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江公公忍笑,又清清嗓子:“俞监军,请回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且回去歇息罢,明儿还有大把的正事难事要料理呢。这个府里,十七,永安侯,还有你,谁都不能有事。都得安安稳稳的。”他意味深长地。
俞星臣轻轻地叹了口气:“多谢。”瞧了一眼杨仪,他转身往外。
走到门口,就见初十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心良苦啊,俞监军。”
跟着俞星臣出门,初十四亦步亦趋跟上,道:“这儿的事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有点担心十七,我想明儿往藏鹿山方向去看看。”
俞星臣道:“你也担心他?”
“那藏鹿山本身就有点邪门,再加上那些悍匪可不是好料理的,”初十四皱眉:“我当初该跟他一起走。”
俞星臣望着他,终于道:“也好。”
初十四一惊:“你说什么?”
俞星臣道:“你行事谨慎,去看看也行。”
初十四目瞪口呆道:“刚才永安侯想去,你还煞费苦心地劝止了她,怎么到了我,就直接恨不得我去?”
“你跟永安侯一样?”
“呃……当然不一样,不过,你总该表现出些许的关切、或者不舍吧?”
俞星臣露出一副费解的表情:“是吗?为什么?”
初十四深吸气:“至少我若走了,没有给你找钱的了。”
“那倒是。”俞星臣想了想:“那不如还是别去了,何况就算你去了也未必有用,还是留下来弄钱要紧。”
初十四目瞪口呆:“你跟十七有仇,也不至于这样吧?”
俞星臣皱眉:“我不明白,谁跟他有仇?”
初十四支吾:“我是说,王不见王嘛。”
俞星臣哼道:“我是区区的监军,他是北境督军,唇亡齿寒而已。”深深看他一眼,“不早了,且自休息吧。”
屠竹到了外间,跟斧头,姜斯对坐。
小甘跟江公公在内,还有豆子,围着杨仪。
杨仪先对江太监道:“让姜统领还有侍卫们都不要等着了。各去吧。”
江太监出外吩咐。
先前杨仪只跟江公公说做了噩梦,并未细说,此刻小甘便又询问。
杨仪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仍旧关着的窗户,便告诉了。
小甘听后心里也是一惊,只觉着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小甘又不想让杨仪先疑神疑鬼地困于梦境,毕竟要先为她的身体着想,且凭着一个梦就如何,也太草率。
她便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自然是因为姑娘总是惦记着十七爷,担心他如何,所以才做这些梦的。”
正江公公进来,便也道:“我刚才也说了,梦都是反的,十七那么能耐,怎会有事?”
杨仪细想想,先前好似确实没很看清楚薛放的脸,只凭着感觉认为那是。
被两个人一通劝说,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我真担心他。”
小甘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说姑娘,竹子先前还跟我念叨,后悔自己没紧跟着十七爷呢。我就说他,他的腿伤的那样,一瘸一拐,跟着十七爷去做什么?没得给他添乱。只不过,道理自然都懂,但心意却也是没法子按捺的。”
杨仪想了想:确实,她是这样,屠竹是这样,其实大家都惦记着薛放。
但屠竹有伤不能跟着,而她又……想想俞星臣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些话,杨仪也早回过味来,俞星臣是故意的,在那个情形下,毕竟得有个唱白脸泼冷水的。
“我没事了。”杨仪勉强安定,对小甘道:“你回去睡吧。”
小甘摇头:“不,我今晚上就跟姑娘一起睡了。”
杨仪一笑:“我哪里还能……”她一整宿顶多就睡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如今惊醒了,心里有事,又哪能睡得着,让小甘在这里,岂不是连累她:“你听话回去,你现在身子不一样了,何况你不回去,竹子也难安心。”
“不用管他,”小甘皱眉:“只顾为别人着想,就一点儿不为自己想想。”
杨仪见她执意要留下,只得由她。
次日早上,辰时左右,沈太守忙忙地派了个人来。
原来他先前传了王家的人过堂,审问是什么人经手过那药酒瓶子,为何五毒酒内竟有一只剧毒蝎子。
终于有一个家奴招认,承认了是他“不小心”弄错了一只剧毒的黄尾蝎。
俞星臣听的奇怪:“那人是怎么说的?”
沈太守所派的主簿将两张供词呈上:“俞监军请过目。”
俞星臣一笑:“你们大人考虑的很周到……对了,他的脚伤好些了么?”
主簿道:“已经好多了,业已消肿。多谢监军大人关心。”
俞星臣没再言语。
其实沈笙不小心崴了脚,也是拜他所赐。
因他醉得发晕,走路间趔趄欲倒,沈笙去扶他,反而被他推了一把……由此导致。
其实俞星臣也并非故意,只不过是因为醉后,见沈太守靠近,便不想理会他而已。哪里料到会伤着对方。
把那供述状子从头看了一遍。
原来这投案的是王家的一名家奴,言说是帮着王圪料理这些泡酒之物的,因为要把这些活蝎子放进酒瓶,他怕被咬到,所以仓促中没看清楚。没想到会混入一只剧毒的。
沈太守问他为何现在倒是“想起来”了,那家奴回答道:“看到老爷派人把那药酒瓶子拿走后,小人心里就慌慌的,方才老爷问为何有一只剧毒的,想必就是当时看漏了眼,小人该死……”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蝎子,只说还是从王员外之前买蝎的人那里买的。
沈笙派人去找那个卖蝎之人,却并不在本地,一时之间无法落实。
但是这家奴虽然招认,王家的管家却仍是一口咬定是决明用妖法害了王圪,口口声声要太守主持公道。
所以现在的症结是,虽然药酒有剧毒蝎子,但没法证明王员外是死于全蝎酒,而在王府门口,决明一句“诅咒”,王员外自己抓破喉咙身死,却是真真的。
如果王家一口咬定如此,那却有点难办。
俞星臣看过供述后,问那主簿:“王家现在主事的人是谁?”
“回监军,是王家大娘子,就是王圪之妻。”
俞星臣道:“那就是她主使王家的管家,咬定决明的。”
“多半如此。”
俞星臣垂眸。答应杨仪接手此事的时候,他就命人去调查决□□娘、以及王家的上下。
王家这位夫人跟王圪成亲后,这王员外极其好色,不出三月,竟偷偷占了她一个丫鬟。
她当时正有了身孕,气的几乎小产,直接把丫鬟配了人踢出了府里。
然后王员外便往外买妾,慧娘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有好几个妾都是买来的奴婢,被王圪玩弄过一阵后腻了,便被王大娘子卖了,一点儿不亏。
期间,她跟王圪之子,却因从小体弱多病,到底夭折,不知是王大娘子的身体缘故还是怎样,此后一直不曾有孕。
王圪虽好色,他的那些姨娘、妾室之类却也并没有给他生一子半女。
因为这个,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还想把决明接回府里。
太守府那主簿离开后,邬三娘、许掌柜等几位府里的管事相继上门,送议定的银两。
与此同时,在督军府后衙中,杨仪给慧娘诊了脉,来到外间开药方。
她想一会儿写一阵,决明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杨仪不由好奇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决明道:“你不一样。”
杨仪想起他昨日跟自己说的话,先把药方给了江公公叫人去拿药,又问:“怎么不一样?”
决明的神态无辜而认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杨仪琢磨了会儿,把手中的笔递给他:“比如呢?你画给我看?”
她本来是心血来潮,不料决明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笔,拉了一张白纸过来。
然后他很认真地画了一条线,又一条,再一条,看似杂乱无章。
杨仪以为他在玩儿:“这是什么?”
决明指着道:“这是斧头,这是小甘,这是竹子大哥……”
杨仪愕然,才知道这一条条的竟是“人”,而细看,小甘跟屠竹之间,竟还是斜着搭在一起的。
她不由问:“其他人也是这样?”
决明想了想,继续涂画了起来,渐渐地画满了大半张纸,都是或长或短的一些直线,其中有的搭在一起,有的差一些,乍一看毫无头绪,但……
杨仪盯着,心中竟生出几分可怖:“这、这都是谁?”
决明愣了愣,说道:“所有人。”
杨仪没法理解“所有人”是什么,只问:“慧娘呢?”
决明迟疑,然后指着其中一道:“在这里。”
“王员外呢?”
他指了指旁边跟慧娘那道搭着边的另一道,而这代表王员外的线条上,却又生出好几道来,看着十分诡异,其中的一条,更是横在正中,看着像是切断了王员外那条似的。
杨仪润了润唇,试探问:“王家大娘子呢?”
决明指着那横切的一条:“这里。”
杨仪的心有点乱:“那我呢?”
决明笑笑,提笔在纸上点了两个点。
“这是什么?”杨仪更加疑惑。
“这是你,”决明指着一个在边角处的点,又指着另一个在慧娘那条线下面的点:“这是我。”
杨仪不知道自己为何是个点儿,不过,果真跟决明说的“跟他们不一样”了。
她忍笑,想了半天才问:“是不是你认识、见过的人都在这上面?”
决明点头。
杨仪道:“那俞监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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