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29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第152章 记住生活的诗意

  秋霜染得浓醉的枫树, 站在鲜绿的青苔中,叫潇潇细雨洇湿她的衣裳。

  薄润的凉风拂落一片叶子,她飘飘荡荡地, 匍匐到窗台上面。

  一蓬零散的雨落,和着叮咚的琴声, 让人耳朵瞬间一鸣又一静。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穿着深色绒呢校报的女孩们,身姿像竹节一样亭亭,修长的颈认真直立着, 吟唱着清灵静神的圣歌,与飒飒秋雨和谐地呼应。

  一首《Amazing Grace(奇异恩典)》唱完,琴音和歌唱止歇, 这音乐教室里, 有半分钟没有一点动静。

  音乐老师伊利莎小姐, 坐在琴凳上扭回头,微笑着给大家鼓掌, 然后给大家讲解不足之处。

  她说二、四声部唱得还是平, 所有的音都不该一样地响,对渐强和渐弱的衔接, 应该更加自然。

  伊利莎小姐用温婉的声音, 点了几个人直接指导, 她重新弹动清灵的音符, 女生们在琴声中重新开始歌唱。

  等到一节音乐课结束, 学生们像潮水一样哗啦涌出。

  教室门一打开, 雨声显得更大些,有人抱怨这雨下个没完,跑到新教学楼上代数课,又要把鞋袜弄得湿淋淋。

  伊利莎小姐留住珍卿,关怀她是否生病,说她脸色不好,嗓子也低哑。珍卿说近来总是多雨,她连着几天没睡好。

  实际是她近事情多,思虑也多。

  从玉河街道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开学,现在开学已有两个月。

  珍卿看见路上的小孩子,总是想起蓝家兄弟。她找傅律师帮忙,给华界难民局交了份材料,帮蓝家申请到一月一块五的救济金。

  可是,蓝家这样的家庭不知多少,大人拿命去做工挣份血汗钱,懂事的孩子也找散工做,比如卖报、跑腿、做脚力。

  可他们仍是城市贫民,前途是非常灰暗的。

  但少年儿童还在成长,如果有人施以援手,他们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她跟父母哥姐讨论过,跟荀学姐、苏大姐也沟通过。

  苏大姐、白梅已从女师毕业,也找了正式的学校教书。

  她们白天在外面教书挣工资,晚上还点灯熬油,给那些贫民的孩子扫盲。

  珍卿佩服这种努力,所以经过几番商议,她每月给她们五十块的经费,希望她们的“启明扫盲夜校”,能帮助更多没有机会的孩子。

  这是让珍卿思虑多的事之一。

  还有一件事,是杜教授耗费四年时间,终于完成学术著作《神话通论》。在付梓之前,他找好多人帮他校读,珍卿就是他找的帮手之一。

  珍卿所以被杜教授看重,是因她古代经典读得多,而记载神话的古书也学过不少,有些典故引述,她或许可以校读出错误来。

  珍卿从图书馆借了好多古书,都摆在桌上以备查询,这样的校读着实耗神费力。

  接受过关怀跟伊利莎小姐道别,米月和熊楚行还在等她,她们伸手接外头的雨,看见珍卿赶紧喊:“Lara,快来。”

  说着,米月把接的雨水,淋到熊楚行身上玩,看珍卿来也往她身上淋,珍卿被凉水激得缩脖子,率先往下面跑着去了。

  她们进入二年级后,有一些学科按程度分组学习。比如这个代数课,珍卿跟米月、熊楚行一组,而乐嫣、裴俊瞩是一组。

  三个人笑闹着下楼,珍卿在前面催促她们:

  “快走快走,代数课该开始了,瞿先生可不好相与,咱们别迟到了……”

  家里想叫珍卿跳级读三年级,不巧教会来了名洋人巡视,在培英指手画脚一番,想把规矩都往保守里改。

  珍卿升级考试都过了,奈何不敢这时冒头,只好按部就班读二年级。

  珍卿在二年级的新课,除数理繁复、家政麻烦,目前一切都觉得如鱼得水。

  在学习的科目上,他们数理化还要学,但分组后她们文组标准低一些。

  三个人撑着两把伞,快快地踩着水往新教学楼跑,黑白蘑菇似的雨伞下,荡起一圈圈笑的漪沦。

  米月还在议论:“Lara,Lara,这名字太难听,连彭娟也说,这名字配不上你的人,我给你改一改,好不好?

  “嗯,就像《傲慢与偏见》,改叫Jane好不好,不行叫Elizabeth也可爱,我看就叫Elizabeth,我们班还没人用。”

  终于跑到新教学楼,校工叫她们把脚上泥水跺一跺,熊楚行小声跟两人嘀咕:“还是算了吧,阮小檀叫Elizabeth的。”

  米月恼怒地讲:“她莫非是皇妃太后,别人还要避她的讳?!”

  耳听着上课铃声响起,她们蹬蹬磴快往楼上跑。

  熊楚行心里觉得,犯不着为这种无聊事找麻烦,但说出来米月不见得听得进,就委婉地劝说:

  “外国人才爱取重名,中国人讲究独一无二,你要是真用心,给珍卿取个独一无二的吧。”

  米月撇嘴哼一声,三人在瞿先生的死亡凝视中,跑进教室。

  关于换英文名的事,朋友午饭时还在议论,珍卿觉得很无所谓,说:

  “名字不过代号,在农村大多指物为名,以日月山川、花草树木为名还好,有那不讲究的,以家畜家禽、厕所谷仓为名,也满耳皆是……”

  听得大家瞠目结舌,设想大街上走来一个人,别人称呼他为“厕所”的情景,真是了不得!

  珍卿解说道:

  “在我们那的乡下,茅棚下面埋只陶缸,就算厕所,北方乡下多叫茅缸,那就有人指物为名,叫‘茅缸’的嘛!”

  珍卿吃完饭就睡觉,一直下午课快开始,她才蒙登跟着人流去教室。

  下午第一节 课,学的是《英美经典散文选》。

  罗杰生先生进教室了,他见珍卿还迷糊着,随口问她昨天布置下Franklin的《Time》,大家都背诵了没有。

  珍卿猛然一个激灵,这个背诵作业她给忘个干净。

  昨天晚饭后写作业,她接到慕江南先生的电话,说杜太爷昨天又去骚扰他了。

  自从杜太爷见过慕先生,他就像个阴魂一样,从此纠缠上慕先生,非说他属相八字不好,总给慕先生讲阴宅阳宅、寿数吉凶的话。

  慕先生不胜其扰,并且光火不已,对杜太爷这老头没法乱骂,珍卿这学生没少挨慕先生的骂。

  杜太爷一开始,总去中古文艺书馆找人。

  从九月中旬开始,慕先生的联合画展开始举办,他在举办画展的进步社待得时间长,杜太爷几乎天天去进步社。

  据说老头儿挺不自觉,总给人家找麻烦。

  珍卿气得快要飞升,真是城隍庙里去写生,大白天看的尽是鬼。

  老头子太变态,太讨厌了。

  她昨晚在电话里,给慕先生道足了歉,之后跟杜太爷大吵一顿,连夜搬东西到谢公馆。到谢公馆又跟二姐聊夜天,把被背诵英文课文的事忘个精光。

  想当初在磨坊店拜李师父,杜太爷老实得鹌鹑一样,到慕先生面前,他怎么敢如此无礼?

  此时来不及多思想,珍卿拿出英文课本,翻到富兰克林的《时间》,在心里默看默记三遍,听罗杰生先生笑问:

  “Lara,你完成你的作业了吗?”

  珍卿坦然而自信,没有一丝慌张地说:“Of course,Mr. Rogerson.”

  罗杰生先生抬手示意,她就声情并茂地背起来:

  “If time be of all things the most precious,

  wasting time must be the greatest prodigality,

  since lost time is never found again……”

  珍卿一字不错地背诵,罗杰生明朗地夸奖几句,大家自觉地鼓掌。

  罗杰生先生很喜欢珍卿,他欣赏她的国学造诣,有些中国的文学文化问题,做老师的反倒请教学生呢。

  下午第四节 是国文课,施先生讲陈与义的《临江仙》。

  米月问珍卿用韵的问题,珍卿给她讲:

  “……咱们中国的古诗,若想朗朗上口,出声响亮,押韵就会刻意押开口音,不押闭口音。比如这词里的押的韵,‘英’‘声’‘明’‘惊’‘晴’‘更’……”

  米月和乐嫣都去读那诗,发现果然如此。

  米月、乐嫣都感叹,乐嫣说:

  “学国学越深,才越晓得什么叫博大精深。

  “中国古诗讲究这么多,外国人的四行诗、十四行诗,不管怎么讲究怎么优美,我看还是唐诗宋词更胜一筹!”

  珍卿想了一想,又补充讲解道:

  “《诗经》第一篇第一句,就是世人皆知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我听我的老夫子讲过,说‘关关’当是斑鸠一类的鸟叫,它们多是‘咕咕’地叫。

  “但诗中却写作‘关关’,几千年来没有人改动它,其实,也是为了韵律的美感。

  “‘咕咕’是闭口音,‘关关’是开口音,读起来更朗朗上口。你们试着念念,是不是这道理?”

  知识的领悟,给人以美的感受,而美的感受也会让人快乐。

  米月和乐嫣学了新知识,都感到高兴,珍卿这教的人也高兴,这样的朋友相交也很美妙。

  大家抬步走出教室,听有人叫“有彩虹”。

  大家顿时眼前一亮,举头便见东方天际,架着一道七彩的虹影

  然后听米月惊喜地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Iris,珍卿,你改名叫Iris好不好,你是七彩的,总给人耳目一样的感受。”

  乐嫣也拍手附和:“我最喜欢鸢尾花,珍卿,你就叫Iris最好不过。”

  裴俊瞩和熊楚行也觉得好。

  珍卿看着朋友们的笑脸,再看向东方的天际,在深翠轻灰的薄暮中,带来梦幻感的七色虹桥,她心里有汩汩的清泉淌过。

  珍卿在这天晚些时候,在日记里写道:

  虽然有不如意之人事,但正如Hazlitt(赫兹利特)所言:

  All that is worth remembering is the poet of it.(值得记忆的是生活中的诗)。

  富兰克林说:如果时间是光阴之宝,那么虚度光阴就是最大的浪费。因为光阴一去不复返。

  我既没有挥霍光阴,也没有错过生活中的诗,这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