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说话间,外头两名属下返回,将杨仪所用的清心养血汤药料带回。
杨仪命将炉子搬入堂中,自己打开药包一一查看,确定无碍,当即熬煮。
道场二楼。
薛放道:“你带我来此作甚?”
陆神官道:“请星官查看我的修行‘密室’。”
说着抬手,将旁边一扇门打开。
这些地方,先前京畿司的侍卫早就查看过,并无异样。
薛放疑惑,迈步而入,看向里间。
桌上放着孤灯,却见无非是一处寻常厅堂,面前两排紫檀木桌椅,中间一面偌大的落地屏风,画的是仙鹤苍松。
他正打量,却听陆神官道:“星官坠入凡尘,被污浊遮了双目,请容我为你行开眼咒?”
薛放惊讶地看他:“你用咒都是这么正大光明?谁知道你是开眼咒还是迷眼咒?”
陆神官道:“星官若畏惧,那就罢了。”
薛放笑:“你用激将法是不是?”
“正经法咒,何必激将。”
“那你用了咒,我就能看见你的密室了?”
“可以。”
“要如何用咒?”
陆神官凝视他,忽然抬手:“请望着我的掌心。”
薛放看向他手掌,却惊奇地发现,他的掌心丝毫掌纹都没有,竟是一片空白。
十七郎不信,凝眸再看。
陆神官横掌在他的眼前,遮住的瞬间,口中念诵:“戒去燥心,心清头新,善贯一体,着照乾坤。”
话音刚落,他撤开手。
薛放重看向陆神官。
而就在看向他的刹那,原先平平无奇的厅内突然变了样。
原先的桌椅等一概不见了踪迹,厅内甚至比先前更空阔数倍。
四壁悬着夜明珠,光芒清浅,无数盏莲花宝灯点缀于地,光芒灿灿。
而正前方屏风上的仙鹤苍松图,忽然动了起来,几只仙鹤情态各异,有的竟自画中飞出,翩翩然于眼前,极是自在。
薛放眨了眨眼,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陆神官道:“这就是你我该见的宝境,而不是凡夫俗子所见的红尘俗地。”
薛放望着那只仙鹤从身边经过,想伸手摸摸,忽道:“这是障眼法?”
神官道:“之前庄周梦蝶,却不知是庄子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庄子?真真假假,又岂能知。”
“我也只是个俗人,不晓得你们的玄机,”薛放道:“倘若你真有这种通神的境界,挤在甑县这个小地方,岂不委屈,为何竟从钦天监离开?”
陆神官道:“我之气同紫薇垣相冲,故而不能离皇上太近。何况我也有皇命在身……倒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甑县,这里只是一个落脚之地罢了。”
“到底是什么皇命?”
“请恕我不能告知。”
薛放叹息:“你说的我都快要信了。”
“呵呵,星官请。”
此刻陆神官引着他绕过屏风,却见面前山石高耸,流水潺潺,旁边松云摇曳,鼓凳石桌,更是一番清幽出尘的境地,哪里还是什么道场那逼仄的二楼?
薛放大开眼界:“啧啧,怪不得那些百姓们对你奉若神明,深信不疑。”
陆神官请他到泉流旁边的石凳上落座:“星官请坐。”
薛放细看面前桌子,旁边流水,他面虽镇定,心中骇然,竟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
陆神官道:“星官放心,我绝无相害之意,因为那对我毫无好处不说,反会有损我的修为。”
“哦?难道我也有一面免死金牌?”
“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岂会插手你的命数,”陆神官叹道:“星宿下界多是为了历劫,七杀将星,也自然是应运而生,凡种劫难,都已前定,我虽不能相害,却早有命定之人。”
薛放皱眉:“我怎么听着这不像是好话。”
陆神官道:“好不好,也非我所言能准,只是星官多加小心就是了。”
薛放问:“那你说什么命定之人,就是害我的人?是哪个,我先去结果了他就是了。”
陆神官呵呵大笑,抬手在桌上一挥,凭空多了些杯盘碗盏,他倒了两杯茶:“星官请。”
薛放道:“敬谢不敏,我怕是迷魂汤。”
“寻常迷魂汤对星官岂会有效,只是下界之时,元神被封在了泥丸宫,”他指了指头顶:“故而蒙昧不记得前尘。”
薛放眨了眨眼:“你说起前尘,我想起来,你先前对杨仪说什么‘夙世因缘’,是什么意思?”
陆神官沉吟道:“这个嘛……”
“是胡诌出来耸人听闻的?”他记得杨仪当时脸色微变,但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陆神官那一声“可怜”。
什么可怜,谁可怜!
陆神官摇头:“其实……星官不是已经有所感应了么?”
“感应?什么感应?”薛放越发疑惑。
陆神官呵呵一笑:“只怕不自知而已。星官请看。”他抬手指了指旁边那道流水。
薛放抬眸看去,却见流水潺潺,光芒闪烁。
“有什么可看的?”
就在他问话之时,那流水突然变动,竟逐渐出现了一副薛放极熟悉不过的场景!
薛放脸色陡然变化,直直地看着那一幕——那是曾经他在去海州时候做梦梦见的场景。
怎么可能。
但,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立在高岗之上,风吹她的衣袂跟青丝,而一个少年站在山下正凝望着她。
然后他奋力向前追过去,可磕磕绊绊,跑了许久,仍是相隔天壤。
薛放几乎陷入震惊之中:“这是什么?”
“这是星官的心魔。”
薛放不忍再看那拼命前行却始终不可得的少年,他用力一摇头,闭上眼睛:“不,这不是真的。只是个噩梦。”
陆神官道:“那……什么才是真的?”
“真……”
薛放突然看向自己的手,右手上传来了极熟悉的触感。
慢慢地,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纤手探过来。
就是昨夜,再顾瑞河那小屋子的东屋里,杨仪靠在他的怀中睡着,醒来,却同他十指交握。
“这才是真的。”薛放喃喃,心满意足。
怀中的杨仪扭头看他,眉眼盈盈:“十七,你能动了……”
薛放心潮澎湃,竟道:“对,这才是真的。”
庭院之中,灯火幽幽。
陆神官从房中走了出来,轻轻将门带上。
从廊下转到楼梯口,看向下方。
胡小姐已经服了汤药,可不知为何仍没有醒来。
胡老先生已经有些焦急:“到底成不成呢?杨侍医?”又不好格外催促。
杨仪额头微汗:“应该醒来了才是……”又忙去诊胡飞雪的脉。
她肩头无形的担子极为沉重,几个赌都压在上面,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拼命定神,仔细听过了胡飞雪的脉搏,却似无大碍,只仍旧有一点气滞。
杨仪睁开眼睛,把胡小姐从头到脚又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
她忙解开胡飞雪的衣带,看向她腰间,却发现一块淤青。
一刹那杨仪几乎哑然失笑:她竟是忘了薛放拍了一刀,以他的力道,虽未曾全力,但一个弱女子如何禁受得起?
杨仪忙又给她疏通,推拿调气。
不多时,胡飞雪喉头一动,竟是醒来之意。
陆神官见状,缓步下楼。
杨仪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他一人下地:“十七呢?”
陆神官道:“星官无恙,只是需要假寐片刻。”
杨仪皱眉:“假寐?”
吴校尉也忙道:“十七爷如何?”
陆神官摆摆手:“不必着急,他问了我一些事……大概一时情难自禁,容他静一静无妨。”
说话间,胡飞雪已经睁开双眼:“这、这是哪儿?”
猛地望见了胡老先生:“祖父?!”
胡老先生大惊大喜,扶着胡小姐:“飞雪,你无事了吗?”
杨仪是男装,又有个吴校尉,胡小姐瑟瑟发抖:“他们是谁?我、我怎么了?”
杨仪听她言语清楚,握紧的拳稍微松开了些:“陆神官。”
陆神官笑道:“果真精妙,世上如杨侍医这般的人多些,才是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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