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老太太身上也不爽快,虽知道杨登回来,强撑着起身,可坐了两刻钟,只说眼花头晕,只好又歪着去了。
所以杨登带了杨仪进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所见的只有大房杨达的妻妾同几个丫鬟婆子,伶仃地立在院子里。
他们进门瞬间,高夫人望着杨仪,眼前一亮,笑着走了两步:“这……就是仪姐儿了?”
杨登吩咐杨仪:“这是你大伯母。”
杨仪微微屈膝,高夫人显然没想到杨仪竟是这样的品貌,通身打量了一遍,竟笑道:“真真好个人才,都说三姑娘出色,如今见了仪姐儿这品格,才知道到底还是……”
她这里还没说完,老太太房门口的帘子打起,有个人走了出来。
高夫人瞥见出来的人,便笑着止住,没说出底下的。
“父亲,”三姑娘杨甯先向着杨登唤了声,走前行礼:“您回来了。”
杨登脸色一沉:“你姐姐今儿回家,你怎么在屋里,反叫大伯母在外头等着?”
杨甯低头:“是女儿的不是,一时疏忽了。”
不料才说了一句,就听到里间是老太太的声音,有点气恼地传了出来:“我方才身子不适,多亏这丫头陪了我半天,怎么……你非得叫她撇了我,到外头去等你们不成?”
杨登皱眉:“老太太怎么了?”当下三步并做两步,进门去拜见老母亲。
此时高夫人站在旁边,看了杨仪杨甯姐妹两一会儿:“瞧瞧你们这对美人儿,真叫人分不清该看哪一个,哪个都是这样难得。”
夸了句,又笑道:“三姑娘,还是赶着带你姐姐进去,给老太太磕头请安吧。”
杨甯道:“这是自然,大太太也请先进内歇息。”
高夫人含笑看看杨仪,先领着妾跟丫鬟去了。
杨甯转头。
自打杨甯出现,杨仪一直没出声,只是望着自己的这位妹妹。
在别的大家子里,所谓的嫡出庶出,兴许是天差地远一样,但对杨仪来说,她心里实在没有什么正房什么姨娘。
毕竟从小,她的娘亲只给她灌输什么些医书道理,没教给她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自打进了杨府,便被冷待,所谓的嫡庶,更是淡漠的不知何物,如果真要论起来,她觉着自己才是那些传说里不受待见的“庶出”。
她白活了一世,不懂的那些会耍心机的人是何等的可怕,杀人甚至不用刀。
可现在她的眼睛好似比先前明亮了些。
比如方才她就看出来,杨甯是故意地迟了出来,而杨甯绝不仅是为给自己下马威而已。
杨登质问她为何不早点出来,她也不提老太太,只委屈认错,如此,反而引的屋中的老人家动怒,以为杨登冤屈了她善解人意的甯姐儿。
老夫人一生气,自然也会迁怒杨仪。
因为母亲的缘故,杨仪本就不受府里待见,如今才进门,就给杨甯又使了个绊子。
杨甯在打量杨仪。
杨仪也在看她。
一个笑的恰到好处,一个却淡淡的。
“姐姐总算回来了,”杨甯开了口,好像丝毫芥蒂都没有的:“这么些日子漂泊在外,可知家里人多替你担心?”
杨仪没有搭腔,只是轻轻一笑。
杨甯诧异:“姐姐为何发笑?莫非我说错了什么?”
杨仪上前一步,身后小甘却站着没有动。
杨甯扬了扬眉。
“你是不是觉着这样很有趣?”杨仪盯着杨甯的眼睛,她很不想跟杨甯虚与委蛇,“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把所有人都拿捏在手心里?”
杨甯的眼睛睁大,透出几分无辜,却又有些许笑意在内:“姐姐在说什么,我竟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能听见就行,”杨仪道:“你确实很能耐,连俞星臣也被你左右,你以为你如愿了?别忘了……玩火者必自焚。”
提到俞星臣,杨甯那堪称完美的笑容裂开了一点。
但只是瞬间,杨甯已经恢复如常,她微微歪头:“好好地,为何忽然提到俞三哥哥?姐姐,咱们姊妹才见了面,你便说这些火啊焚啊的……忒也吓人。”
假如不是早知道她的为人,杨仪怕是要被这精湛的演技骗过,以为自己在恐吓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儿了。
屋门口,垂纱的帘子打起,一个小丫头走出来,垂手说道:“老太太说了,今儿身上不受用,怕见了姑娘更不好,就免了姑娘磕头,明儿再说话。”
说着又笑对杨甯道:“甯姑娘,老太太叫你呢。真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姑娘。”
“知道了。”杨甯一抬手。
见丫鬟欲要退回,杨仪道:“老夫人是什么症状?”
丫鬟愣怔,呆看杨仪,又下意识看向杨甯。
杨仪道:“我问你话,她脸上可有话吗?”
她这样淡冷地询问,真真冷若冰霜,那丫鬟竟不敢如何,忙道:“老太太这半个月来,每每发热,还常头晕……看不清东西,吃的也少……倒是没有大毛病。”
杨甯在旁微笑:“姐姐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给老太太看病?倒也罢了,大伯会医,大哥哥也会,如今父亲又回来了,终不成三个身为太医的爷们儿,还比不过姐姐一个闺阁中的千金小姐呢?”
她说这话,乃是笑吟吟说的,若不知情的人远远看着,就仿佛是姐妹两个亲昵打趣。
丫鬟反应过来:“甯姑娘这话才是正经……”
话音未落,杨甯使了个眼色。
丫鬟忙退了进去。
此时里头老太太道:“甯儿呢?怎还没见着?”
杨甯则向着杨仪道:“咱们姊妹才刚见面,本想跟姐姐再多说话儿,奈何老太太那里实在离不了,好歹姐姐总算回了家里,天长地久的,有的是时候。”
此刻,里头突然传来老夫人有点暴怒的声音:“说什么?岂有此理,莫非她也入了太医院了?便有能耐给人看诊了?看你心心念念的好女儿!”
最后一句,自然是冲着杨登。
杨甯忙后退几步,向内快步去了。
不多时,杨甯的声音道:“老太太别生气,先前还惦记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特意吩咐厨下准备他爱吃的菜,怎么这会儿又恼了呢,倘或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我替父亲磕头,求老太太别气了,保重身子要紧。”
“甯丫头,跟你不相干,你起来,”老太太吩咐了声,又对杨登道:“你,去问问你那好女儿,怎么,她是想给我看病吗?你倒叫她说说,她是不是真觉着自己比家里的爷们还强些!是谁纵的她这样!在外头没规矩就罢了,回来了竟还拿这些野人做派!”
杨登道:“老太太息怒,仪姐儿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关心老太太罢了,是这丫头不会传话……”
老太太道:“你不用偏向她!才进门,你就为她给甯丫头脸色看,如今又一味向她,先前是她娘,现在又是她……你迟早晚……咳,咳!”
杨甯劝说道:“父亲去吧,我会看着老太太的,老太太并非真恼父亲,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再来赔不是便罢了。”
“你只管去!”李老夫人则斥责:“你眼里本也没我这个娘,索性就跟着他们娘儿俩去过吧!”
不一会儿,杨登自内退了出来。
他的脸色颇为难看。
杨仪站在原地,脸色却也有些奇异。
这还是她头一次目睹,父亲为了自己,被祖母苛责。
奇怪,他竟会为她说话?
杨登走到杨仪身旁:“你……”他欲言又止,终于叹道,“先走吧。”
父女两人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杨登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轻易给人看诊,不是好玩儿的……之前你在外头也就罢了,这回到家里,还是谨慎些。记住了吗?”
杨仪道:“父亲是不是后悔带我回来了。”
“什么?”杨登一愣,旋即道:“休说没用的。你是我的女儿,养你不是天经地义么,什么后不后悔。少说这些闲话。”
杨仪低下头。
此刻有几个丫鬟打这里过,杨登叫住一个:“给大小姐的房子收拾好了没有,在哪里?”
丫头们面面相觑,都推说不知道。
杨登皱眉喝退了她们。
“别急,”杨登想了想:“你先跟我去见你……姨娘。她也病了,不然会出来见你的。你大概不知道,原先家里的事都是你姨娘在操持,大概是因为她这一病倒,就全乱了。”
解释一样说了这些话,杨登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屋子肯定是收拾好了的。”
杨仪却问:“父亲给祖母诊过脉了吗?”
“啊?”杨登几乎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道:“你怎么还问这个?”
“方才那丫头说,祖母发热已近半月了,可是家里的这些人看着不想把这个当作正经病似的看待。”
杨登听她说了这句,才不禁接口:“我先前是听了听,是浮脉,加上说总是发热头晕,想着多半是感了小寒邪。”
“没吃药么?”
“自是有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总免不了小症候,又或许是操心我在外头……没什么。”
杨登的话里带了安慰的意思,大概是因为老太太不见杨仪,还隔窗训斥了一番。
杨仪心里却想,前世她回来,倒没有这样,至少顾姨娘跟老太太都没有病倒,老太太也不似今日,这样还没见面先数落了一阵。
看样子自己此番回来,真是“鸡犬不宁”。
想到方才杨甯对丫头使的眼色,如此局势恐怕正是杨甯想要的。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姨娘,”杨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伤手,又道:“老太太上年纪的了,又跟你初见,自然……以后你就知道,她是极和气的,就是身上不好弄得脾气燥了些,我方才看她的手都有些抽筋似的,不住的动,又说眼睛看不清。”
杨仪听到这里微微止步:“是手挛?”
“嗯,年纪大了自是如此。”
杨仪道:“父亲,若是日常手挛,兴许小恙,但如今老太太已经发热晕眩半月,又是浮脉……”
她思忖着:“脉浮弦,应是火邪闭塞于内,热邪过足太阳膀胱经,自然导致头疼目眩,若再冲少阳三焦经,就会引发手挛,这并非是寻常寒邪,倒像是……”
杨登不由跟着站住了:“像是什么?”
杨仪道:“老太太最近吃什么药?”
杨登呆了呆:“你总不会以为,有人下药害老太太?”
“未必,”杨仪摇头:“如果是寒邪入侵,大伯父跟大哥哥难道治不了么?又何至于拖延半月之久,我想,老太太这兴许只是寻常内热,而导致内热的,也许是某些药物,比如老太太平常吃的药。”
“内热……”杨登皱眉,寻思了半晌,忽然道:“我知道老太太如今在吃人参归脾汤,理中丸……都是益气养血的。”
杨仪道:“虽是好药,但也要看体质,若健脾养血的药物服用的多,体内热邪更甚,老太太发热晕眩的症状便不会有所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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