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马车之中,杨仪的对面是决明,他是头一次出城,很觉不适,偷偷地从车窗向外打量,看累了,便倒下睡觉。
此刻察觉马车颠簸,决明睁开眼睛:“到了吗?”
杨仪道:“还早着呢。”
决明揉揉眼,掀开车帘向外看,望着前方的村落,他的眼睛蓦地睁大,继而眯了起来。
“那、那里……”决明有些语无伦次,回头拉着杨仪。
杨仪跟着看了眼,并不见怎样:“怎么了?”
决明似乎害怕,抱着她的手臂:“不,不,不要过去。”
杨仪愣怔:“有什么不妥?”
决明把头垂的更低了,只反复念道:“不、不行,不行。”
车外,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是徐副统领去而复返。
姜统领迎上:“如何?”却见徐明的神情难得地透出些慌张,他犹豫片刻才道:“那村子里的人……好像都死了。”
“什么!”姜斯大惊:“都死了?怎么回事?”
徐明道:“看情形,应该是昨日发生的。”
姜斯回头看了眼马车的方向,放低声音:“可看的出是什么人干的,北原人还是土匪?”
徐副统领道:“那些村人房中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再加上那些村民身上的痕迹,应该是匪贼。”
姜斯咬牙:“我也觉着不可能是北原人,他们才被薛督军重创,不可能再这么快孤军深入。”
徐明道:“统领,这些土匪太嚣张了!”
但与此同时,脸上又挂上了忧色:“怪不得俞监军不肯让永安侯出城,越是往北可越是乱了。这些土匪动辄竟屠村,只怕势力不小,我们……”
姜斯皱了皱眉:“开弓哪有回头箭。不要再说这些话。”
杨仪因为见决明反常,便留意外头动静,此刻听了个大概,着实心寒:“真的全都死了?”
两人见她听见了,便上前来,徐明禀告:“只看了几家,都被杀死了……整个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的模样,没有任何声响,判断应该是……”
半晌,杨仪叹道:“再去看一看吧,万一,还有活着的呢。”
徐明只得答应,又多带了两个人折返。
姜斯打量地形,见往北是一座连绵山麓,冬日的树木都是黑色的,一根根如同钢针似的向天空戳着,瞧着就透出几分凶险。
姜统领道:“大人,只怕前方会有匪贼出没。”
若他们先前带了二三百人,自然不惧,可倘若贼匪人多,那就难办了。
杨仪问道:“可还有别的路?”
正在商议,徐明带人去而复返,道:“回永安侯,果真发现有个活的。”
他们救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看似二十开外,衣着普通,手臂跟身上各处有伤,已经昏迷不醒。
徐明他们发现此人的时候,他正倒在一户农家的院墙下,人几乎都给冻僵了,侥幸动了动,才被发现还活着。
杨仪忙去查看他的伤势,见身上好几处的刀伤,看着仿佛有好几把刀一起戳过来,幸而伤的虽骇人,可细看只有一道穿入了体内,有点致命。
因是在野外,没有热水之类,杨仪只能便宜行事。
稍微将他伤口清理,撒药,缝合,又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回天保命丹,喂了点水。
能不能活,只看他的造化。
姜斯觉着,他们正要赶路,路上且充满了不测,多带一个人,更添麻烦。
不过人救都救了,按照杨仪的行事,没有再就地扔下的道理。
姜斯只得叮嘱:“大人,此人看相貌,不太像是本地村民,又伤的格外重,我看他的身份有点可疑。让他在车里,是不是太危险了?”
杨仪道:“他伤的重,不会再怎样,等他稍微醒了,问明白情形,前方找个有人的地方,把他放下就行了。这会儿他昏迷不醒,扔在此处,必死无疑。”
于是重又上路。
车内,杨仪把决明拉到自己身旁,垂眸看着昏迷中的男子,见他生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怪不得姜斯说他不像是村民。
决明挨在杨仪身旁,盯了会儿那男子,有些害怕一般靠在杨仪身上。
又行了不过半个时辰,前方一个探路侍卫疾驰而回,边打马边摆手:“快调头!”
姜斯见势不妙,立刻要调转马头。
可惜这官道并不算宽阔,且要小心,正在忙碌之时,耳畔听到些马蹄声响,随风而来的,竟还有凄惨的哭号。
杨仪在车中听得明白,掀开帘子看时,大惊。
原来前方路上,有两个身影仓皇逃出,背后追着有一匹快马,马的后面居然还拖着一个人,像是一个麻布袋似的被蛮横拖曳而行。
马背上的人哈哈大笑,张弓对准前头,嗖地一声响,射中其中一人的腿上,那人惨叫着栽倒。
杨仪正看到这般情形:“姜统领!”
姜斯道:“大人,这只怕是土匪,我们还是……”
“救人。”杨仪不由分说。
姜斯一咬牙,唤了两个侍卫,纵马冲了出去。
那马上的土匪武功其实等闲,大概又没料到有人敢对自己动手,两人才一照面,略对几招,就给姜斯斩于马下。
一个侍卫去查看马背后被拖着的人,那人动也不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探其脉,早已经死了。
而前方被追逐两人,死里逃生,力尽地坐在地上。
其中被射伤了腿的那人抱着腿,哭号不住。
姜斯喝问:“那是什么人?为何追你们?”
那没伤着的一个,惊魂未定,含泪道:“我们都是萧县的百姓,因为没了生计,又听说威远那边散回元汤,便结伴想去威远讨活路,不料遇到那伙贼匪。”他看看身边受伤的同伴,哭着跪地:“大爷,救救我们吧,我们是百十号人呐,还有十几个孩子……都给他们围住了!”
姜斯心惊:“贼匪有多少人?”
那人道:“他们有十多个,都拿着刀枪……”
姜斯听闻人不多,稍微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想节外生枝,但兵贼天生不两立,何况杨仪也一定是这个意思。
于是赶忙回头告诉杨仪,果真杨仪催促道:“不用多说,速去救人。”
姜斯便叫徐明原地留守,自己只带了二十人前往。
方才他跟着贼交手,知道对方是个草包,侍卫们都是精锐,如果山匪都是那种货色,倒是不足为惧。
他想速战速决,便风驰电掣赶往。
不多时,果真瞧见一大帮子人被围在中间,有几个匪贼在边儿上耀武扬威,来回肆虐。
姜斯一眼看去,见有土匪正拖着一个妇人欲行不轨,旁边有人想要反抗,却给他一刀劈落,又有孩童的哭号声此起彼伏。
姜斯本是极冷静的,眼见如此惨状,如何还能按捺,便立刻安排行事。
那十几个土匪吃定了这些百姓——都是妇孺老弱,青壮年极少,便不可一世,哪里想到会被人伏击。
那些侍卫身手敏捷,不过一刻钟,已经杀了七八个贼匪,其他的反应过来,便打在了一处。
姜斯见大局在握,稍微松心,便指挥那些百姓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走!”
那些男女老幼才反应过来,赶紧扶老携幼地向前。
姜斯瞧见一个土匪骑马欲逃,他急忙赶上,一刀劈落,那人惨叫了声,却竟没死,抱着马脖子飞奔而去。
姜斯皱皱眉,穷寇莫追,便拨转马头。
此刻剩下那十几个匪贼都给杀了,百姓们慌不择路,挤挤挨挨,多有绊跤跌倒的。
姜斯看到一个孩童似找不到家长,坐在地上大哭,他便俯身将其抱起来放在马上,一边大喝:“大家快走,小心些!”
虽然胜的容易,但心里又有隐忧,这些匪贼是不是太好对付了?
回去跟杨仪碰头,把情形说了一遍。
杨仪已经下车,之前给那个箭伤的男子料理妥当。
猛地看到面前这么多人而来,也自吃惊。
又看那队伍中好些小孩子,三四岁的,五六岁的,甚至于襁褓中的婴孩也有,她拧眉吩咐:“叫那些孩子到车里去。”
姜斯愕然:“大人!”
“他们走不快,到车里稳妥些。”
姜斯一声令下,那些男女们慌忙把自家小孩儿送过来,杨仪担心决明害怕,谁知决明望着那些孩童,神态倒见放松。
杨仪所乘坐这车,并不是她的那辆大的,十几个孩童挤在里头,满满当当。
她上来之时,几乎无法入内,可却惊奇地发现,之前昏迷的那个男人竟醒了。
他盯着围在自己身旁的那许多张孩子的脸,鹰隼般的眼神里透出困惑。
杨仪勉强在车门处坐下,问道:“你觉着如何了?”
那男人张了张口,眼睛盯着她:“你……”却又转开目光看向这些孩子:“他们是……”
杨仪道:“他们遇上了山贼,才救了出来。”
“山贼……”男人微惊,神色变得不同:“多少人?”
杨仪方才听姜斯说过:“大概十多个。”
男人盯紧她:“都杀了没有?”
杨仪一愕,不料姜斯正随车而行,毕竟他不放心车内的情形,闻言道:“跑了一个。”
男人猛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
不等杨仪询问,车外姜统领道:“怎么?”
作者有话说:
17:这小子……有点可疑
受伤男子:鄙人乃是纯正の良民
黑鱼:嗯,就是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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