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他灰着脸,嚷嚷道:“薛督军,我早跟你说过,给大周总比给北原强……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有个交代,他娘的,他们把我也卖了!”
费扬阿正在战事的中心,这会儿鄂极国出尔反尔要拿丹崖启云,薛放一怒之下很可能把费扬阿弄死,这自然是那些人“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
薛放正欲调兵去支援丹崖启云,才提笔,忽然心头一紧。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下意识地觉着不对。
这自然是他天生的直觉……薛放执笔,眉头皱起。
费扬阿正在旁边磨牙,看见薛放忽然不动,忙问:“怎么了?”
“咔嚓”一声,薛放手中的狼毫笔竟被生生地折断。
旁边的医官忙道:“督军……”生恐他又伤了手。
薛放的脸色微白,他睁开眼睛,重新换了一支笔。
飞快写了寥寥的几个字,叫了传令兵来:“速去威远,请穆将军,让他立刻带兵急援丹崖启云。”
传令兵接了军令,急忙离开。
薛放站起身来:“取我的枪来。”
费扬阿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医官也惶恐道:“督军,你想干什么?”
站在旁边的两名副将也忙上前询问。
薛放脸色如冰,沉声道:“夏州地方的定北军,留两千守城,其他的跟我出城。”
大家均都惊讶,医官才要劝,薛放抬手一挡,向厅外走去。
他虽是在夏州,身上也着甲衣,故而竟不用换。
费扬阿不明所以,跟在身旁问:“薛督军,你要亲自去冻土?何必呢?不用你亲临吧?”
“当然要亲临了,”薛放喃喃,眼睛却盯着西北边冻土的方向,他想到先前出战之时,老关屠竹等人离开的身影:“但愿……还来得及。”
定北城。
这两日小甘总是心神不宁,眼皮跳。
她觉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妊娠的缘故,不想杨仪烦心,只私下让太医给自己诊看过。
王太医给她诊脉,并没觉着如何,便道:“也可能是因为这儿的天气太冷了的缘故,只注意保暖,我看看再开一副宁神的汤药。”
小甘答应着,出来向前去,却听到前方一阵喧哗。
吓了小甘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往前去,却意外地发现斧头决明甚至晓风都在场,热闹非凡。
原来竟是夏绮的那孩子徽儿,被她在广安州的亲戚带了来。
原来因夏绮出来太久,这些人担心,又觉着小孩子离开母亲太久实在不妥,知道夏绮在定北城,竟带了娃儿来探望。
他们在路上,并不知道定北城将要有北原的大军压境的事,何况定北城的军民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故而他们也不怎么紧张。
夏绮虽惊愕意外,但见了孩子,自然是母子天性,亲热无比。
艾静纶因为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抱护过那孩童的,他又也不过是个小少年样儿,那婴儿也十分喜欢他,被大家伙儿轮番抱着,咯咯地笑,可爱极了。
小甘在旁望着那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心中生出一股浓烈的喜欢之意。又见杨仪跟小连也在旁边,她便走了过去:“姑娘。”
小连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看看汤药熬得如何。”小甘随口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正说话间,冷不防赵世也听说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就来了。
他原本腿上受了伤,这会儿着急,连拐棍都忘了,跌跌撞撞跑出来,在厅门口一瞧,见那孩子正被艾静纶抱在怀中,喜笑颜开的样子。
赵世双眼泛红,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法形容心中的滋味。
夏绮正也笑吟吟地,蓦地看到赵世在门口出现,脸上的笑便收了几分,倒也没说什么。
赵世本来犹豫能不能进来,见夏绮没出声,才慢慢地挪步而入。
他凑到艾静纶跟前,望着少年怀中自己的儿子,想抱,又不太敢。
从这孩子出生,他见过的次数,自然是屈指可数,如今再见,看他竟长了好些,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硬是给他闹的没了着落,心中那难受也是可想而知。
“徽儿……”赵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小婴儿扭头,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赵世,好像在打量什么新奇的物件。
赵世心想:“我是你的父亲。”很想让他叫一声,可又知道这种话说不出来,而且这孩子可还不会说话呢。
杨仪看了会儿,便同小甘小连出了门。
决明本来跟晓风斧头玩儿的很好,看见杨仪走了,他迟疑了会儿,便也跟上。
小甘悄悄地跟杨仪道:“这表少爷似乎对绮姑娘……可真是奇事。赵大人反而像是个外人一样……真是可怜可叹的。”
“都怪他自己,绮姑娘在身旁的时候怎么不珍惜呢。”小连道。
杨仪沉默。
赵世这一辈子确实改了不少,但想想前世夏绮所受的苦楚折磨,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正在这时,前方付逍跟小梅两人走来,神色凝重。
看见他们,付逍点点头,先行进内见俞星臣,小梅却迎了过来:“永安侯。”
杨仪道:“有事吗?”
小梅道:“是桑将军有了消息!”
桑野先前带了一队斥候,深入北原腹地,一直没信儿。
今日总算返回。
杨仪闻言,赶紧也进厅内去。
先前杨仪担心薛放,原本想去夏州。
但定北城这里风云变幻,而且她的一言一行,百姓们都在意的很,竟不能轻举妄动。
何况夏州那边也是军情时刻变化,她若去的话,又怕路上不便,反而会牵动薛放担心,所以才勉强按捺。
此刻厅中,除了俞星臣外,戚峰,付逍,阿春,初十四等都在。
正听桑野说这一行所探所知。
北原人确实在调兵,而且人数确凿是在三十万之上。
在桑野等人返回之时,兵马已经启程。
这个消息在众人意料之中,所以都没觉着怎样惊讶。
俞星臣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初十四补充:“应该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先前薛放派人送公文回来,俞星臣看过他的手书。
薛放在信中先是说了冻土之战的情形,又说伤亡不小,要赶紧把冻土还给鄂极国的人,回夏州休养生息等。
他是个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嘴的,而“写信”这种事,更是比动嘴还要差上一层,这次却嘀嘀咕咕地写了许多话,看着仿佛是因为打了胜仗,喜欢的昏了头。
但俞星臣却从信中看到了薛放想让他瞧出来的东西。
比如“把冻土还回去”,“休养生息”等,这分明不是薛放的脾气,以他的性子就算被打的再惨,也绝不会诉苦。
他特意说这些,自有缘故。
偏偏俞星臣的心情跟薛放也是差不多的,都觉着冻土那样的肥地方,给北原当然不行,但假如……是在大周的话……
两个人心情相似,所以俞星臣很容易看出薛放的言外之意:所谓“还回去”,就是要“拿回来”,“休养生息”,自然是为“拿回来”做准备的。
俞星臣很乐意薛放这么做。
桑野又道:“只有一件事不对劲……我怀疑北原人哪里来的底气,竟然分兵两路作战,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该铆足了劲儿针对定北城……或者冻土吗?”
初十四笑道:“是不是被打的太惨,气疯了,昏了头?”
桑野道:“还听说他们国内,皇太后跟皇后一派闹得很不好……但具体究竟并没打听出来,如此内乱,还能这样有条不紊……”
戚峰接口道:“这样正好,反正十七在夏州,总不会让他们讨得了好儿,只要他们敢来定北城,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付逍一笑:“对,各自尽力……倘若十七那边顺利的话,兴许还来得及援助咱们,咱们的兵力虽然比不过北原,但定北城坚固,如今又士气高涨,守他半个月一个月的不成问题。”
戚峰道:“谁说守了,要打,跑出去打!”
俞星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惊跳。
起初他还没想明白是怎样,似乎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他看到杨仪正盯着自己。
俞星臣道:“怎么了?”
杨仪摇头。
初十四看看两人,却知道杨仪的心意,便问道:“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俞星臣的唇动了动,终于一笑,实话实说:“呃,我也是觉着这其中有点不对头,但又想不出来。不过我不擅长谋划作战,所以……”
初十四却道:“别谦虚了,这会儿正要一个不擅长作战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俞星臣又看向杨仪。
初十四也拉拉她:“你怎么也不出声?有什么想法儿说嘛,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桑野跟阿椿都瞪初十四,似乎觉着他的话有点对永安侯不敬。
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们的心目中,杨仪已经从最初那个他们看不惯的人,到了言语亦不可冒犯的地步。
杨仪倒是没有在意,她早习惯了初十四的诙谐风趣。
见初十四催促,杨仪一笑道:“我更加不懂了,只私心也觉着北原人似乎太……自信了些。他们在定北城跟冻土都吃了亏,还敢这样放开了打?”
戚峰,桑野,初十四,付逍几个都愣住了。
俞星臣想了想,更是脸色大变。
夏州。
还未到冻土,冻土方面赶回来的传令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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