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杨仪便悄悄地说道:“你去了京畿巡检司这样倒好,官职不拘大小,先有个地方立足,总比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强。”
她说这话不止是为薛放,也是为自己。
薛放听了出来:“你是说我,还是说谁呢?”他情不自禁地越来越靠近,衣袖荡到她身上。
杨仪只得把他旁边拨了拨:“自然是说你,还能说谁?”
“可惜呀,我怕干不长。”薛放叹息。
“为什么?”杨仪果然上心。
薛放愁眉不展地:“他们叫我办那个飞尸的案子,可我竟毫无头绪,如果嫌弃破不了案,丢了人,差事当然也就没了。”
杨仪跟着皱眉:“真的很难办?”
“难办难办,要不京城人才济济,怎么偏要我去干这个,我看他们就是故意刁难我,给我下马威的。”薛放不住地摇头。
杨仪听着他的话,也觉棘手:“这如何是好。”
薛放偷眼看她,望着她上身轻飘飘的大袖衫,他怀疑自己如果从她腰上摁过去,得摸好一阵才会找到那段隐藏在宽襟里的细腰。
他咳嗽了声:“不过说起来,得亏你如今不在外头了,你不知道,我先前去十里鸡鸣庄上,那庄子里的男人进去一个躺倒一个,不仅是气味熏死人,更是那尸首的样子太恶了……你可以想象、一块肉放在这天气里搁半月会是什么样。”
薛放其实是以退为进,外加激将法。
谁知杨仪并未动容,反而把旁边的杨二爷给说的受不了了。
今日薛放主动登门,杨佑持正高兴呢,他却拉着他,非叫领着来见杨仪。
其实从上回,杨佑持就瞧出一点了,只是薛放不承认,如今见他这样,少不得问:“这么着急找大妹妹做什么?你总要跟我说句实话……”
薛放只道:“我有个忙想请她帮帮。”
“这可怪了,你在外头通天贯地,仪妹妹却在院内大门不出,她有什么可帮你的,总不会你也哪里不舒服,想她给你开方子?”
薛放道:“是啊,不行吗?”
杨佑持呆:“哪里不舒服?当真?”
薛放道:“我浑身都不舒服,你带不带我去?不肯?那我走了。”
他说走就要走,杨二爷急忙拉住:“行了行了,不说也罢了,只是……仪妹妹才回来不多久,她的脾气……我看着倒有点外柔内刚,你可别很招惹了她。不然连我也要遭殃。”
薛放笑道:“我难道不知道?”
杨佑持才要走,又觉着这话略怪:“你又怎么知道?”
薛放哪里肯给他解释:“赶紧,别耽误了正事。”
杨二爷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可却从未见薛放如此主动地追着一个女孩子,可又不像是男女之情。
他倒是很好奇,不知薛放究竟要做什么。
方才往杨仪房中来,他虽然满心装作跟豆子玩耍的,实则耳朵高高竖起,时刻听着。
不料,什么甜言蜜语的情话,一个字没有,倒是弄出一个惊人的尸首来。
杨二爷真是大开眼界。
要不是杨仪并没显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来,杨佑持真要怀疑薛放是故意来吓唬这位大妹妹的了。
到了杨仪院中,豆子嗅到这里到处都是主人的气息,不等人先进内,自己先高高兴兴摇头摆尾地跑进去了。
杨佑持忙叫了声,跟着追进内。
孙妈妈不在,小连听见急忙出来看,眼见一只壮硕的狗闯入,吓得几乎尖叫。
小甘急忙向她解释,把她拉到耳房里,交代了几句。
杨仪跟薛放反而落在后面。
进门之时,薛放扶了她一把,趁机道:“杨仪,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虽然我不太愿意让你去看那些,吓人的很,看了怕你几天吃不进饭去。又怕你累着。”
杨仪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累倒是不会,我也不怕……可是,”她摇头:“我出不去。”
在这府里,动静就有人盯着,她怎能随意出府。
薛放听她回答“出不去”,而不是“不想出去”,心里一动:“你不用想其他,你要是想出去,我自有法子。”
杨仪还是摇头:“能有什么法子?你多半又要胡闹。”
他有点叫屈:“我什么时候胡闹过?”
杨仪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一眼看到金妩送的那两盆茶花:“对了,你看着茶花好不好?”
薛放瞥了眼,嫌弃:“娇娇弱弱,半死不活,哪里好?”
虽然这两盆山茶被伺弄的还不错,长的也还好,可但凡见过羁縻州野外那成片成片灿烈盛开的野山茶,谁还能看得上花盆内精心呵护娇养出来的小花儿呢。
薛放不过随口说了句实话。
杨仪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她看向薛放:“你在说……”
薛放的目光才从山茶上收回,对上她的眼神,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她误解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仪倒不是怀疑他指桑骂槐或者“冷嘲热讽”,她只是由此及彼,想到自己。
薛放见她不答,忙拉住她:“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杨仪忙将他的手推开:“我知道。”看他仍是担忧地看着自己,便道:“我真知道。”
屋内小甘沏了茶,正欲叫杨仪,她先走了进来。
杨佑持假装打量屋内陈设,四处乱看,就是不看他们。
薛放自觉说错了话,至少不能当着杨仪的面说什么“半死不活”,他想打自己的嘴巴。
杨仪走了一步,回头又看向薛放,忽然道:“只要不胡闹,我应了。”
“你……真的应了?”薛放本以为惹了杨仪,恐怕自己的愿望泡汤了,谁知竟全想错了。
他惊喜过甚忘了收敛,把杨佑持吓了一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在意豆子悄无声息进了卧房。
豆子抬头,闻着久违的主人的气息,突然,它从熟悉的气息里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
豆子走到床边,轻轻一跃,前爪搭上床褥。
探出长嘴向内,咬了几次,豆子终于咬住了那个东西,它紧紧地叼在嘴里,邀功一般向外跑去。
“唔!”豆子叼着那个东西,提醒大家的注意。
杨仪先转过头,当望见豆子之时,杨仪大惊失色!
原来豆子把她藏的薛放的束腰革带给叼了出来!
眼见杨佑持也要看过去,杨仪忙叫道:“二哥哥!”
“啊?”杨佑持被她突然一声弄得有点发愣:“怎么了仪妹妹。”
此刻小甘也看见了,赶紧过去虎口夺革带,谁知豆子似乎不肯舍弃自己的战利品,拉着她向后退。
一人一狗竟僵持不下。
杨仪瞥着那边,拉着杨佑持道:“先前二嫂子盛情,送了我两盆山茶,我……不太会操持这种花儿,不知二哥哥会不会?”
那边人狗大战一触即发,杨仪一边调虎离山,一边向薛放使眼色。
薛放看她一主一仆一唱一和,忍笑起身。
他俯身摸了摸豆子的头,豆子又“唔”,竟乖乖张嘴。
薛放将革带束成一团,塞进自己袖子里。
“这个山茶……”杨佑持正欲发表高见。
薛放走到他身旁:“走。”
他不由分说拉着杨二爷往外走,一边回头对杨仪道:“等我。”
杨仪回京之后,第一次出门。
她以为薛放必定又会任意不知闹出什么,或许又偷偷摸摸的……谁知这次小看了他。
杨二爷亲去禀明老太太,说要带杨仪出门在京内转一转,一则散心于她身体有益,二来也见识见识京内风光。
也不知杨佑持是怎么做到的,老太太竟也应允了,只叮嘱说叫丫头好生跟着之类。
马车出了太府街,往南大街而行。
停在街边,他们进了茶楼,小甘伺候杨仪换了早就准备好的男装,神不知鬼不觉的,薛放领着她下楼,从后门另上了一辆车。
杨佑持跟小甘则等在茶楼之中,总之任凭二爷如何操持,只别漏了馅就行。
杨仪十分高兴。
这倒不是因为终于能出来放风了。
因为她在上马车之前就看见了,那赶车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屠竹!
这简直是有点儿他乡遇故知的意思了,只是还来不及寒暄,薛放在她后腰上一握一托,容不得她反应,便将她送上马车。又把跟着的豆子也抱了上去。
屠竹却比杨仪更加倍的震惊跟狂喜:“先生!是你!你没有……哎哟!怪道旅帅先前不跟我说……”
原来薛放并没告诉他真相。
屠竹仍以为“杨易先生”已经死在了笏山,如今死而复生,他如何不高兴,若非人在赶车,他便要扑上来了。
杨仪也满心欢喜,真情流露地望着他:“还以为见不着了。”
薛放把自己的马栓在马车上,自己也跳了上去,不由分说把杨仪往内一推:“怎么,你们还得寒暄寒暄?快赶车!”
屠竹这才忙敛了狂喜之心,赶车往城外去。
杨仪则惊讶地:“旅帅你……怎么没骑马?”
薛放清清嗓子,在她对面坐了:“我在京内认得的人多,当然要谨慎些。”
这倒也是个理由。
杨仪抚摸着豆子,心想该问问他们是怎么说服老太太的,可又一想:“这是要去哪儿?”
“去鸡鸣县,那最新的一具尸首在那里,虽然不大好看,但想必他们的仵作已经验过,咱们去问一问。”
薛放说着,见她头戴网巾,身着旧袍,不由道:“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仍在羁縻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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