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不经风雪的高门贵公子哪里知道北地风刀霜剑的厉害,怕不要栽个大跟头。
但很快,初十四知道了自己是何等的浅薄。
俞星臣跟杨仪,两个不会武功、甚至“不堪一击”的人,一内一外,一民一军,竟把北境的风气整肃的焕然一新。
如果说薛放是定海神针,那永安侯跟俞监军,一个是北境的精神气,一个是北境的主心骨,缺一不可。
而在祖王城的事发生后,初十四的眼中,他还是昔日那个俞星臣,但又不仅仅是了。
此时,初十四望着他原本毫无瑕疵的手,暴殄天物般成了这般模样。
初十四的眼神有些朦胧,不由自主,指尖轻轻地在俞星臣的手背上滑过。
也许只是无意识的举动,俞星臣却已经撤了手:“初军护。”
初十四回过神来:“啊?”望着他微蹙的眉头,初十四笑笑:“你又不是黄花闺女,难道还怕没了清白?”
俞星臣愕然,无言以对。
初十四从袖中又掏出一盒药膏:“这是胡麻紫草膏,仪儿说可以用……冻疮做痒的时候擦一擦最有效。”
他放下此物后,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正打量那盒药膏,心里想着他说“仪儿说可以用”,察觉他回头,便问:“还有事吗?”
初十四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说。”
“如果你是个女子,”初十四盯着他的双眼,道:“我娶你好不好?”
俞星臣双眼微睁,连旁边的灵枢都忍不住瞪了眼。
若是初十四的神情有任何戏谑不敬,灵枢也必当忍不住要出声,但奇怪的是,初十四似乎很认真。
顷刻,俞星臣似乎无奈:“初军护,我从不对于‘如果’之类的话认真,请恕我不能回答。”
初十四笑道:“是不能呢,还是没想好?”
俞星臣一窒:“初军护,请休要说笑。”
初十四的目光在他面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他说完后哈哈笑了两声,负手出门去了。
身后灵枢望着初十四,待要斥责几句,又觉着不该对这些玩笑当真。
何况如今初十四已经不是当初才相识的“陌生人”,也算做是熟人了,倒是不便动辄就闹不快。
而且,灵枢看看俞星臣,暗赞大人的涵养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被如此当面儿无礼,他竟然一点儿恼色都没有,委实地心胸开阔,天下第一贤德之人。
此时外间——初十四在俞星臣面前还笑盈盈地,等到离开厅上,脸上的笑影却收了起来。
他负手,刚要往回走,便见到廊下一道人影向着他招手。
初十四一看那人轮廓便知道是谁,慢悠悠晃了过去:“怎么在这里?有事找俞监军么?”
阿椿道:“找你是真。”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初十四问:“找我干什么?”
阿椿瞥着他:“你刚才在屋里跟他说的什么?”
初十四撇撇嘴:“既然都听见了,还问?”
“我只问你是玩笑,还是当真的。”
初十四嗤了声:“人家正主儿都当玩笑,你却还来问我。没意思。”
阿椿见他要走,竟拉住他的手腕:“少眉……你不是从来不想……”
初十四没等他说完,便把手抽了出来:“叫我十四!烦不烦。”
阿椿欲言又止,望着他不悦的脸色:“好,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那不说了。”
初十四却又看他一眼,却又笑了,对他晃了晃拳头道:“你最好别说,不然跟你翻脸了。”
阿椿也无奈地一笑,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罢。”
两人向后而行,正走着,便听到一墙之隔,有个声音道:“姐姐,你不要理那个人……好不好?”
初十四本有些怏怏地,忽然听了这句,眼睛又亮了起来,赶紧放轻了脚步靠近。
阿椿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也跟在身后。
墙那边儿,只听女子的声音道:“你在瞎说什么?什么这个人那个人。”
初十四伸手捂住嘴,忍着笑低声对阿椿道:“是夏绮跟小艾。有趣!”
阿椿看他满脸兴奋,蓦地想起方才自己在俞星臣的厅外,听着里头初十四跟俞星臣说什么“嫁给我好不好”的话,不由轻哼了声。
初十四横了他一眼,又转头细听。
只听墙那边,艾静纶道:“虽然、虽然他……之前去祖王城,立了大功,但他之前在京城内,我是听说过的……姐姐你不能糊涂,好马不吃回头草。”
初十四听着“好马不吃回头草”,差点笑出声来。
那边夏绮也笑了:“你这小子越说越离谱了,谁要吃回头草了,不过,我吃不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大半夜把人拉出来,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听这个意思,夏绮本来已经歇着了,却是被艾静纶又叫了出来。
艾静纶嘟囔道:“我、我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夏绮眸色微变,片刻哼道:“我真想揍你,你自己睡不着就罢了,硬是撮的我也睡不着?”斥责了一句,又道:“你那伤可还要小心着,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赶紧回去吧!”
艾静纶猛然将夏绮拉住:“姐姐!”
夏绮被他拽的一个趔趄:“臭小子,这么大力做什么?”
艾静纶急忙扶住她:“对不住姐姐,我一时着急……没伤着你吧?”
他虽然没有说到关键,但夏绮是过来人,听到现在,岂会猜不到一二。
只是她没想到艾静纶会对自己生出那样的心思而已。
夏绮站住了脚,觉着不该再回避,说清楚了最好。
“小艾,你……”她琢磨了会儿,想着该怎么开口:“其实你不能叫我姐姐,我至少大你五六岁,你该跟别人一样,叫我一声‘夫人’。”’
艾静纶倒聪明,即刻知道她的意思:“我不。”
夏绮叹气道:“总之,你最好改口。好了,回去睡吧。”
艾静纶看她转身,心头一紧,脱口说道:“姐姐,我喜欢你呀!”
夏绮猛然一震。
艾静纶呆了呆,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口了,他捂住嘴,又有些惊慌地看向夏绮。
看夏绮沉默,艾静纶怯生生唤道:“姐姐……”
艾静纶的心怦怦乱跳,反正已经开口,索性都说穿了吧。
正欲再说,只听夏绮道:“你要是真当我是你姐姐一样敬爱,也成。我也确实挺喜欢你,我没有亲生的兄弟,权当你是我的弟弟照看了。”
艾静纶愕然,赶忙分辩:“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夏绮却不由分说道:“但我是这个意思。”
艾静纶似茫然无措:“姐姐……”
夏绮回头看向他,望着少年稚嫩的脸庞,心想自己不该对他太苛刻了,便一笑:“你毕竟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不喜欢,以后再过两年遇到心仪的人,自然就好了。”
“不是的!”艾静纶看着她夜色中温柔的脸色,咬了咬唇:“从在青林寺的时候我就……”
夏绮眼中掠过一点惊讶之色,但很快道:“总之我不想再听了,而且,这大战在即,谁知道跟北原一战将如何,现在不是说那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艾静纶低下头。
夏绮以为他明白了:“行了……”
她没说完,艾静纶道:“我正是因为要打仗了才说的。”
夏绮微怔。
艾静纶抬头,认真道:“我、我是绝不会躲在城内……一旦上了战场,我确实也不知道会怎样,所以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你,就算真的……我也死而无憾。”
“闭嘴!”夏绮显然没想到艾静纶竟是这个打算,瞪着面前的少年怒道:“你说什么!”
“是真心的话。”少年的声音很低,却坚决。
墙那边儿,初十四本来正听的兴起,猛地听见艾静纶说上阵之类的话,他脸上的笑就也一点点收了起来。
正在此刻,有两个巡夜的经过,见这里有人便过来询问。
阿椿忙上前拦住,才交涉了几句,回头,却见初十四已经自顾自走开了。
次日,天不亮。
刚睡了不足一个时辰的俞星臣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他猛地起身:“怎么了?”人还没清醒,先脱口而出。
门外,灵枢快步进来,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之色,手中却拿着一封公文:“夏州的捷报!”
俞星臣听见“夏州”,心弦紧绷,听到“捷报”,那根弦好像不知被什么粗鲁地拨动,嗡嗡地一阵乱响。
他下意识地欲翻身下地,头却昏了昏。
灵枢赶忙将他扶住:“大人……”
俞星臣闭上双眼稳了会儿:“无妨。”
抬手将那封信接过来,入手坚硬冰冷,仿佛还带着路上的冰雪之寒。
俞星臣拆开信飞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唇角的笑意呼之欲出。
昨夜困扰他无法入眠、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烟消云散。
俞星臣几乎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而就在这时,外间戚峰跟付逍阿椿等相继而至,原来都听说了夏州来人,便来探听究竟。
俞星臣向来都以官容端庄著称,如今只披着一件外裳,将那封公文递给付逍。
那几个人凑在一起打量,阿椿先笑道:“十七这小子真是个鬼灵精。”
付逍的眼中也透出赞许之色:“干得好!”
戚峰道:“怪不得先前总吃败仗,原来是想诱敌深入,在北原人毫无准备的时候狠狠地宰他们一道。”
这战报上说,北原人因连胜,气焰嚣张,又以为薛放已经遭遇不测,便想一鼓作气,歼灭夏州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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