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第22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重生 穿越重生

  郦阳县,曹……

  豆子趴在山茶花下。

  苗圆儿蹲在旁边,伸出小手抚摸它的毛儿。

  豆子舒服的眯着眼睛。

  突然,细微的声响惊动了豆子。

  它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看过去。

  篱笆外,一只狸猫脚步轻悄地经过,它回头瞄了眼小院,然后弓起身子,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那只狸猫一路飞奔,纵身跃上大树,又从树枝间跳到龙王庙的墙头,它像是个飞檐走壁的高手,嗖嗖不停,很快便立在了龙王庙的屋檐顶上,跟那些残存的脊兽立在一起。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猫儿的眼看向深沉无垠的夜幕,穿越潺潺的清河,越过平原,山峦,村镇,停在了一处院落。

  房门紧闭,灯火幽幽。

  窗棂上映出了两道模糊的人影。

  那男子打扮的人倾身,咬牙切齿:“你这贱人,你以为凭这个就能要挟我?”

  女人的声音很低:“我从没想要挟过谁……”

  男人猛地探手,狠狠攥住女人的脖颈。

  剧烈的挣扎跟喘息声响了起来。

  屋外的猫儿发出长长的叫声,明明是叫春,听来却透着惨烈。

  “哥哥,哥哥!”

  大手摸索着,从杨仪腰间向上,察觉她仿佛在挣扎,口中还含糊不清地。

  薛放失去了耐性,捉住手臂将她用力一摇:“醒醒!”

  杨仪猛地从被褥上坐起来,手握着喉咙,咳嗽不停。

  惊魂未定,天晕地旋,喉头有点儿火辣辣的。

  她把脖子摸了半天,确认无碍。

  额头冷汗,气喘不定,仓皇抬头,正看见面前的薛放。

  他微微侧着头:“醒了?真行,睡个觉也惊天动地的,梦见什么了?”

  杨仪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我、我……”

  苗圆儿从薛放身后探头,满眼担忧。

  薛放道:“这丫头以为你要死了,自个儿叫不醒,才拉我进来救人的。”

  杨仪咽了口气,却见外头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她惊的问道:“我睡了很久?!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薛放道:“你也累的够呛,才叫你多睡会儿,没想到你还有闲做梦。”

  转身,却不小心撞到小方桌上。

  杨仪忙过来扶着:“抱歉。”

  薛放止步:“杨先生这道歉可频繁的很啊,就这么对不住我?”

  杨仪是真的自觉惭愧:“我不该睡这么久,若耽误了给旅帅治疗,我真的……”

  “少来这套,”薛放却哼了声,不以为意:“要真那样,那也是我的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仪本不太敢直视他,此刻抬头细看他的脸:“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如果不是她,薛放不会遭逢此劫,他本是搅动风云只手遮天的人,天底下最狂放不羁的少年,若因她成了个瞎子……

  薛放道:“先生当然要竭尽全力,你若是治不好,我便赖你一辈子了。”

  杨仪苦笑。

  在她睡着这段时候,薛放的两个侍卫送了些东西来,斧头跟圆儿各自吃了饭,还留了些给杨仪。

  苗圆儿捧着一包东西,举的高高的:“哥哥吃这个,可甜了。”

  原来是些豆末糖,她惊奇:“哪里来的?”

  苗圆儿道:“十七哥哥叫人送来的。好吃呢。”

  杨仪捡了两块放入口中,只觉一股浓郁豆香,酥甜可口。

  她吃这个倒不是馋嘴,只为快些补充体力恢复精神。

  对于薛放的眼睛,杨仪心里早就推演了无数遍如何下手,要以银针刺眼睛的鱼腰,攒竹,晴明,承泣四处穴道,排出毒障,那蛇胆,要配合决明、桑叶、金银花调治后内服。

  当初因为算计到这未必是一次针灸就能解决的,而一旦施针,便不能中断,所以才跋涉回蓉塘才行动手。

  谁知先是孩童们的病,她又睡了一阵,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

  杨仪先把保存的蛇胆破开取了些胆汁,将几样草药调在一起熬上,让斧头跟圆儿在外看着药罐子。

  “我本来想趁着天光动手,可到底……”她点了烛火,把薛放的蒙眼布条解下:“旅帅可看到光亮了?”

  薛放“嗯”了声:“模糊而已。”

  杨仪将自己的药包取出,抽出其中最细的牛毛针,她本来想叮嘱薛放待会儿会有点疼,可又觉着这么说仿佛太看不起他了。

  于是只低声道:“冒犯了。”

  薛放道:“你的礼数实在多的很。”

  “别动。”杨仪正了正他的下颌,细细端详少年的脸。

  薛放欲言又止,微微仰头,听话不动,乌黑鲜明的剑眉,底下的双目,眼睑下已经呈现一片乌青,原本神采飞扬的眸子,也仿佛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杨仪看准穴道,先从鱼腰入手,她微微吸气,落针。

  薛放毫无反应,仿佛被刺的不是他本人。

  杨仪原本还有些担心,看他如此,才知道她担心的只需是她自己。

  如今他们两个之中,心不静的竟是她。

  陆续刺过四个穴道,杨仪已经汗湿衣襟,可仅仅是晴明穴上渗出些许黑色血渍。

  杨仪心头一沉,低头看向自己的药包。

  她犹豫着取了根薄如蝉翼、手指般长的刀刃:“还要再冒犯旅帅。请忍一忍。”

  拉了一张凳子过来,靠近薛放,杨仪一手揽住他的后颈,靠近。

  “你干什么!”发声的是斧头。

  原来这少年不放心,偷偷跑到门口看了眼,见杨仪挟持似的“抱着”薛放,手握刀子靠近,而他的十七爷却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斧头惊道:“你拿刀子干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薛放道:“出去!”

  斧头大惊:“十七爷,他是要害你呢!”

  薛放喝道:“杨先生是大夫,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必你多说。”

  杨仪本来已经预备放下刀子了。

  听了薛放的话,竟有点莫名欣慰:“是我不好,要让旅帅多吃一刀了。”

  “我看你是没听见我叫,所以故意为之。”薛放明显玩笑地。

  其实薛放也有点不自在,这不自在却并非处于斧头那种考量,而实在是……这位先生靠自己太近了。

  他甚至能感觉杨仪细细的呼吸,那暧昧微甜的湿润气息喷在脸上。

  还有……他仿佛能嗅到从杨仪领口透出的若有似无的“体香”,如果男人也有体香的话。

  薛放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那种香气,让薛放想到自己养过的那盆叫莲瓣丹顶鹤的兰花。

  至于那甜,许是她才吃过豆末糖。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中,薛放感觉自己的眼睛往下,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缓慢的划开了,那皮肉开裂的感觉,对于经常受伤的他而言如家常便饭,可如此慢而谨慎的“伤”,还是头一次。

  但他仍是稳若泰山。

  杨仪的刀刃划开了承泣穴。

  她动刀之时,自然也留心着少年的反应,不得不佩服薛放的忍耐力。

  揉了穴位,挤出黑血,敷了药膏,斧头那边也熬好了药汤。

  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两个时辰,夜色已深。

  薛放的侍卫带了蓉塘里正来看过一次,里正本是想请薛放去别处歇息,被他拒绝后,侍卫们便抬了一张大竹榻送了过来,毕竟杨仪这里只有一张窄床。

  斧头倒是个伺候人的能手,跑前跑后帮着杨仪行事,又顺手去煮了些粥米。

  薛放用人不疑,斧头也看出自己先前确实误会了杨先生,便格外殷勤:“先生且睡吧,我看着我们爷就行了。”

  杨仪不放心,隔一刻钟便去诊薛放的脉,熬过子时,并未有何不妥。

  她回到自己的小床之上,小丫头圆儿已经先睡着了,豆子在床下陪着,见杨仪进来,便抬头蹭了蹭主人。

  杨仪倒身。

  很快,天亮了。

  “二爷,”丫鬟打着哈欠,推开虚掩的门,“二爷?该醒了……”

  突然丫鬟闻到一股奇异而浓烈的血腥气,她皱皱眉,歪头向内,却被眼前的一幕骇的说不出话。

  衣衫不整的女尸倒在地上。

  有几只猫儿正围着她,可并不是在撒娇玩耍,而是……

  过于血腥惨烈的场景,让丫鬟失去了言语。

  她歇斯底里地厉声尖叫,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往外挣去。

  原来那些可爱的猫儿,此刻正在拼命啃噬那女尸的脸,森然白骨跟空洞眼窝皆都那样毫不遮掩地袒露于前,酷烈残忍的,让人像是突然间误入了地狱十八层。

  “啊!啊啊……”

  杨仪魂不附体,惨叫连连。

  似醒非醒之时,听到孩童惊叫大哭的声音。

  刹那间,房门被猛然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