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有这个前提,你和他们便很难融洽相处,且,陛下看重你,员外郎必不是你的终点。”姜定修能看见自己女婿身上的坦途,“他二人年纪也到这里了,若将来你有所建树,陛下说不定会从他二人中为你空一个位置出来。”
把年老的人调去清闲官位荣养、然后退休,把空出的权位给后浪,这并非没有先例,所以,左右侍郎是很难看陈延看得顺眼的。
于是,与其让陈延在入职后被刁难,所思所想难以施展,不如一开始就把关系亮出来,世交就是户部老大,岳父是吏部老大,让对方有所忌惮。
“我知道你先前所奉是低调二字,但在此间,低调可能寸步难行。”姜定修道:“毕竟,安排某一个人出错,致使满纸乱言,太正常不过了。”
陈延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不过,你若真有新的点子,有改革之法,也不要越阶上行,要逐一呈报。”反正陈延的事儿是过了明路的,左右侍郎也不可能贪功。
但陈延若是越级,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许是有几分醉意,许是谈兴上来了,今日的姜大人话比平日多许多,从为人处世、为官、御下上细细交代了陈延很多事。
先者的经验是很宝贵的,陈延边听边记,最后总结道:“岳父放心,我到了新府衙,必将谨藏于心。”
姜定修嗯了一声,“你简在帝心,功于社稷,不出错,便已胜过旁人万分。”
“你太年轻了,且压一压。”
等在户部待得时间够了,姜定修要同陈延商量一下外放,到时候攒攒功绩,再回京,才好再议后途。
不过在那时来临之前,得好好调教眼前这人,切不可让他离了自己眼跟前,便忽视了茵茵,他的掌中之珠。
夜,陈延以为自己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够晚了,没想到洗完澡等了许久,姜茵茵才一身臭汗回来了,她在屏风后洗澡,陈延在后面陪她说话。
二人都是自给自足,不喜用侍女的人。
女子的声音在袅袅的水汽之中,“怎么等我这么久?”
“也没多久,刚从爹那回来。”
“嚯,看来爹也有很多话对你讲哦。”
“我初到户部,爹关心我,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表哥带了外祖他们的信回来,跟着娘看了一会儿,我们又比了会儿武,时间就晚了。”
谈话间,姜茵茵已经洗完了澡,她让陈延帮她拿一下睡袍,夫妻已一载有余,二人相处多了几分自然,虽然帮着披睡袍的时候还是会心动,但脸红至少没那么严重了。
丝缎袍子披在身上有些冰凉,但夫人的手是火热的,按住了他的手背,“明日第一次去户部报道,相公可会紧张?”
“我也不是新丁了,来来去去都是东门街,去哪里当差都是当差,娘子不必担心我。”
“唔。”姜茵茵闻言,很高兴,“那恰好欸,今日活动了身体腿脚,我恰好兴致很高……你明日不紧张,便抽空陪陪我吧!”
她轻轻把陈延推到了屏风上,陈延望着她,眼神浮沉。
轻罗小扇扑蝶背,鸳鸯交颈汗里眠。
至睡,陈延也只有一个想法,澡洗早了。
……
隔日,陈延换上了自己的新朝服,大名朝五品官官府已挂朱,不过,小麦色的肌肤配朱色的衣衫并称不上好看,陈延窥镜而自叹,养养吧养养吧,别总这么埋汰了。
不过他叹气的时候,姜茵茵依旧搂着他,“相公今日同婚礼那日一般,有点俊俏哦。”
这话,显然是眼神不怎么伶俐的小姑娘才能说出来的。
姜府距离东门街很近,坐马车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到了。
户部员外郎,挂于户部,虽有五品,但仍不用上早朝,所以,他直接进了户部衙门。
此刻,上官尚书与侍郎还在前堂上朝,天色很早,但里间十分热闹。
各种隔间、桌案边全是人,有执笔的、有拿算盘的,人来人往,点着灯,有人目光无神,有人眼下青黑,与空空荡荡的农事司全然不同。
且,与岳父大人想象中的小排挤暂时没有出现,陈延出现、报道后,周遭所有人的人都一脸开心,无他,临近年关,户部实在是太忙了。
这个时候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位‘友好的壮丁’。
来吧来吧,快来和我们一起——
干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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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重复的忙碌
◎投机、取巧◎
第一次到新地方上班, 陈延的体验是很新奇的。
作为员外郎,他也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到地儿之后, 有同僚简单介绍了一下被他分管的四个人,那四人也在忙碌之中, 见到新上官, 起身匆忙行礼。
陈延抬手, 让大家莫管虚礼, 认识了一下之后, 很快有人来给陈延派活了。
他也进入了忙碌之中。
……
眼前是一沓纸,一堆账本,一根小毛笔, 陈延分到的任务是核账,即对一年来,户部对于各州府的支出、拨款, 进行核算汇总。
这听起来不算难, 但做起来的效率却并不快, 一是支出数字全是大写,二是造册的时候各种分页, 翻来翻去不明显, 三则是各类支出没有分类、标记,找起来也很麻烦。
再加上加加减减, 用算盘一个岔神就容易弄错, 饶是陈延当初科举算学是一等过的关, 在这样的条件下工作, 还得保证准确, 速度也不得已慢了下来。
一个上午, 就在加加减减中度过了。
忙碌时期,户部这边是管一餐午饭的,但东门街这边不可能起明火,所以,即使大家都是说出去响当当的户部京官!但午饭的质量——
可以说是哀声一片。
也就吃个饱,大家只得从口袋里掏点肉干、弄点酱出来,陈延在众人里头甚至看见了秀秀铺子里出品的辣酱!
堂内无风,但辣酱的香味的确霸道,引得嘴里的饭更寡淡了,陈延想,看来明日,他也要带点东西过来吃了。
午饭后,锣鼓一响,大家又动了起来,不动不行啊,快年关了,今年结束之前,陛下必须要看到户部总支,各州府总支,今年朝廷的赋税……军费、人口等各种数据,用以制定明年的计划,这是拖不得的。
干不好,就是整个一块人掉脑袋的大事啊。
下午适应了些,陈延的速度也更快了,差不多到下值的时间,有人来看了一会陈延完成的内容,陈延作为员外郎,也检查了一下各主事今天的工作。
不过因为刚来,他并不是一个人,旁近有个员外郎帮着他看了一遍,提了些要点,就差不多下班了。
上马车,窗外已有些黑沉,充实的一天才真正进入尾声。
今日,秀秀没有留宿姜府,陈延的目的地便改成了自己在这边御赐的宅子,夜里二人谈天,很巧,发现大家今日的工作都是查账。
“我也和秀秀姐在查店里的账!”现在她和秀秀的摊子铺得也大,接纳的贫苦人也越来越多了,人多了后,铺子便生出了些他事,姜茵茵感慨,“原先的毛利其实还可以的,后头出了些事……就有些跟不上了。”
现在有点以店养人都养不过来的感觉了。
嗯?这是要赔本了?听至此,陈延好奇了起来:“哪家店跟不上了?出了什么事?”
“就是那家新糕点店。”姜茵茵觉得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这铺子生意应该挺稳定的,陈延记得:“之前不是还开了一家分店?”照秀秀的性格,不挣钱是不可能开分店的。
姜茵茵嗯了一声,“就是开分店以后。”
她微叹一声,便细细讲起了铺子的事,原来那个平价糕点铺利润不错,后来秀秀和茵茵想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又开了一家分店。
其实一开始,分店也是盈利的,就算请得人多也盈利,毕竟,人工并不值钱。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一次年节,众所周知,这种平价的糕点铺子准备的量大,年节会筹备的库存就更多,那次下了大雨,糕点便有许多剩余,秀秀和茵茵犯了一个开店以来最大的一个决策错误,她们都是爱惜粮食的人,不忍糕点过期坏掉,便降价出售了。
到这里,陈延已经猜出了故事的发展,平价点心,来买的人对价格都是有一定敏感度的,再加上糕点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大家就会想,你这次降价了,下次会不会还降价?
不过也不对啊,“若你和秀秀压住价格,顶多损失一段时间,收益也能回来,怎会影响这么大?”
“一开始我和秀秀姐是提议压死价格,店里那段时间坏了好多糕点……”粮食、油制作的香甜可口的点心全部坏掉,无疑是令人难受的。
所以,扔了几天后,秀秀和她拍板,不如送一些去慈恩堂,然后让店里的伙计也一人分掉一些,也可以少扔一些。
当时她们并没有想到,分到点心的人不一定会把点心吃进肚子里,店里的人见到可分之后,会产生更多的乱象。
譬如,偷偷运了糕点,以更低的价格,卖个城郊的小富户们,或者更大胆一点,贩去更远的河间府。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物品是流通的,这件事最终还是被顾客发现了,然后,便出现了价格乱象,大家不再相信店内的标价,总觉得自己买了就容易吃亏。
吃个糕点,搞出这么多事,索性不买了算了!
至此,生意便真正江河日下。
对此,陈延想到了自己在后世听过的一句很浪费的话:资本家的牛奶,就算倒进下水道,也不会免费发给普通人。
因为得到了免费的,就再难提起付费的欲望。
对这样的生意不好,陈延也没什么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来纠正,因为百姓的生意总是难做的。因为在当下的社会,他们手里握着的流动资金并不多,所以很难达到不计较的水平。
但,陈延搂住心情有些低落的茵茵,“你们承办想资济抚幼堂、慈心堂,接济失孤的孩儿,为一些女子提供做事的机会是好事,但凡事不能本末倒置,你说,完成这些事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夫妻夜话,茵茵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现,“银子?”
陈延点点头。
有银子,想干什么干不成,所以,“你和秀秀把路走窄了,大可不必开一家新糕点铺,再开一家云上糕点铺即可。”
他从经济的角度简单分析了一下,在封建制度之下,朝廷内大部分的资产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所以,卖‘奢侈品’、‘限量品’来钱是最快的。
譬如普通人绝不可能花千两金、万两金买一幅名画,但对于富商、豪奢名流来说,这幅画是‘必要的’,因为既有面子,又风雅十足。
所以,“你们可以开一家面向于京中富人的店。”
“相当于……劫富济贫?”姜茵茵想起了这不太合适的四个字。
陈延颔首,“这么说也可以。”
姜茵茵哇了一声,“才第一日去户部,我就感觉夫君身上的麦苗气息不见了,有了些银子味。”
陈延:……