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灯光昏暗,杨仪索性从桌上举了一盏烛,靠近了万锈。
仵作在旁看的咋舌,方才那位杨太医,被薛参将揪着还不肯过来,这位姑娘倒是胆大气正,还嫌看不明白,竟要挑灯夜看,且又如此神色如常,竟似犬父出虎女。
小甘悄悄走过来,把蜡烛接了过去:“我来给姑娘擎着。”她虽也不是个胆小的姑娘,可叫她夜晚直视一具死尸,还是有些为难的。
仵作见状,索性也拿了一支蜡烛靠近。
杨佑持门口看着三人动作,哭笑不得。
杨仪道了谢,自蹲下身子,先扒开万锈眼皮,见瞳仁已经放大,又观他口鼻,将嘴捏开。
靠近轻嗅,果真如杨登所说,是复元康阳汤的气味,淡淡药气,夹杂着人参枸杞的味道。
可是……
杨仪又闻了闻,抬头问仵作:“是不是有一种格外的甜味。”
仵作一愣:“这……是登二爷所说的药里的味儿吧?又或者是他吃了什么蜜饯,蜂蜜?”
杨仪摇头:“不像。”
她看过了之后,起身,心里只管想那是什么气味,有点熟悉,微微甜,可却并不像是蜜糖之类的东西。
杨佑持见她起身,才忙走过来:“好妹妹,赶紧洗洗手。”拉着杨仪出了门,要找水给她洗手,不料此处的丫鬟下人等,都给巡检司的控制住了,竟找不到人。
小甘道:“我去找一找,二爷陪着姑娘。”
丫头去了会儿,找了一瓢水回来,给杨仪洗了手,又说:“十七爷身边的人带着几个兵,去了白大人的卧房,不知找什么呢。”
杨仪跟杨佑持出门,走了会儿,果真前方院子门口有几个士兵进出。
这院子正是白淳跟万蕊儿所住,杨佑持大着胆子拦住一个士兵问在做什么,士兵瞅了他一眼,知道是跟薛放认识的,便道:“二爷不用问,我们只是按照小侯爷吩咐罢了。”
杨仪跟杨佑持走到门口向内一看,是老关带着人,似乎正在搜查什么东西。
杨佑持诧异:“这是在找什么?”
杨仪皱眉:“多半是……毒。”
“毒?”
“害死了万锈的毒。”杨仪一边寻思那有点熟悉的微甜是什么,一边琢磨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剧毒又且微甜。
月光下,夜风吹拂,院中花木摇曳。
杨仪正欲转身,目光在其中一棵花树上掠过,电光火石间,她蓦地回头!
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此物却在灯火阑珊处!
前厅内,薛放先提了的人竟是俞星臣。
俞星臣有些诧异,迈步进了厅内。
薛放站在厅内,见他进来,便道:“俞大人今夜怎会在白大人府上。”
俞星臣道:“前两日他家眷抵达,不便打扰,这两日已经安顿,自来相贺。”
“你跟杨太医一样,都这么会选日子。”
俞星臣只瞥他,不言语。
薛放又道:“听说先前在席上,白少奶奶还去敬酒了?”
“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那娘们举止之间颇为风骚,又特意跑去敬酒,会不会是看上了俞大人,特意去暗送秋波的……”
俞星臣咳嗽了声,看向他旁边的屏风。
屏风后是负责记录的主簿,此刻也已经会意停笔。
俞星臣道:“小侯爷,你问案就问案,休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谁说无关紧要,这兴许是最重要的。”薛放凝视着俞星臣,目光在他面上转了转:“我总觉着你今晚上不是随便而来。”
“哦,那你要怀疑是我害死的万锈?”
“当然不是。”薛放直视俞星臣的眼睛,“我猜你来必有用意,也许,跟这个正好相反。”
“什么?”
薛放却道:“之前有个武松,被嫂嫂勾引,最后在武大郎被害死后,怒杀潘金莲,今天……”
俞星臣屏息。
薛放却抓了抓耳朵:“罢了,俞大人可以走了。”
俞星臣几乎没反应过来。
直到薛放上下一扫他:“莫非还有话说?”
俞星臣的唇动了动,终于一点头,转身出外。
第二个,白淳。
白淳其实很喜欢薛放这样风流俊美的英武少年,可又打心里敬畏他,不敢十分亲近。
如今见薛放只管盯着自己看,白淳心头发憷:“小侯爷,有什么你就问罢,我都说就是了。”
他也不打算隐瞒了,之前以为薛放真的要带杨登回巡检司,他本来就想说实话的。
薛放道:“你这么大年纪,怎么竟娶了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妻室?”
白淳没想到他第一个问的是这个:“呃……这原本是我的填房,我的原配夫人、是她的姐姐,只是几年前故去了,他家里就做主把她又许配给我做填房了。”
薛放啧了声:“人家青春一把的,愿意就嫁给你?”
白淳倒不介意他说话直接,毕竟白淳自己就也不是个拘泥世俗的:“我倒也问过她,她说,起先还是不太愿意的,不过……她家里颇为穷困,嫁给了我,至少可以不缺吃穿,我也能照拂他娘家里。”
薛放点点头:“各取所需,双方满意,倒也成。对了……你的原配夫人怎么死的?”
白淳道:“是病死的。”
“是什么病?”
薛放是随口家常似的问法,白淳并不疑心:“她本来有了身孕,不慎小产,从那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也没过多久就下世了。”
“那她病着的时候,这位继室夫人可从旁伺候着了么?”
白淳突有点尴尬:“呃,有的。她们姐妹情深,所以曾来照料过一阵。”
薛放瞅着他的脸色:“白老爷,你是个洒脱的人,你做的曲子我也听过,只有性子高寡不同流俗的人才能做出那样的曲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你该知道现在人命关天,杨登都因你牵连在内,若还隐瞒,可不地道。”
白淳苦笑:“这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只不过这过去的事未必跟现在相关。当时她去照料亡妻,我看她十分伶俐聪慧善解人意,呃……”
薛放慢悠悠地:“莫非是大周后小周后的典故?”
“这……也差不多。”白淳点头,勉强承认。
南唐大周后嫁给李后主,病中之时,其妹小周后前去伺候,谁知竟跟李后主暗通款曲。
薛放叹道:“你们这些才子佳人,都爱搞这些,也算是通病了,守着一个背后又搂着一个,这得亏你身子差些,若还强些……我看满京城都不够你搂的。”
白淳摇头自叹:“小侯爷,莫要取笑我了。亡妻下世后,我回想此事常常悔恨。”
薛放道:“那你那位大舅爷怎么竟也住在你家里?”
“哦,原本是他们家里穷,他在家乡又无别的生计,就跟着我,好歹也饿不着,我也还养得起。”
薛放思忖了会儿,转头对屏风后的主簿做了手势。
那主簿停笔。
薛放眯起双眼:“还有最后一件事,白老爷你可也要说实话。”
两刻钟后,白淳自厅内走了出来,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杨登拉拉他:“怎样?”
白淳起初不答,过了会儿才苦笑:“底儿都刨出来了,简直像是把我扒光了……唉!总之待会儿若要带杨兄问话,你可千万不要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不料门口的士兵又叫一人,竟是白渝。
白渝在内呆了一刻钟不到,士兵又传万蕊儿。
万蕊儿入内,低头行礼,因被他先前那一瞥弄得惊魂未定,竟不敢抬头。
只是目光所及,却瞧见白渝正跪在身旁地上。
她正要看一看白渝,就听薛放淡淡道:“白少奶奶,今晚上受惊了。”他的语气温和,不像是之前一瞥时候的慑人。
万蕊儿慢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小侯爷……”
“勿惊,你一个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随便说两句而已,”薛放轻描淡写:“只是我不懂,你这样年轻貌美,怎么竟嫁给白淳?”
万蕊儿见他笑的那样耀眼,心头一阵悸动,半真半假的惊怕羞怯:“回小侯爷,姐姐去世之前因不放心老爷,特意叮嘱家里,叫把我做继室……那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薛放道:“虽是如此,可白淳那个身子……你能熬得住?”
白渝在旁边听到这里,脸色极其难看。
万蕊儿也是一抖:“小侯爷说笑了,妾身是个良家,怎好说这话。”
“良家?”薛放道:“你若是良家,怎么会在你姐姐病重的时候就跟白淳搞在一起呢?”
白渝吃惊,他显然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万蕊儿大惊,也没想到白淳竟把这事也说了,她忙低头:“那……那原本是、当时老爷强行……我又怎么抗得过。只能从了。”
薛放道:“从什么了?据我所知白淳那会儿已经不行了,他又能‘强行’把你怎么样?”
万蕊儿实在想不到他知道了这么多,又说的这样直接,任凭她是个极风骚的女子,此刻也有点耐不住,脸上涨红:“小侯爷……那、那种男女之事,自然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
薛放看了看白渝,哼道:“这倒是真的。我再问你,今晚上万锈为何会喝白淳的药。”
“妾身不知此事。”
“你不知道?”薛放冷笑:“你跟他把孩子都弄出来了,你还不知道。”
白渝咬唇。
万蕊儿仿佛被狠狠刺了一针,先看了眼白渝,又震惊道:“小侯爷,这、这是怎么说,那是我兄长,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小侯爷也休要污蔑好人,我们哥儿确实是老爷的。老爷自己也知道。”
薛放道:“你骗别人的话,可骗不过我,从焦山渡带来的……其中有个是你的奶妈子,据说从小看你长大的,这会儿正在隔壁大刑伺候,你猜她会说点什么?”
万蕊儿惊怔。
偏这时候,小梅进来,身后士兵押着万蕊儿的奶母上前,那老婆子跪在地上,颤巍巍地。
上一篇: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下一篇:农门科举奋斗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