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第764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重生 穿越重生

  蔺汀兰见俞星臣已经跟瞿尽忠等出外,便唤了个庄丁,叫他带路。

  那瞭望塔在瞿家庄的后院,其实在才进庄子之时就已经看见了,高高矗立,犹如一座细长的竹笋状的高塔。

  紫敏东张西望,见状问道:“这庄子里最高也不过两三层楼,怎么弄这样高的一个?好突兀。”

  蔺汀兰道:“你看,这塔似乎有年岁的了,应该是早些年用来防范贼寇的,站在上面看的必定远,若有盗贼入侵,便能及时防范。”

  紫敏好奇地问道:“这会儿也有盗贼吗?”

  “这会儿太平盛世,哪有那些。”蔺汀兰不以为然。

  紫敏笑,偷偷地杨仪道:“姐姐不要把我们劫富济贫的事告诉兰哥哥。”

  蔺汀兰瞥了眼,悄然不语。

  他先前虽是同俞星臣听那瞿尽忠说话,但他跟薛放一样都是耳目过人之辈,自然没把紫敏的那些“耳语”忽略过。

  到了那瞭望塔跟前,杨仪询问庄丁道:“那天晚上是谁在这里看见了的。”

  庄丁道:“是巡夜的三狗他们几个人。”

  蔺汀兰看那塔高,便对杨仪跟紫敏道:“你们不要上去,在这里等候片刻。”

  吩咐之后,蔺汀兰上前,却见那塔的门已经锁住了,庄丁道:“事发之后,庄主就不许人随便上去,怕又有什么意外。”

  于是赶紧去找了钥匙开门,蔺汀兰进内,发现这塔楼比在外头看着更小,楼梯逼仄的很,只能一个人通行,倘若楼上有人下来,必定得两个人挤在一起擦身而过。

  他疾步向上,不多时,到了五楼楼顶,抬头见周围悬着几盏灯笼,栏杆确实不高,假如喝醉了在这里走动的话,的确危险。

  蔺汀兰在楼上现身,底下紫敏跟杨仪就看见了。

  紫敏觉着新奇,便向着他招手:“兰哥哥!”

  蔺汀兰点点头,放眼向外看去,竟能从此处隐约看到前方大门口。

  甚至能看清乐阳县衙派来的几个差人,正在门口打听消息。

  而在院子里,一个身着七品官服色的,带着几个衙门的主簿差役等,簇拥着俞星臣,向着厅内而去。

  垂眸,却见杨仪不知在问那庄丁什么。

  庄丁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原来那边儿有一处抄手游廊,从院门口入内,架的颇高。

  蔺汀兰便靠在栏杆上,俯身往下看,望着杨仪仔细倾听那庄丁说话,举止神情,他不由有些看怔了。

  而杨仪听了会儿,抬头向上看,冷不防便跟他目光相对。

  蔺汀兰微怔,忙转头。

  又欲起身,而就在他站直之时,耳畔“吱呀”地细微响声,身下的栏杆竟晃动了一下。

  蔺汀兰一惊,忙稳住身形,一边向下叫道:“快退后!”

  底下杨仪察觉了什么,拉着紫敏向后退。

  幸而那栏杆只是松动,并没有真的向下倒落。

  蔺汀兰仔细端详了会儿,便从楼上转下来。

  紫敏忙道:“兰哥哥,刚才是怎么了?”

  蔺汀兰说了那栏杆松动的事情,杨仪问庄丁:“这塔楼上的栏杆这样危险,就没有修过么?”

  庄丁惊疑道:“以前也没听说不稳固,不过一般也没有人上去,所以……”

  蔺汀兰走到旁边,对杨仪道:“那栏杆好像被人做过手脚。”

  杨仪愕然:“有人故意把栏杆弄松了?难道瞿梓期就是因为……”

  “不是,”蔺汀兰纠正:“虽然松了,但不至于把人诳下来。何况要是瞿梓期因为这个而坠楼,那么,那栏杆也不至于完好,早断裂了。”

  话虽如此,但要是当时瞿梓期真的喝醉了,那么在受惊的情况下失足坠落,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在这会儿,瞿尽忠父子陪着俞星臣跟乐阳知县一并走来。

  看他们都在这里,那知县赶忙上前给三人行礼,战战兢兢,做梦也想不到会在小小的乐阳县见着这么多显要之人。

  瞿尽忠指着那塔楼道:“就是这座楼,一共五层。当时梓期是一个人在楼上,几个巡夜的庄客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事发后,他们从游廊那里迅速跑了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倘若凶手就在楼中,一定会被堵个正着、至少会被瞧见……”

  但里里外外,只有瞿梓期的尸首。

  根据蔺汀兰方才亲自上楼的经验判断,他确实没有说错。

  杨仪问乐阳知县:“事发之后,可验过尸?”

  知县垂首道:“是,本县只有一名仵作,当时来庄子里查验过,死者拗断了脖颈,撞破了头……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杨仪道:“请把尸格拿来,容我一观。”

  她用了一个“请”字,知县忙作揖:“不敢不敢,永安侯客气了。下官立刻命人去取。”

  县衙的一名差人立即返回去拿尸格。

  俞星臣又让瞿尽忠把当夜目睹事发的几人叫来,正是庄内的几名巡夜的庄丁。

  那叫三狗的说道:“那天晚上我们照例巡到这院子,正好看到期三爷在楼上,我们都知道他每年到了这几日,都不自在,恐怕这夜黑风高的有个什么,还想着把他叫下来,谁知还未开口,他竟眼睁睁地……”

  他的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蓦地停口。

  旁边一个叫阿旺的道:“是、是啊,整个人就直直地掉了下来,噗的一声响,简直吓死我们了!”

  俞星臣问:“然后呢?”

  三狗道:“然后我们就赶紧跑了过来,就见期三爷躺在地上,借着灯笼光一照,更是吓得我们魂都飞了!”

  蔺汀兰问:“你们去楼里查看了?”

  三狗道:“大人,有什么可查的?是我们亲眼见到期三爷自己跳了楼的,是不是?”他转头问身边的两人。

  那两人连连点头:“是啊,那楼上有灯,看的很清楚,手那么一摁,就纵身跳了下来。这还有假?”

  他们的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说谎。

  俞星臣眉头微蹙,看了眼蔺汀兰,欲言又止。

  此刻瞿丙全道:“不过发现尸首后,一直有人在此处没有离开,等我们听了动静赶来,立刻去楼里查看,确实没有可疑。”

  阿旺忙点头,又道:“大人,别信那个卓武小子,他简直失心疯了,哪里有人害期三爷,要真有人,那也是鬼附身了,要不然我们三个能都看错了?”

  “必定是期三爷喝了酒,又太过想念妻儿,就想不开……唉!都怪造孽的北原人。”

  杨仪,蔺汀兰都抬头看向那人。

  俞星臣问:“北原人?那瞿梓期是从哪里来投奔的?”

  瞿尽忠在旁道:“他自己曾说过,原先是在定北城那里。”

  定北城,是靠近北原边境的了。

  原来所谓的兵祸,是北原的血债。

  杨仪道:“瞿梓期的下榻之处在哪里?”

  瞿梓期的住处,在庄子的西北,跟庄子里的管事等,隔着院子。

  因为他是瞿家的亲戚,所以是单独一个小院,收拾的倒是干净,门口还放着几盆花,只是没有人浇水,已经有些枯了。

  俞星臣扫视屋内,柜子里放着一个包袱,几件春秋衣物。

  靠南窗一面小桌,上面放着一方砚台,两本书,并纸笔等物。

  俞星臣回头问道:“是谁打扫过了?”

  瞿尽忠一怔,转头看向瞿丙全。

  少庄主道:“是,之前梓期出事之后,因为这屋子无人住了,所以把他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番。”

  “都收拾了什么?”

  少庄主略微迟疑:“也没有别的,就是些不用的东西,比如他素日穿的衣物烧了两件……”

  “他写得字纸呢?”俞星臣轻描淡写地。

  瞿丙全的脸色陡然变了:“字、字纸?”

  “什么字纸,你还不跟三爷说明白?”瞿尽忠在旁呵斥,“有什么不赶紧说清楚,你能瞒得住三爷?自作聪明的东西!”

  瞿丙全低了头:“是,确实是有几张字纸,只是我们都是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便都跟着衣物一起烧给了梓期。”

  他心里却想不通,为什么俞星臣竟会知道有那种东西。

  俞星臣没有再问,把桌上两本书拿起,翻了翻,发现一本是《全唐诗》,一本是《七言律诗》。

  他把七言律诗统翻了一遍,放下,又将全唐诗很快地掀过,却发现有一页残缺了。

  俞星臣扫过那一页,却是元稹的一首《赛神》。

  他微微扬眉。

  此时在外间,县衙的捕快将尸格取回,并把那仵作也一起带了来。

  杨仪将尸格看了一遍,见写得致命伤是在头上以及脖颈。

  她皱皱眉,问仵作:“为什么只记载了脑后撞伤,脖颈断裂?身上呢?”

  仵作很是紧张,毕竟都听闻过永安侯的大名,但跟她面对面,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回、回永安侯,他……身上没别的伤。所以没写。”

  “没别的伤?”杨仪诧异,“你确定,都看过了?”

  仵作咽了口唾液,有些心虚:“看、看过了手脚……”小县城内的仵作,未必就是那么兢兢业业的,何况人已经死了,致命伤处又很是清楚,所以便没有通看瞿梓期的全身,而只简略地把手足看了一番就罢了。

  杨仪皱眉:“你这样马虎,如何了得。”

  仵作一震,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就在此时,只听童稚的声音隔着院墙传来,竟道:“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杨仪微怔,她对这些诗词上所知有限,却也觉着小孩儿的声音念这样的诗,有些许违和感。

  不料紫敏因为觉着这里无趣,听见孩童说话,便忙去看究竟。

  却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手中举着个风车,正在一边跑,一边念诵。

  有个妇人跟在后面,正着急地要拦阻:“辉儿,你父亲说了今儿有贵人在,不许你吵嚷!”

  紫敏探头向内看,有点羡慕那孩子手中的风车。只听辉儿继续念道:“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