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大田叔就跟珍卿说:“你爷,肯定不会到你爹那儿,父子俩谁也待见谁。大小姐,你别操这个心了。”
杜三叔没有插话,他这个小太爷啊,一辈子没亲近过什么人,跟自己儿子也像仇人一样,还是拉不下这个脸。
珍卿看向车窗外,见杜太爷站在月台上,像一根黑黑的火柴儿,直愣愣地戳在那里。
珍卿原本没感觉的,一看见他长长地扬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这里,她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忽就漫上来了。
她请杜三叔帮她打开车窗,趁着火车还没开,冲着杜太爷远远地招手,然后大声跟他说:
“祖父,你放心吧,我好好念书,等我挣了大钱,买一座小洋楼,把你接去一起住。
“祖父,你在家好好的,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老人家硬硬朗朗的,等着我接你去享福。……”
说到“享福”二字,珍卿已经忍不住泪崩了。
她一边向杜太爷招手,一边拿手捂着脸,那眼泪水儿,不停从指缝里漏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火车已经要开了,送别的人们纷纷往外走,杜太爷也跟珍卿喊:
“你安生坐着,火车要开了——”
就看见杜太爷背身对着他们,他也拿手捂着脸,佝着腰,跟着送行的人流,一起走出了月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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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车上谈话和饮食
送行的人离开没有多久, 火车就轰隆轰隆地开动了。
珍卿拿着手绢儿擦眼泪,很快把一张手绢儿打湿了。
大田叔知道,袁妈给她做了一包袱手绢, 连忙打开包袱,拿了一把递给珍卿。
大田叔把包袱重新放好, 在一边连声地劝:“大小姐, 你这眼睛才好起来, 可别放开哭, 仔细一会儿眼睛疼啊。”
旁边的乘客就问杜三叔:“你们是哪儿来的啊?要上哪儿去?”
杜三叔就未语先笑, 跟人挺热络地说:“我们就是本市的,往南边投亲。”
邻座的旅客们,借着问籍贯乡土, 旅途的目的地,慢慢地都攀谈起来。
刚才珍卿跟杜太爷喊的话,同车的很多人都听见, 就好奇地打听珍卿是怎么回事。
听说珍卿要去海宁上学, 好多人都评说起来。
说现在真是时代变了, 报纸上天天喊“男女平等”,一会儿要放脚, 一会儿要放胸, 一会儿要争取上学,一会儿又要婚姻自主……
有一个中年男人说, 这女界一说解放, 女人们想要的权利是越来越多, 做事挣钱倒还是男人的职责, 天底下不该有这样没公理的事。
有个像知识分子的女青年, 就跟发此刺耳言论的人, 有理有据地争论起来。
她说女性要跟男性,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地位,自然要先有相等的能力和机会。
要有相等的能力和机会,自然非要先有受教育的机会,既不能在身体上有残缺,也不能过早地结婚生育。
所以,妇女要争取身体解放、教育权利和婚姻自由,是合情合量的,天公地道的。
这位知识女青年,话语说得铿锵有力,气魄惊人。跟他同行的一个男青年,也很自然附和她的话。
有人觉得这俩人狂言逆耳,有人觉得他们的话振聋发聩。
总之,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弄得整个车厢,像是开座谈会一样,气氛热烈地很。
珍卿听这些人说话,想这个根深蒂固的旧世界,不会因为建了一个民国的招牌,它说过去就过去了。
但旧势力旧思想虽然顽固,而新思想、新人物,也已经茁壮地成长起来了。
这一会儿,珍卿早止住了哭,她之前才害过眼病,着实不宜多哭。
她有点儿蔫头耷脑的,冲着车窗,盯着外面的风景看。
人们说话说得热火朝天,她也没有兴趣加入。
这一车厢的客人说话,也真是南腔北调的,说禹州话的也有一些,但很多人都不是本地口音。
珍卿知道,他们很多人,都在尽力地说官话,或者叫国语——这时候也称作普通话。
但他们的官话和国语,说得大多都不怎么样。
这倒也可以理解。
这时候政府推行的国语,就是在明清京城官话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全国性语言。
学习一种语言,最好能在这种语言环境中学。
可是全国那么多省份,各省那么多人,难道大家都扎堆去京城学国语吗?
这肯定是办不到的。
这时候又没有电视,收音机好像也是才出现,大家听不到正宗的普通话,想学好普通话也难。
就不说这些普通人。
就说珍卿上过的启明学校,按教育部的倡议,先生们应该用标语国语教学的。
可是,启明学生的校领导和先生们,大部分都是禹州人。
大家课里课外,基本都讲禹州话,少数时候,讲带着禹州话味道的国语。
任何事情要有进步,都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而珍卿这一代学生,国语的学习效果就好了不少。
因为他们都学了注音字母。
注音字母的用处,就像后世的罗马拼音字母。
只要熟练掌握,在教科书和字典上,看到文字旁边标注了这种字母,就可以把字的读音准确拼出来。
而珍卿他们入学当年,正好出了一本新字典,专门以注音字母标写汉字的读音。
这种最新版的字典,为他们学习标准国语,就提供了一个统一标准。
珍卿的国语学得还行,但也只能说是学得还行。
她毕竟多活一辈子,有以前普通话的基础,而且入启明学校后读书背书,她也主动地练习普通话。
可是遗憾的是,她生活的环境,完全是一种方言环境,能把标准国语拿出来用的机会,少之又少。
随着火车越走越远,珍卿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现在是农历五月中,公历六月末,正是万物疯长的夏天。
外面村庄林野的景象,大多是郁郁葱葱,勃勃生机,但有一些经不住仔细端详。
有时候你定睛一看,能看见荒弃的草房土屋,和野草萋萋的荒置田地。
有时还看见灰土道路上,有一些衣衫脏破的男女老幼,相互搀扶着走在路上——这么炎热的天气,他们在大太阳下面,徒步行走。
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在哪里……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珍卿发现,只有少量的乘客,会去中间的餐车吃饭,不少人都是自带干粮。
珍卿他们三个人,也带的有干粮饼子,再同火车上的茶房,买些茶水喝,这就算吃了一顿晚饭。
杜三叔跟珍卿说,现在已经要睡觉了。
等明天遇到有站停的时候,可以从车站卖食的小贩那里,买点熟肉瓜果来吃,这些远比餐车里的“大菜”便宜得多。
珍卿好奇大菜是什么菜。
杜三叔就给她普及一些常识。
这里所说的大菜,就是指西餐。
在火车上,制作西餐比中餐简单,相关人士也觉得,西餐更卫生一些。
所以这时的火车餐车里,竟然只供应西餐——也就是常人说的大菜。
更可笑的是,这里西餐的菜单,全部是英文写的,好像生怕中国人把这菜单看懂了。
在火车上吃一顿大菜,再加上一点酒水,花费就能到一块多钱。
这长途火车要开三四天,就算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三个人至少就要花掉八九块钱,都要赶上火车票的费用了。
所以,坐得起二等座的人,也不见得吃得起餐车的饭。
吃完饭没有多久,天就渐渐地黑透了,杜三叔买了一张睡铺,他让珍卿到上面睡,杜三叔和大田叔,就在座椅上将就睡一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用卫生间的人很多。
珍卿等了很久,才在洗手间仓促地洗了个脸,压根就没有洗干净。
他们照例跟茶房买了茶水,就着茶水先吃点干饼子。
火车在一个站点经停时,就看见那月台上面,果然有好多卖各种食物的小贩。
那些小贩们挤在月台上,把东西高高举到火车窗前,给坐在火车里的客人看,嘴里还不停着说,他们家的东西怎么好。
珍卿看见有各种熟食,有烧鸡、卤肉、卤鸡蛋,还有面食的烧饼油条,还有煮花生、煮毛豆,水果里有桃子、西瓜、香瓜等。
种类之丰富让人意外,把珍卿看得购买欲大起,连忙就要从窗子里买。
杜三叔却拦住珍卿,跟她说,这里的小贩,火车上的茶房比较熟,叫茶房去买,买回来的东西妥当些。
珍卿一听,觉得确实有道理。
茶房总在这条火车线上,肯定对车站里的小贩熟些,杜三叔就把茶房叫来。
他跟这茶房说买些什么,说着,就见他拿出一块钱。
但珍卿拦住了他,坚持不让他再出钱,说他多买了两个人的车票钱,已经很破费,这吃饭一定要她出钱。
杜三叔没有想到,这个小妮儿年纪不大,个性挺强硬的,最后还真没有拗过她,就由她给了茶房一块钱。
杜三叔特意吩咐茶房,只买够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吃的,东西务必要洁净。茶房答应着下车去了。
过了一会儿,茶房就买了好多东西上来,还有一个卖东西的小贩,也帮忙把东西拿上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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