫,但好几年没回来过,新街的市场和居民楼陌生得很。
听到肖大舅的话,她说,“太热了,还是让我爸送吧,反正也不远。”
肖大舅悻悻地瞄了眼前排开车的顾建国,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我妈说大舅你种了果树,我看看去...”
“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晒死了没。”肖大舅忧心忡忡,“太干了,几个池塘的水都被抽干了,这次回去只能引自来水灌地了。”
肖家村没有河,承包土地的几个老板挖了个大池塘养鱼积水,但上周洗塘了,有井的人家还能抽井水用,没井的人家只有靠自来水,肖大舅又说,“不知道家里停水没?”
“这么热的天应该不会停吧。”
“难说...”
这个夏天,城里路灯都不准开,何况是农村了。
肖家的楼房是明月外公在的时候盖的,大儿子左边,小儿子右边,院坝中砌了堵砖墙分界,不同于肖小舅的敞院,院里东西一览无余,肖大舅家的院子是围起来了,围墙边雅致的栽了几株香樟和桂花。
拐过竹林就看到了。
顾明月上次来的时候附近还住着两家人,但现在屋墙裂了缝,屋顶斜垮垮的,唯有角落的柴火堆得整齐,她问,“这儿是肖兰家?”
肖大舅看了眼,“对啊,她家的地都承包出去了,她爸妈进城给她带孩子了。”
顾明月指着斜前方倒塌得只剩土墙的人家问,“那家是谁的?”
“你不记得了?”肖大舅说,“你肖表舅啊,你以前来,经常跑到他家院里打酸枣的。”
顾明月想起来了,肖表舅是开货车的,整个肖家村就他家最有钱,也是最先围院子的人家,秋天那会,好多孩子跑到他家玩,他家要是不在,翻墙也要翻进去。
“酸枣树还在吗?”
“砍咯。”肖大舅说,“几年前原本要回家盖房,砖瓦都买好了,他改主意要在江城买房,跟砖瓦厂的扯皮呢。”
只要是村里发生的事,就没肖大舅不知道的。
顾明月又指着墙边问,“那些柴是谁的?”
两家院墙堆着无数的木棍竹棍,还有捆好的豆杆。
“没人要的。”
这些柴火是肖家大奶奶活着的时候囤的,不止这边,他家屋后也囤了老人家的柴,前年老人家走了,这些柴就没人要了。
肖大舅说,“现在不像以前,谁还缺柴啊。”
顾明月很想说她缺。
洪涝和极寒天,城里水电气全用不了,她虽然买了煤气,但囤点柴总不会错。
肖大舅还在说大奶奶的事儿,老人家死前头天还在竹林扫竹壳叶,精神抖擞的,谁知当晚就不行了,送去医院不到24小时就死了。
说到死,肖金花也唏嘘不已,几个月前,她同学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说是癌症,两周不到就死了,她们这个年纪,一生病就容易是癌,也不知道这次体检结果怎么样。
心思恍惚,以致顾明月没进院都没察觉,她哥把钥匙递给肖金花就往地里去了,顾建国手机响了,去楼上接电话,她看鸡笼边的水槽没水了,去厨房接了盆水满上,而周慧抱着睡着的小梦,谁没留意失踪的明月。
还是看完两集动画片的顾小轩最先反应过来,问院里和鸡食的肖金花,“奶,姑姑呢?”
“不是在屋里吗?”
“没有啊?”
肖金花懵了,“她不是牵着你进门的吗?”
“没有啊。”
肖金花甩甩手上的米糠,跑到堂屋门口,心头咯噔一下,“你姑呢?”
“这儿呢。”收了几十捆干柴的顾明月脸颊红通通的进门,“去竹林找竹壳虫没找到。”
“......”肖金花睨她,“多大的人了还玩那个。”
竹壳虫是顾明月童年夏天的回忆,村里没有小卖部,夏天没有雪糕冰淇淋,反而竹壳虫吃了不少,竹壳虫烤一烤特别香,就没孩子不爱的。
顾小轩听说有玩的,瞄了眼还在放广告的电视,要顾明月带他去。
肖金花骂,“这么热去哪儿啊,忘记老师的话了?”
暑假热射病爆发,全国死了好多人,学校老师反复强调不要让孩子出门,更不要让他们下河游泳。
“就在竹林...”
“不准去!”
肖金花对顾明月是嗔怪,对顾小轩则是压制性的禁止。
“不去就不去。”顾小轩坐回凉椅,嘟哝道,“姑姑能去我就不能去,哼。”
顾明月说,“姑姑不是回来了吗?”
“我没见过竹壳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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