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毕竟老爷新收的小弟子,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儿,有些话真不好给她讲。
房里人嘛,不同于一般的丫鬟,晚上要给老爷暖床的,只要主人家愿意给脸面,她就能很有体面。
但说到底,房里人没有啥名份,又不是姨太太或者二房,说到底还是个奴才。
老妈子只好含糊地说道:“她给老爷侍候得好,老爷太太都赏她,她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可不就体面起来了。”
珍卿简直如遭雷击,三观濒临碎裂。
李师父博学多识、清高傲岸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都渐渐地破碎模糊,化成一片叫人遗憾的幻觉。
她来李家这半天,压根没听说,李家有什么姨太太、偏房之流,暗地里还高看李师父一眼。
想他做几十年的官儿,官场风气那么糟糕,老爷子竟有没有纳妾多娶,真是学问深厚渊博,人品也是大大地好。
没想到,这老爷子,拿这么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儿,没名没份地当通房丫头使。
直到来到东厢书房,重新看到李师父,仔细端详他几眼,无端觉得,比上午多了一点猥琐感。
哎,她上午刚拜了个师父,刚刚崇拜敬重得不行,到下午,就觉得不能直视他了。
下午,李师父继续教珍卿临摹《峄山刻石》。
珍卿学了二十个字的写法,时间紧张,没来得及多练习。
这一天,雪一直没有停,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她明天还要去上学,今晚必须赶回县城里。
师娘怕天黑走雪路会出事,下午不到五点钟,她赶忙叫家里车夫,给珍卿送回城里去。
这时候,雪路已经不好走。
珍卿听着呜呜的风,感受着潮湿的雪气,觉得耳边静谧,心里也安静极了。
她脑里转过许多头绪,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忽觉得,这里真是天地广阔,容得下各种各类的生灵,包括各色各样的人。
平常存下来的,积在胸中的一点郁气,好像莫名散去了。
下雪马车走得慢些,十里路走了两小时,到家里天已大黑。
而李家的车夫,还要趁夜赶回李家庄。
第22章 师父家边学边玩
虽然拜了个挺厉害的师父, 珍卿就是周末有了新去处,其他方面也没啥大变化。
她每天做完功课,就是练习《峄山刻石》, 读一些李师父推荐的书目。
她成功拜师以后,只过了一个多月, 学校考完期末考试。
期末成绩一公布, 学校就通知放年假了。
这里的年假, 就是后世的寒假。
学校一说要放年假, 大家都像是囚犯出牢一样, 纷纷高兴得不行。
交情好的朋友们,兴奋地交流着年假的行程,要到哪个城市走亲戚啊, 要到南方哪里过冬啊。
还有的同学,相约一起玩耍、一起做功课的……
在校门外分别时,有人还抱在一起哭, 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珍卿基本是独来独往, 重点是跟先生们道别, 并且预祝新年快乐,显得比较舔先生们。
这里的年假还挺长, 从这一年的腊月十六, 一直放到第二年的正月完。
珍卿没有立刻回杜家庄,在县城的小院儿里, 把年假作业写完了。
杜太爷就让老铜钮, 把她送到磨坊店李师父家。
他自己却赶回杜家庄, 要忙活备办年货、祭祖洒扫的事儿。
珍卿到了磨坊店李家, 李师父、李师娘都挺高兴。
师娘早把房间收拾好, 就安排她住在第三进的东厢, 跟李师娘住得很近。
而细心的师娘,还给她备了三套冬装,都是美丽鲜亮的颜色,簇新簇新的,看得人心花怒放。
珍卿一个伪小孩儿,灰扑扑地过了多年,有漂亮的新衣服穿,那也是高兴得了不得。
而李师父给珍卿,准备了整套的蓑衣笠帽,还有很厚重的新式皮靴。
这一天,李师父带着珍卿搞学习,学习完了以后,又带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他跟她讲张潮的《幽梦影》,给她描术中国旧式文人赏景的情调:
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
李师父还续了两句:梅不可以无雪,游不可以无伴。
李师父说,等下回再下雪的时候,他们师徒俩可以一起,披蓑戴笠地到外面玩耍——吹吹那狂野的北风,看看那茫茫的白雪,赏赏那高洁的梅花……
当然,李师父的美好设想,正好被李师娘听见,李师娘就说,女孩子身体弱娇,经不起寒天雪地里折腾,让李师父自己去玩耍。
李师父也没跟师娘争辩什么。
然后有一天,李师娘出去走亲戚。下午的时候,忽然又下起雪来。
珍卿写了半天字,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那李师父就起了兴致,让老妈子给珍卿穿得厚厚的,又给她穿上蓑衣、斗笠、大靴子。
李师父是循循善诱地,引经据典地给珍卿描述:
说磨坊店现在,是旧雪还未化,新雪又落下。
这个时候,竹子梅花怎么好看,覆雪的山梁怎么清寂,静谧的山村怎么幽雅,blablabla……
珍卿不好反驳他,就被他大手牵着小手,带她到雪地里玩耍去啦。
她穿得衣物很厚,走起路来像个笨熊一样,生怕摔上一跤。
李师父还热情洋溢地说,世之奇伟瑰怪之观,常在于险远。
通俗点说,越偏僻的犄角旮旯,能看到的景致就越好。
所以李师父就带着她,往空寂的旷野里走。
那野地里的风,无情地刮打在脸上,简直像刀割一样的。
他带她寻到一处野梅花林,那里已经开了一片鹅黄的腊梅花,印衬着皎洁的白雪,确实是好看极了。
腊梅花确实开了,但珍卿觉得,她的脸也快被吹裂开了!
李师父还在那儿念诗,赞颂野地里的黄梅花。
珍卿嘴冻得都不能开合自如了——禹州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李师父自己念完,叫珍卿也念两首诗。
她觉得脑子都冻僵了,这辈子学过的诗,一首完整的都想不起,脑子里就蹦出一首最经典的:
下雪啦,下雪啦!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
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
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
青蛙为什么没参加?他在洞里睡着啦。
那斜斜的北风,夹着雪粒子,直往人脸上打,珍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连忙把围巾扯起来,想把脸兜得严实些。
李师父大声跟她说:“珍珍,咱们再上山顶去,山顶上雪景一览无余,更显雄壮。”
珍卿心里“呵呵呵呵”,心说你还要上山,你咋不说你要上天呢?
珍卿坚决不干了,她还小啊,她还是个孩子啊,折腾不死,折腾病了咋办呢。
拜个名士派的师父,真的是造孽啊造孽……
珍卿从村子北边回来,李师娘没多久也回来了。
她听说李师父带珍卿出去,直说实在胡闹,难得听她骂了一句:“你个没轻没重的李麻子!”
李师父是个麻子脸,这是小时候为预防天花,种痘留下的痕迹。
伙房给熬好了姜汤,李师娘让人把烤火烘炉和火盆桌子,都加炭大烧起来,让珍卿一边烤火,一边抱着姜汤喝。
珍卿一边喝着姜汤,一边听师娘抱怨师父,说:“珍珍是小孩子,不像你皮糙肉厚,扛得住冻。
“你别只顾自家高兴,把孩子弄伤风了。要不然,我就把珍珍送回去,免得你总折腾她。”
李师父乐呵呵的,难得露出点儿笑影,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李师娘管珍卿叫“珍珍”,头一回有人这样叫她,她又有一个新小名了。
到后面几天,李师父再去踏雪寻梅,就只有男下人陪着他去,珍卿是打死不去了。
李师娘就摆了几大捧盒的零嘴儿,带着珍卿围炉吃东西,除了各种糕饼果子外,各种炒货也很不少。
师娘家里的瓜子儿,就有各式各样的,南瓜子、西瓜子、葵花子,都是常见的。
还有一种丝瓜子儿,特别难嗑,那就是嗑着玩儿,打发时间的。
在李家住了一阵,珍卿觉得,李师父家说是落魄士绅,但感觉他们家还挺阔的。
尤其李师娘说话做事,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老两口儿,据说年轻的时候,生过六个儿女,但只站住了一个小女儿,三年前嫁在南省,又生了孩子,过年根本回不来。
读书方面,李师父开始给珍卿讲史书。
即便讲的是正史,李师父也不迷信书本。李师父也旁征博引,推演一下过去的历史。
《史记》里面记载,说“黄帝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虎为前驱,以雕、鹖、鹰、鸢为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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